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雪之春》小别枝

11、第 11 章

　　本来今天放晴了一点，临近晚上的时候乌云又开始聚集，暗沉沉地压在头顶，估计晚上又会下雨。

　　沈田折回去拿了伞，走到付蝶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过三分，他将伞搁在门边，不好意思地迎上对方喜悦的视线：“不好意思，来迟了。”

　　付蝶正双手各操着一柄宽刃菜刀剁馅儿，“甜哥快过来帮我泡点儿葱姜水！”好久没亲手包过包子，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田根据他的指挥，到下面院子里挥起锄头刨了一把大葱，浓绿色的葱叶、黑色泥土、雪白的葱白，他心里的些许紧张在挖地的时候悄无声息消散了。

　　上去的时候付蝶还在剁馅儿，似乎是莲藕，不同于肉馅儿需要细腻，他只大概剁了剁藕丁，便放下刀具过来和沈田一起剥葱。

　　“甜哥，你有没有什么过敏的东西？”他问。

　　沈田说：“应该没有。”

　　“行，等下甜哥你擀皮儿，我包包子很有一手的。”付蝶丝毫不谦虚。

　　沈田松了口气，他正好不会包包子，擀皮儿倒是还可以。

　　付蝶力气大动作快，手法娴熟地把一大碗葱姜水分次全部打进了肉馅儿里，沈田都能想象出来这包子吃进嘴里必然爆汁。

　　他擀皮儿也不慢，但付蝶包起来太快了，他的手感觉要偏大一些，十指修长有力，包子在他手里显得有些小巧，沈田伸出自己的手去比，才发现足有大半个手掌大。

　　五十多个藕丁肉包，付蝶包完的时候手腕都有点发酸，他洗完手给自己按着摩，就发现甜哥貌似在观察他的手？

　　付蝶抬起手腕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污渍。

　　“甜哥。”他拖动椅子凑到沈田肩膀边。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沈田抬起头，脸颊和付蝶鼻尖的距离不过三厘米，他似乎都感觉得到对方脸颊绒毛和他鼻尖之间的静电，酥酥麻麻。

　　“......没有，没看什么。”沈田顿了好一会儿说，向后移动着肩膀。

　　付蝶一个大动作直接让他前功尽弃，他把下巴搭在沈田肩膀上，温热的气息一下子突破了沈田心里的安全距离，他浑身僵硬，眼神也虚泛无焦点。

　　“你......你不热吗？”沈田缩了缩肩膀。

　　付蝶用下巴把他勾回自己身前：“热吗？开着空调呢，那我再调低点儿？”

　　沈田：“......”其实只要你把下巴从我肩上挪开就好。

　　然而付蝶或许觉得这样相处是很正常的，他要是说出来，是不是太过扭捏了？

　　沈田陷入自己的世界，付蝶却低头在世界外看着他发呆。

　　这个人真的二十九岁了吗？

　　付蝶看着他因为下意识咬唇而有些鼓起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好柔软。

　　沈田被他戳得一下回过神，震惊地躲开付蝶，“你干嘛？！”

　　付蝶顺势双手撑着腿坐直，然后伸手拿了个山竹剥着：“无聊嘛，甜哥你长得真好看。”

　　沈田抿唇看着他，咧了下嘴：“哈，瞎说什么，我去看看漏气了没。”

　　付蝶摇了摇屁股下面的椅子，将手里白嫩的山竹一瓣儿瓣儿扔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他惬意地踱步跟进厨房。

　　一尺三的大蒸锅上架着竹子蒸屉，边缘缝隙用白布包的严严实实，正噗噗地冒着蒸汽，包子的香味已经逐渐弥散。

　　沈田站在灶台边背对着他，听见他进来也不说话，付蝶瞅着他甜哥像是生气了。

　　咋，因为他夸了甜哥好看？

　　怎么能有人因为被夸好看生气呢。

　　付大宝不理解。

　　沈田当然知道他跟进来了，他看着袅袅消散的白色蒸汽，脑海中一时有点放空，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甜哥。”付蝶在后面瞅了他一会儿，转身从冰箱拿了果汁递给他，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口。

　　沈田说了声“谢谢”，果汁握在手里十分冰凉，也把他一些思绪给打断了。

　　“甜哥，你生气啦？”付牒蹭到他身边，探头去看沈田的脸。

　　沈田微微侧了侧头：“没有，我只是……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话。”

　　哪种话？夸他好看的话？

　　付蝶喝着自己的果汁，弯起眼又说了一句：“就是好看啊，甜哥长我心坎上了。”

　　“……”

　　沈田拧开冰凉的荔枝汁喝了一大口。

　　付蝶这人真是……叫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包子的香味随着蒸汽一起喷发出来，飘荡在厨房上空，付蝶用夹子迅速把它们拣进竹编的盘子里，和蘸料、早就煮好的牛肉粉丝汤一起端到餐桌上。

　　“甜哥！”他把偷摸想要离开的沈田摁住，“不许走，还没吃饭呢。”

　　“我吃过了。”沈田撒了个小谎，要是在这儿吃饭必然又会到深夜。

　　“骗我你用点心行吗？”付蝶给他摁到椅子上，“我刚才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沈田脸上发红，正好李洪英被付蝶叫来吃饭，老人也劝他，他就唯唯诺诺地又坐下。

　　“姥啊，甜哥怎么就只听你劝？”付大宝捂住胸口西子捧心，“甜哥，我要伤心死了。”

　　沈田无奈地踢了踢他的椅子腿。

　　李洪英慢慢地撕着包子皮儿，楼下用的还是多年的老灯泡，昏黄的灯光照得一片温馨。

　　沈田看到老人缓慢稳定的动作，银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旁边她的孙子叼着包子看了一眼手机，垂下的眼睫在鼻骨让投出一片阴影。

　　他低头嗅了嗅热腾腾的粉丝汤，鲜香的味道窜进鼻子，熏得他眼睛发热。

　　付蝶给他盘里夹了两只包子，皮儿透出酱色的汤汁。沈田拿起一只咬了一口，汤汁差点从嘴角呲出去。

　　付蝶大笑着给他扯了两张餐巾纸，“我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还好我小心。”他语气有些得意。

　　沈田确实没想到自己包的包子汤能飙成这样，他小心地啜干汤汁，沾了沾碟子里的料汁，然后咬了一大口。

　　付蝶一边吃自己的，一边观察着他，看到沈田喜欢的神色，心里不由充满愉悦。

　　吃过饭，老人犯困已经准备去睡觉了，付蝶得继续盯着把包子蒸完，沈田也不好意思走，陪着他一边聊天一边洗碗。

　　“甜哥，等会儿咱到我卧室，咱俩打会儿游戏呗？”付蝶说。

　　沈田有些尴尬：“我不会……什么游戏？”

　　“成行夜话，嗯……咱俩联机星露谷也行啊。”成行夜话是他那工作室刚开始做的Demo，卖给一个大厂后今年好像推出了，他还没玩过。

　　挺伤心，要不是实在没钱快活不下去，他们几个也不会那么草率就卖掉设计。

　　两个游戏沈田都没听过，他有点抱歉，“我可能不会……”

　　“我教你啊，我太无聊了，等会儿你要是走了，我又没事做。”付蝶抱怨说，胳膊抵了抵沈田的。

　　“甜哥你明天应该不需要特别早起吧？”付蝶后知后觉这个问题。

　　“不用，这两天没有大单。”他在洗碗，沈田就帮忙把蒸好的包子夹出来晾凉。

　　“那，玩一会儿吧。”他说。

　　“好嘞！”付蝶笑得跟个大喇叭花似的，相当灿烂。

　　两屉包子花了四十多分钟，他俩洗刷完锅具准备上楼时已经快九点，不过对于两个夜猫子来说时间还早。

　　付蝶开了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沈田抱着笔记本窝在床前地毯上，付蝶凑他旁边划拉着页面。

　　“也不知道他们做成什么样了。”其实大概知道一点，但是付蝶嫌糟心一直没特意打听过。

　　“这个设计本来是我们的工作室在做，后来冲着钱卖给了一个大公司。”付蝶给他解释，“今年他们做出来了，但我有点膈应。”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决定试玩一下。

　　沈田看着下载界面的绿条，扭头冲着付蝶说：“你很厉害。”

　　他语气太真诚了，付蝶忍不住笑：“甜哥你别这样，好甜啊。”

　　沈田：“……？”

　　圆钝的五官加上灯光下微亮的眼睛，显得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有些懵懵的，然而他T恤下常年劳作练出来的肌肉和实际年龄，让这种懵变得淡而稳定。

　　一个历经很多事的成年男人，这种些微懵懂的姿态……嘶。

　　付蝶在心里咧了咧嘴。

　　“甜哥，喝点儿什么？”游戏还在拉绿条，他起身打开自己的小冰箱。

　　沈田探头看了眼：“乳酸菌吧。”吃得有点饱。

　　一瓶养乐多扔到他怀里，付蝶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呲呲地吸着，一口喝干。

　　这游戏做的总体来说还可以，只是很多付蝶那时做出来的演示都被砍了，不知道是会陆续推出，还是彻底砍掉。

　　作为一个最多可两人联机的高自由度解谜游戏，惊悚的氛围倒是营造得很不错，付蝶拉着沈田的角色窝在柜子里，本来他俩都松了口气，下一秒一只血红的眼睛和獠牙出现在门缝，把他俩都吓得一抖。

　　“你没说这个这么吓人。”沈田闷闷地说。

　　付蝶就那一瞬间被吓了一跳，缓下来后就没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倒是沈田一抖一抖，没进入真正的剧情之前就捂住眼睛，任由付蝶拉着他跑来跑去。

　　付蝶看着他稀稀疏疏的指缝哑然失笑。

　　害怕就害怕，怎么还偷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