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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时光以外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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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嘉以为赛那现在虽算不上落魄,但日子肯定远不及王宫般过的潇洒舒适,然而她错了。
他的住所干净而宽敞,待遇完全堪比埃及的高等贵族。尊贵的器皿摆设随处可见,更有纯手工制成的苏丹地毯铺陈在地,大理石打造的光滑墙壁,俨然一座精致的小型宫殿!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仆人,大大的房子唯有他一个人,看不见任何生命出入的迹象。
路嘉愕然,虽然他所在的玛门镇是贵族频频出没之地,但这么富有华美的殿宇还实属少见,这家伙难道不怕自己真正身份的暴露,就不能行事低调点……
赛那放下卢克,看向路嘉,语气透出几分不耐:“你到底想要什么,钱?”
我想要你,行不行?她的心如是回答。被自己所爱的人用打发乞丐一般的语气来对待的确不好过,她刚才竟然会产生他其实认出了自己的错觉,真是白痴。
“可不可以,让我们留下来?”她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我会打扫,做饭,做任何事……”这些,她都可以学,为了他,她愿意。
“不可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只见他随手拿起身旁的瓷器花瓶,暗自思量,卖掉这个足够他们生活大半年,她亦不像是笨到只会坐吃山空的女人,作为生意本金,总是能活下去的。于是他把它抛给她,“带上这个,滚。”
“……”路嘉小心地捧着花瓶,心有不甘,她不走,她才不能走!期盼地环顾了圈四周,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下来?
赛那很快把她当做空气一般,径直拐进最隐蔽的里屋关上了门。
“好奇怪……这个哥哥好奇怪。”卢克歪着圆滚滚的脑袋。
许久未开口的索菲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嘿嘿,我知道了,路你同大哥哥以前是恋人吧?”
“诶?”路嘉大惊,被看穿了,真是人小鬼大的死小孩。
卢克一脸“你怎么会知道”的半信半疑,而索菲则得意地晃了晃手指,“这是我的直觉哟~”路嘉登时便感慨,索菲这个妮子啊,长大了定能成为祸水般害人的女子。
紧闭的房门很快打开,赛那换上白色的简式亚麻罩衫,普通的平民打扮也掩盖不了他与身居来的高贵气质。只是令人惊讶的是那张脸,并非她所熟悉的风华容貌,此刻她面前的男人除了平凡还是平凡,如果不是那双依然深邃的狭长黑眸,如果不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他走进房间,她根本认不出眼前的男人就是赛那!
路嘉快步上前近距离地端详他,竟然找不出任何破绽!怎么可能,古埃及怎么会有如此高明又快速的易容术!
“你的脸……”路嘉和卢克异口同声道。
赛那置若罔闻,冷眼擦过她身畔的同时落了顶黑色假发在她头上:“还不走?”
路嘉怔然地把假发握在掌心,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他难道是担心自己的发色太过显眼而……
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冷然道:“我现在有事必须要出去,摆在这里的东西若你想要,你可以带走。其他的地方都上了锁进不去。若我回来之前还看见你留在这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路嘉叫住他,“你的脸原来是这样的吗?”
赛那没有停下脚步,“眼见为实,人的容貌一旦太过耀眼便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呢?”她想起来,现在的他不再是赛那,那么他会是谁?
他终于停下,“我没有名字。”这一次再也没有停顿,快步走远。
放弃了名字,改变了模样,他无疑为自己打造了一张完美而无害的假面。想到这里,她轻轻一笑,但她就是知道,他还是他,从未改变。面具之下的他依旧野心,高傲,温柔,并拥有独一无二的美丽。他的名字是赛那迦森,埃及史上最为出色的法老,他的事迹会名垂千古,他的子民会将神圣这个名字崇奉为神明。
“那个哥哥怎么会变脸?我明明看到斗篷下的他,不是这样的啊……”卢克还在为赛那外表的改变而疑惑。
“现在要怎么办?”索菲问道,大哥哥下了逐客令,好恐怖。
“不怎么办,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路嘉笑吟吟地坐下,顺便把手里的花瓶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
笑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怎么可能会走?这样就想打发人了吗,你可是我认定的男人。
可不要太小瞧我了哟,赛那。
“阁下,沙罗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赛那对来人微微颔首,笔直行往里屋宽敞的内室。
这是一座恢宏磅礴的建筑,墙壁为花岗岩板,地面铺以雪花石膏。圆形柱上刻有象形文书和典雅优美的莲花图形,显得大气而简洁。这里正是孟菲斯王城玛门镇的大官员,兼图坦南部军团的将军,沙罗的殿宇。
守卫的侍从认出来人,随即打开身后的暗室秘门。
赛那踏进暗室,眼前微弱的烛光是唯一照亮的光明,陈旧的石板因为脚步而嘎吱作响,阴暗而森冷的气息席卷而至。他看向那坐在中央的中年男子,带着上好的黑色直长假发,一双眼因为常年的算计而变得市侩,嘴角挂着喜怒无常的讪笑。
“你来了。”沙罗扬声,空旷的内室里余音回绕,更显阴森。
“大人。”赛那垂眸,卷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转瞬而逝的华彩。
“努比亚人多次扰境下埃及,于此,你怎么看?”
赛那沉吟片刻,道:“诚如您所见,法老手下有四大军团,大人所掌控的南部军团无疑是孟菲斯城的主力所在。努比亚人三番扰境,一是为试探埃及敌情,二是为造成人民暴乱以及动摇军心,使埃及陷入恐慌。”
沙罗沉下脸追问,“你的意思是……”
赛那说,“不妨从沙丹人,亚述人中间招募大量雇佣兵,以扩大南部军力。军队人数控制均衡,以战车兵,弓箭手和投枪手为核心。努比亚扰境只是暂时,一旦接到法老的出兵命令,大人就更不用担心。玛门镇,位于尼罗河中下游地区,交通运走十分便携,几乎所有的商路都要在这里交汇。因此玛门作为孟菲斯的会师地点并非毫无缘由,此外玛门镇的地形相当优越,整个城池建立于高岗之上,一旦敌军驻扎在此,不仅能够控制河谷,居高望下,还能够很有利的观察敌军动态并做到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说,“所以,大人万事俱备,全然无需为努比亚之事感到纷扰。”
沙罗沉默,似乎在细细品味他的话,随即露出一抹畅意地大笑:“好!说得好!有你这样一个秘谋在身边着实为我分忧不少!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大人给的赐予足以衣食无忧。”赛那回道。
“你是我的人,我给的赏赐怎能不要?如此,我便赠与你一个苏丹极品尤物,好好同美人享受鱼水之欢吧哈哈哈哈。”
他不再拒绝,微微一笑,“谢过大人。”
“好了,下去吧。有事我会再传召你。”沙罗满意地挥了挥手。
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以内,一个黑影无声从沙罗背后出现。“大人,这个男人拥有如此敏锐的军事头脑,若生起谋反之心恐怕力量不容小觑啊……”
沙罗阴冷一笑,“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日我在军场发现他,便知晓这人如若不纳为己用,日后必留祸患。我的眼线遍布安插在他身边,所有行踪都将如实汇报。待我坐上四大军团将军之首,等到那一天,自然也就没他什么用处了。”
“大人英明。”
沙罗狠肆一笑,黑暗中,眼底划过一丝残忍的精光。
喧闹的集市,赛那手中攥着麻绳,绳结的另一端牵着一个衣着残破,曲线曼妙却宛如牲畜一般被对待的苏丹美女。
女人尚且年轻,一双美眸写满了对未来无知的恐惧,只见她口中默念着苏丹经文祈求神明的庇佑,一边用不甚流利的埃及语对牵着自己的男人道:“大人……大人,请饶了我吧!”
赛那斜睨美人一眼,毫无怜惜地拽着她走进黑奴隶市。
顷刻间耳边充斥着鞭打声,怒骂声以及奴隶的痛苦哀嚎。苏丹美人一见到眼前炼狱般的惨状顿时腿下一软,哭得声嘶力竭,“大人!不要啊!”
男人仿佛闻所未闻,把绳结交付在一个奴主手里,两人快速商议一番,奴主便咧着一口大黄牙给了他一比着实可观的钱币。
“不……不……!”美人已然绝望,眼泪模糊了面前的世界。忽觉得身上一暖,只见那男人将白色罩衫披在了自己身上,为她蔽体。然后他缓缓靠近,一股属于男人好闻的清冽香气弥了所有感官。
贴近耳畔,他的声音舒缓而沉醇,“听清楚,我只说一次。日落之时你用这个交易赎身,然后买一匹马。从这里一路向北,穿越沙漠和峡谷,就能回到你的家乡。”
女人听得吃力而认真,等她彻底反应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渐渐走远。余下一抹风沙中迷蒙的颀长身影,男人赤裸的背以及线条分明的手臂,是她记忆里徒留的一道绝致风景。
摊开手,发着光芒的孔雀石还残留男人握过的余温。她感激淋涕地捧起衣物,突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铬了下,翻开一看,赫然是一把沉重而锋利的匕首。
女人猛地明白了什么再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赛那回到殿宇,眼前触及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卢克和索菲因连续劳累的四处奔波而睡倒在华美的地毯,留有一头顺滑及腰蓝发的女子,背对着自己,似乎正专注于手中的事而没有察觉他的到来。黑色假发被随意地扔在一旁,她果然将他的话当做了过眼云烟。
赛那蹙了蹙眉,无声地把手按在腰际佩戴的剑柄。
“一……二……”
她口中轻声数着什么。
“三……”
他已从剑鞘抽出长剑,黄金蛇眼盘旋着剑身发着冷涩的寒光。
“四……”
她说出最后一个数字,微微转过头去。
赛那冷眸看她,漆黑的瞳孔此刻已布满无情的杀意。“无论你是谁,想要做什么,我的耐心都已用完。让我送你上路吧,再见,伊茜斯——”
她漂亮的黑眸里有不敢相信,疑惑,惊讶,以及越来越多的恐惧交替变幻。
当啷——
手中的剑悄然坠地,发出沉沉的声响。
他惊愕地锁紧那些用纸莎草拼凑制成的简陋纸牌,一些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从匣子里疯狂地流泻出来。
“事实上我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家的一位‘魔术师’。”
“路,我正式封你为图坦帝国的魔术者,需要永生为耶鲁迦森带来欢笑与快乐。你可愿意?”
“乐意至极,陛下。”
“我已经把牌全部洗乱,那么……我会从这堆牌中找出四个国王的位置。……可见四位国王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即使他们被分开了,自己也会很快回到一起的。”
……
不可能!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魔术?这明明是索蒂拉从她的时代所带回的产物,是她在这里独创的绝伦艺术。
路嘉瞪着那柄落在手边险些就要取了自己性命的剑,磕磕碰碰地解释:“等的时间太无聊太难打发了,我就用莎纸草做了些纸牌,想变魔术玩……”
他慢慢地蹲下,努力不让自己拿起纸牌的手不住地颤抖,“这是……”
“这个魔术叫做四K相聚。”她一边解释一边摆弄着。“将顶牌放到整副底部,然后再将下一张不是的夹在中间,这样重复一次。接着将第四张留在顶部,再次翻开又是一张国王。之后一边切中间的牌一边把下半部分叠在上面,最后将整副牌呈扇形打开,四张国王就聚在一起了。”她压抑着疯狂跳跃的心脏,满怀希冀地回视他,“对不对?”
我说的对不对?
还记得么?这是我被阿克尼斯献作你的侧妃时,在你的诞辰大典上所变的魔术。那一夜,你在床边亲口向我解析了这个魔术,那一夜,是你第一次触碰我……
“你是……”脑海里宛如有什么轰然爆裂,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遏制一般地疼痛起来。她说她是伊茜斯,她知道战争之夕的彩虹吉兆,她明白守护女神于埃及的深刻意义……
而这些,怎么可能单单只是巧合?
“索蒂拉?”艰难地说出三个字,这个名字是他午夜梦回的一场虚幻泡影,是他今世都无法祈求在此相遇的奇迹女子。她并非埃及之人,她的来去毫无影踪,她勇敢慧黠而敢爱敢恨。
她是……索蒂拉。
“是的,我是!我是索蒂拉!是我,我回来了……”路嘉的泪终于在霎那绝提,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对不起,我变了模样害你认不出来……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别说话。”他轻柔制止。揭下覆盖真实面容的虚假面皮,褐色长发之下,狭长微扬的眼眸如黑曜石般闪烁,神祗般的容颜顷刻暴露在辰光之中,甚至连日月都要为这绝致的面容所倾倒。
“我终于找到你了,赛那。”她扑进他的怀里,喜悦的泪水在他的胸口肆意流淌。
缓缓落下的,是男人炙热的唇瓣和紧紧相拥的体温。
真的久违了,如太阳般火热的拥抱,还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赛那含笑吻她。我爱你,而并非你的发肤与容貌,只是因为你就是你,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馐瑰宝。
索蒂拉,你又可曾知道?我对你的爱,亦超越了时光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