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港岛旧梦》落熹归山

23、番外篇 龙城 自作聪明

　　与此同时，深水湾一座私宅。

　　蒋仲年从后院马厩回到前厅，见太太带着女儿就要出门。

　　“淑媛，出便日都快黑咗，你哋到嗰阵出门口做乜？”
　　（天都快黑了，你们这时候出门干嘛？）

　　他接过佣人递上的毛巾，将手中一些泥灰擦拭而去。

　　被称淑媛的中年女人送他一记白眼，道：“你成日同马恶死，连家人都唔理唔问，哩个时候可谂起我哋两母女？”
　　（你成天和马打交道，连家人都不管不问，这时候就想起我们母女俩？）

　　自从福星仔为蒋仲年赢得百万奖金，他体会到了赌马的乐趣，场上的速度与激情和显示屏上定格的数据让人血脉偾张。

　　福星仔到达终点那一瞬，台下呐喊鼓掌声如雷贯耳，从那一刻起他便入了魔，硬是要在自己后院搭建马厩。

　　“赌马嘅钱，我唔系如数冲公，全部上交畀你”他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赌马的钱我不是如数冲公，全部上交给你？）

　　贾淑媛知道他不止这一个家，外头公寓还养着小妖精，可她不愿计较。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直至建国后才废除这如同裹脚布般封建条例，可架不住某些人思想上还留着长辫，迷恋这种，家里贤妻良母坐镇，外头莺莺燕燕缠身的现状，借此来满足自己生不逢时的遗憾。

　　两人之间孕育了小生命，靠着父女血缘关系和残剩不多夫妻情分，蒋仲年每月按时给自己打不少钱。

　　她也不再是追求梁山伯与祝英台之间，至死不渝的理想型恋爱主义，整天将情情爱爱挂在嘴上小女生。

　　有钱陪她，足够。

　　贾淑媛只道：“我要去金巴伦道”

　　香港数一数二的富人区。

　　蒋仲年疑惑：“去嗰做乜？”
　　（去那干嘛？）

　　贾淑媛将手掌附在女儿脑袋上，道：“问你个女，听吓佢喺学校做咗啲咩好事”
　　（问你女儿，听听她在学校干了什么好事）

　　他望向女儿：“瑜乐，你喺幼稚园又唔听话搞搞阵呀？”
　　（瑜乐，你在幼稚园又不听话捣乱了？）

　　蒋瑜乐倒是像个没事人，父母的责备对于她是家常便饭。

　　“我唔小心将果汁又喺danielle嘅裤上，然后将佢裤咗湿到。”她声音带着稚嫩，看模样还有点羞涩。
　　（我不小心把果汁倒在danielle的裤子上，然后把他裤子弄湿了）

　　贾淑媛看她这模样便来气，她带着点力道摇晃蒋瑜乐脑袋，道：“你噉系唔小心呀，分明系有心嘅，边有一个礼拜唔小心倒三四次喺人哋裤上！你咁样系虾人，好在人哋妈咪冇追究，今日唔理，点都要去人哋度上门道歉，礼物，我都准备好喇！”她指了指佣人手上叠成山的礼盒。
　　（你那是不小心吗，分明就是故意的，哪有一个礼拜不小心倒三四次在人家裤子上！你这样是欺负人，好在人家妈咪没追究，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人家里上门道歉，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蒋仲年听后却不以为然，他晾干手，走过去，略微艰难地蹲下，捏女儿红苹果一般脸蛋，随口一问：“danielle系边个？你钟意嘅细男生吗？”
　　（danielle是谁？你喜欢的小男生吗？）

　　“系??，他叫danielle”蒋瑜乐的脑袋不能承受这重量，她抬手捏着妈咪指间翡翠蛋面戒指，将它从头上移开。

　　“danielle好有型，佢中文名都好有型，佢姓蓝喂！我最中意蓝色嘞”她满眼冒星星，两只小手捧着脸蛋。

　　蒋仲年点头：“确实，呢年头蓝姓确实少”他说着，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一丝疑虑：“佢姓蓝？”
　　（他姓蓝？）

　　“系丫，对呀，佢叫蓝玉”
　　（是啊，他叫蓝玉）

　　蒋仲年又点头“蓝…玉，好特别嘅名，听着好似个女仔”

　　嗯....蓝玉？香港还有谁姓蓝吗？蓝玉！蓝？！，蓝信一！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机缘巧合。

　　蒋仲年脑里猝然响起道惊雷，他被震得耳鸣，脸上逐渐裂开条缝隙。

　　贾淑媛拉过一脸期待的蒋瑜乐就要走：“我哋走啦，再迟啲去就系滚搅人”
　　（我们走了，再晚点去就是打扰人家）

　　“等等”他身子肥重，起身也略微艰难。

　　贾淑媛冷眼看着他举动，没半点想上前搀扶的意思，还是来了位佣人帮助他起身。

　　“你点知佢哋一家住金巴伦街”

　　贾淑媛只觉得这句是废话，她不假思索：“我系听先生讲过，讲danielle一家住得好近，佢上次家访就系喺幼稚园行过去”

　　她说完也不等蒋仲年反应，拉着女儿，叫上佣人就往门外走去。

　　但没几步，便倒退回来。

　　贾淑媛将女儿护在身后，朝门外怒喊：“你系边个，好大嘅胆够胆私闯民宅？阿叔，木独住做乜，快啲去报警！”

　　蒋仲年定睛一望，这不是宋人杰！还带着一群走狗。

　　自游艇那日后，这几天就不曾见到过天义盟的人，他昨天才得知，罗勇德早就被反贪公署的人带走，哪有什么机会买凶杀人，自己担惊受怕，急着将手中筹码交出，没成想是被雷公子这厮当猴耍。

　　“报警？”宋人杰笑得直不起腰，他扶了扶就要掉下的眼镜，开口道“我睇边个够胆！”

　　他身后一群马仔窸窸窣窣拿出短刀铁棍，乌压压一群人将门围住。

　　抱着一叠礼盒的佣人被挡住视线，直直撞上天义盟一位马仔，那马仔骂句脏话，将人狠狠推开，啐一口道：“不长眼的东西，看清楚你撞得是谁！”

　　蒋仲年风流多年，对待外头女人玩过后大部分是不闻不问，只有少数入他眼，得幸被圈养在金丝笼中。

　　但对于相伴自己多年的妻女还是在意的，面对此等凶险，他吩咐管家将太太小姐带上楼后，毫不客气朝宋人杰开口：“你想做乜嘢！”

　　“做咩呀？当然系嚟收保护费，雷公子够胆讲话，既然你有求于我哋，自然要收啲着数，点知你咁唔上道，仲要我哋亲自上门嚟罗！”宋人杰挖着鼻孔，将小零食随意弹开，手中在衣摆来回摩擦。
　　（干什么？当然是来收保护费，雷公子可说了，既然你有求于我们，那自然要收点好处，谁知道你这么不上道，还得我们亲自上门来取！）

　　蒋仲年把脸一横，脸和脖子憋得涨红，头顶就要冒烟，他气呼呼道：“我做生意咁多年，仲未听过保护费呢碗话碗，有碟话，呢几日冇讲保镖咋，我连天义盟嘅一根毛都冇见到！你喺度乱噏廿四一通就想喺我度罗钱？我话畀你听，嗬tui！发梦呀！”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没听过保护费这一说，这几天别说保镖，我连天义盟的一根毛都没见到！你在这胡说八道一通就想从我这拿钱？我告诉你，嗬tui！做梦！）

　　“呦吼，你真系有种”宋人杰对他比个大拇指，表达了对蒋仲年胆识过人赞赏之情，接着扭头对一众小弟道：“今个弟兄们开荤，呢屋入便但凡值几个钱嘅，统统畀我拎，边个手上拿得多，就归边个！”
　　（呦吼，你还真有种，今个弟兄们开荤，这屋里头但凡值几个钱的，统统给我拿走，谁手上拿得多，就归谁！）

　　他身后马仔们一哄而起，一窝蜂似的涌进门，所及之处如蝗虫过境。

　　.....

　　贾淑媛留女儿在屋内，独自一人下楼，落脚之处一地狼藉，踩着本属于盆栽里的泥土，来到蒋仲年身边。

　　天义盟倒是没对他做什么，他上前阻挠时，只朝他肚子来了几记结结实实的拳头。

　　所幸蒋仲年皮下脂肪厚如盔甲，他只倒地嚎啕几嗓子，马仔却捂着拳头面露痛色，不可置信看着地上一大摊肥肉，心里暗想我还没喊，你倒是演上了！

　　之后，便放过他转头投入抄家致富事业中去。

　　结束这场狂欢后，佣人们才战战兢兢出来收拾残局。

　　“你喺外惹嗰啲人，因住玩火自焚”她冷冷冒出这一句。
　　（你在外招惹那些人，小心玩火自焚）

　　蒋仲年瘫坐在地，低着头不言不语。

　　贾淑媛叹口气：“呢几日我带瑜乐返外婆家，等你解决好呢苏州屎，我哋两母女再翻嚟”
　　（这几天我带瑜乐回外婆家，等你解决好这烂摊子，我们母女俩再回来）

　　脚步声慢慢逐渐远去。

　　蒋仲年心中懊悔，‘不与豺狼为伴’这个教训他今天算是尝到了。宋人杰走后还放狠话，今天这一切只是开始。

　　“这只是开始”
　　这句话像断头台上高高悬挂着的铡刀，他脖颈被架狗头铡上，在等待刀落前，心中无比煎熬。

　　有什么应对之策吗，带着妻儿回到大陆？他可舍不得眼前一切荣华富贵。

　　香港之内，目前能与雷公子抗衡的，只有龙城。左右信一也不知是自己通风报信，冒险一试也无妨。

　　等等！

　　他正要起身，却被心中一想法给定住。

　　万一宋人杰已经先一步行动，将照片寄给信一，他在想瞒天过海就行不通。但龙城比天义盟和善，届时以他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顺带上雷公子建仓黑珍珠的证据，不就行得通了。

　　再则，自己只是提供张照片，雷公子还真有这么大狗胆去绑架龙城话事人妻儿？

　　蒋仲年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并找了个合理且冠冕堂皇理由。

　　他心里盘算着，立刻动身，叫上黄涛，陪同他一起前往金巴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