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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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半时分，一道高亢尖锐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殷府内原本早已熄灯休息的主子们，屋子接二连三点起灯。
四面八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是奴仆们仓皇起身去打探消息。
一个年轻丫鬟匆匆进来，掀起青纱帐内，榻上一个年轻姑娘正迷迷糊糊起身。
丫鬟连忙扶着沈素闲起来，小声告知道：“表姑娘，是大小姐那边出事了。”
沈素闲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瞌睡虫都被吓跑了：“大半夜的，大小姐那边出什么事了？”
丫鬟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丞相府今天送庚帖来的事，被大小姐知道了。”
沈素闲立刻了然，殷蕙兰是殷家的掌上明珠，殷家又是几代士族。
哪怕如今世道有些乱了，殷家在应京的根基深厚，经营小百年，就是城主都对殷家礼让三分。
所以丞相府隐晦提出联姻，两家门当户对十分合适。
殷蕙兰得知后两颊绯红，相当欣喜。
只是今天丞相府派人送来庚帖，才得知殷蕙兰要嫁的不是丞相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而是三公子。
这三公子左清川别说嫡子，连庶子都不是，而是丞相的养子。
沈素闲微微蹙眉道：“老夫人不是发话了，满府上下死死瞒住大小姐，怎的叫她知道了？”
丫鬟摇摇头，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很快又跑进来一个青衣丫鬟，跑得随意梳起的发髻都歪了，喘着气道：“表姑娘，大小姐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这话吓得沈素闲急忙起身，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简单穿戴好，随意束起头发就往外走去。
她住在老夫人的院子的后罩房，是老夫人喜欢沈素闲，特意留在身边。
后罩房离得近，沈素闲熟门熟路穿过走廊，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屋子。
屋子灯火通明，除了老夫人之外，大夫人正坐在她跟前哭泣垂泪。
大夫人平日绫罗绸缎，还喜爱戴着金银首饰，走路带风，红光满脸。
如今她却满脸憔悴，手里头的帕子都被打湿了，显然哭了好一会儿。
老夫人听得有些不耐烦，远远见沈素闲来了，连忙招手道：“素闲丫头来了，进来说话。”
沈素闲得了老夫人的话，这才进去给两人行礼。
老夫人拉着沈素闲在自己身边坐下，叹气道：“你是听说大丫头的事，这才匆忙赶来的吧？”
沈素闲满脸担忧道：“老夫人，大小姐她……”
老夫人摆摆手道：“她没事，幸好身边丫鬟及时发现，才没酿成大错。大夫过去看了，服用几副安神汤就好。”
大夫人抽抽搭搭说道：“老夫人，蕙兰那脖子的伤痕不轻，她皮肤娇嫩，只怕那痕迹半个月都很难消下。”
殷蕙兰毕竟是从小宠出来的金枝玉叶，皮肤嫩得跟豆腐一样。
虽说她被及时救下，这伤痕一时半会都消除不了。
老夫人摇头道：“已经让大夫想办法配药，看能不能把大丫头脖子上的伤痕去掉。哪怕半个月除不了，总要除掉，不然以后还怎么嫁人？”
洞房的时候夫君看见殷蕙兰这脖子上的伤痕，知道她曾寻过短见，会怎么看她？
大夫人蹙着眉头，满脸忐忑和不满道：“母亲，蕙兰这亲事怎么都说不过去，丞相实在欺人太甚！”
“休要胡说！”老夫人厉声喝止大夫人抱怨的话，她看着周围，院子伺候自己的都是老人了，不会出去胡乱说话。
沈素闲也低下头，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知道这丫头也是个嘴严的。
老夫人教训道：“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却也得知道隔墙有耳，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大夫人眼圈一红，泪水又溢出来了，抽抽搭搭道：“母亲有所不知，我跟老爷提起此事，他却铁了心要跟丞相当亲家，根本不顾蕙兰的死活。”
“蕙兰这次寻了短见，等醒过来得知自己还得嫁那个养子，估计还得再来一回。”
“她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就是我的肉我的心肝，我哪里舍得她这般糟践自己？”
沈素闲是看出来了，这大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话却没少往外说。
大夫人这养子，让老夫人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果然老夫人听后叹气道：“难道我就不疼大丫头吗？我在府里很少出外，对外边的事知道得不够多，却也明白丞相的势力如日中天，这亲事根本拒绝不得。”
“不是咱们殷家不疼大丫头，而是身不由己。”
老夫人和软了语气，大夫人又继续啜泣了起来：“母亲，我知道此事重大。原本以为丞相有诚意，还主动提起此事，对方会是大公子或是二公子……”
哪里想到，丞相竟然让身为养子的三公子迎娶殷家的嫡出大小姐呢！
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老夫人心里自然也有所不满，在小辈面前却没表现出来：“事已至此，丞相势大，我们殷家也不能以卵击石。”
她心下清楚，殷家虽说是百年世家，几代下来已经大不如前了，根本办法跟丞相抗衡，连拒绝都不能，实在叫人憋屈。
大夫人愤愤不平道：“母亲，丞相估计心虚，这才一拖再拖，拖到这时候才送来庚帖。”
大婚的好日子只剩下一个月，丞相迟迟不送来庚帖，六礼都没办法继续下去。
殷家讲究世家的体面，一点都不想仓促嫁女。
大夫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道：“母亲，既然丞相只想跟殷家联姻，还吝啬于让自己亲儿来成婚。反正丞相求娶殷家女，也没说必须娶蕙兰。”
老夫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皱了下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
沈素闲依旧低着头，却听得心惊肉跳。
殷家如今有三房人，老夫人生下两子一女，三子则是她的陪嫁丫鬟提为姨娘生的。
大老爷既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继承家业。
因为老夫人还在，三房暂时也没分开。
前面两兄弟都是老夫人的肚皮出来的，庶子的生母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打小就一直安安分分，所以几个兄弟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大房有一女一子，另外两房都有两子，却没有姑娘。
沈素闲清楚，大夫人这意思是两家联姻，丞相敢让养子来娶，他们殷家也能弄个养女去嫁，这才公平。
反正丞相说求殷家女，却没指名道姓。
毕竟殷家就有一个女儿，丞相估计都不必明说，殷家只会让殷蕙兰嫁过去。
但是殷家真弄出个养女来，丞相虽说可能心里不痛快，却也挑不出错来。
老夫人没有当场拒绝大夫人这个提议，想必是有几分意动。
沈素闲听见老夫人喃喃道：“此事得从长计议，老大在哪里？”
旁边的老嬷嬷连忙答道：“回老夫人，大老爷刚看过大小姐，正往这边来。”
她才说完，大老爷已经到了。
他跟老夫人见礼后，才在大夫人身边坐下。
大老爷是国字脸，平日就是个相当严肃，讲究威严之人。
今儿因为殷蕙兰的事，他的神色比以往更绷着，瞧着十分吓人。
大夫人拉着大老爷，把刚才跟老夫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老爷听得皱眉，正要开口，老夫人却忽然打断道：“素闲丫头瞧着困倦，大丫头没什么事了，你也不必在这呆着，赶紧回去睡吧。”
沈素闲想说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那里还能睡着。
不过老夫人发话，显然是有些话想跟大老爷私下说，不让自己这个外人听。
所以沈素闲没有拒绝，低眉顺眼地应下就退出去了。
她一走，大老爷就立刻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母亲是想让素闲丫头做养女，记在夫人名下，然后跟丞相府联姻？”
大夫人也是这个意思，点头附和道：“素闲丫头确实合适，她进府好几年一直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规矩是极好的。”
“她还跟着蕙兰的女先生读书，短时间内要找个懂规矩又识字的年轻姑娘却不容易，素闲丫头是最妥当的人选了。”
“当初要不是咱们收留了素闲丫头，她也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原本想着素闲丫头到了年纪，咱们找个不错的小户人家把她嫁出去，算是全了这份情谊，如今她能嫁到丞相府去，真是顶好的亲事！”
大夫人想着，哪怕沈素闲嫁的是丞相的养子，也是高攀了。
何止高攀，简直是祖坟冒烟了！
殷府里的人都叫沈素闲是表小姐，其实她这是一表三千里，都快出五服了。
当初父母双亡，沈家那边想让沈素闲随便嫁人。
这丫头倒是胆大，带着父母留下的一点银钱就一路到应京来寻亲。
到殷家来打秋风的亲戚不少，这么个年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着实没遇到过。
老夫人正病着不好见人，听说后只让婆子把沈素闲留下几天。
毕竟沈素闲一路寻来，吃不好又不敢睡，面色蜡黄又憔悴，身上的盘缠早就花光了。
这时候殷家把人赶出去，简直是让沈素闲死在路边。
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积德行善，正好府里有大夫给沈素闲把把脉，用两副药，好好吃睡两天让人缓过来，再让沈素闲离开也不迟。
哪里想到沈素闲只住了几天，老夫人这缠绵病榻足足一个月的病却忽然好了起来。
她只觉得沈素闲这丫头是个有福气，跟自己也有缘分，就动了把人留下的心思。
毕竟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年纪都大了，几个年轻的却畏手畏脚，又沉默寡言跟木头一样。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都难，就让婆子把沈素闲叫到榻前来说几句。
沈素闲这丫头能大老远寻亲，胆子大，在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却也会说话，把路上的事挑着高兴的一说，逗得老夫人都笑了。
她一笑，身上的病感觉都好了一半，更是喜欢沈素闲。
于是老夫人做主，把沈素闲留在了身边，大老爷原本还有些迟疑，担心沈素闲这身份有问题。
哪里想到这时候大夫人却传来了好消息，终于再次有喜了。
自从生下殷蕙兰之后，大夫人伤了身子骨，一直怀不上。
大夫看了好几年，药和偏方吃了不少，肚皮一直没动静，大夫人也放弃了，给大老爷纳了两房妾。
谁想到妾的肚皮也不争气，压根没好消息来，让大老爷都要怀疑是自己身子骨的问题了。
怎想到大夫人都这年纪了，却忽然传来好消息？
老夫人得知后，更觉得沈素闲是殷家的大福星。
原本有些犹豫的大老爷，这时候也自然满口答应下来，沈素闲就这么留在了殷家，成了表小姐。
她吃穿用度跟殷蕙兰不相上下，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甚至能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
殷家满府的人，谁都说沈素闲的运气极好。
沈素闲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今晚大夫人和老夫人的眼神，让她不这样认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福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