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可爱tang

4、送人

　　英语很难，对于许昭来说，学好它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期末考的成绩出来，许昭一眼就看见它，80，分数低的让她胃疼。单词是背了的，题目是不会做的，分数是一塌糊涂的。许昭干巴巴的裂出一个笑，皱了皱鼻子。

　　药吃完了。
　　一板六粒，吃完真的很容易。

　　外面没有下雨，许昭出门还是带了一把伞，她要去买药。天气阴沉，如果下雨了，没人会给她送伞，为此她应该多考虑一点。

　　寻麻疹会痒，也会让人肿起来，不过等上一段时间，它就会退散。
　　说实话，她可以不出门的，许昭盯着湿漉漉的地面，这样想。

　　买完药，天突然就下了雨，哗啦啦的映在许昭的眼里，这个天气变的真快。
　　在撑开伞的那一瞬，许昭看到了一个人冒着雨跑了过来，黑t，金色的发，没有来的，她顿住了脚步，停下了撑伞的动作。

　　擦肩而过，那人没注意到她。

　　许昭的手动了动，她突然想到了电影情节里男主找女主却擦肩而过的放慢片段，很唯美、也很蠢。只是隔着一辆车，几个人，就可以互相错过，怎么看怎么不科学。

　　可是，现实世界也是有，只不过那人不是找她。
　　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关系。

　　乱七八糟的瞎想，许昭也没有再撑开伞。
　　那个人是冒着雨来的，他是没有带伞的，她是看见的，其实她可以装作没看见，毕竟楚也也没有看见她。

　　她是可以走的，他麻烦不了她。
　　可许昭捏着伞柄，定在原地，没动。

　　有人实施了定身术，定住了亿万万人中的唯一一个人。

　　“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大滴的雨水将声音蒙上一层水汽，湿漉漉的、模糊不清。

　　许昭僵硬的转侧过头，看到了男生弯了着的眼，他在对着她笑。
　　对视了一秒，许昭偏过头，脸冲向雨幕，磕磕巴巴道：“下雨了。”

　　好隐晦的话。许昭的脸在升温，真没出息，她在心中唾弃自己，一说话就不好意思，就三个字而已。一边又暗地里想，他应该是听懂了的，可是她又在想，没人会懂她的话，除了她自己。

　　雨声嘈杂，她的心在乱，砰砰砰的，七上八下。

　　下雨了。
　　你没有伞，我可以送你回家。

　　楚也将买的药换了一只手，脸上的笑将厌世、冷漠的表情冲散。
　　半路淋了雨，他的发有点湿，总体却还是干燥，嘴唇上下一碰，是并不在意的语调：“嗯，还挺大。”

　　像是听到指甲刮到黑板时的刺挠时的难受，焦躁。
　　许昭张开嘴又闭上，她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也不是会主动提出意见的人，手扣着伞柄，心沉在了水里，涩涩的难受，“是啊。”

　　鼓起勇气，许昭看向楚也，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耳朵在发烫，“这雨下的很大。”

　　那双眼睛在透明的镜片后，是很平静的语气，像似随意一问。伪装的真的很完美，如果没有脸上红晕的话。
　　楚也垂眸，开口道：“那你可以送我一段路吗？”

　　坠落于海底的心脏被打捞起来，重新被放入陆地。
　　许昭错开视线，克制紧张，淡淡开口道：“可以。”手心在冒汗又觉的太过僵硬，找补道：“我的伞很大。”

　　太尴尬，许昭闭了一下眼，不忍直视自己的表现。

　　楚也没表示，似是一点也没察觉，“把伞给我吧。”

　　骨节分明的手摊开，许昭将伞递了过去。她的身高不算高，一米六二。楚也的身高却很高，许昭瞥了一眼，目测大概有一米八五，她给他打伞大约是个很艰难的举动，并且还可能有点好笑。

　　“你是来买药吗？”走在雨里，许昭觉的尴尬，不懂脑子的去搭话。话一出，就觉的不对，支支吾吾的找不到补，果断的闭了嘴。

　　去药店不买药是为了干什么？为了淋雨，为了？
　　傻瓜般的问题，没事找事的话题，让许昭嘴巴抿紧，眼睛盯着脚下的路。懊恼以及不自然在脸颊浮现，她不应该开口说话的，或许就该在楚也走进药店的时候溜走，反正他只是见过她，给过她一颗糖而已。

　　只是一颗糖。
　　糖纸有点亮闪闪而已。

　　她的耳畔传来男生的声音，“是，最近有点睡不着，买个褪黑素。”

　　“哦。”干巴巴的挤出这个字，许昭没在主动开口。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许昭跟着人走，左拐右拐的，走了一会，站在了一栋名宿边，这里离她家不近不远。许昭有时路过这，盯着这个民宿牌子看过，日不落。

　　他不是h市的人？逻辑思维瞬间将猜测灌入许昭的脑海，下一秒，她的思绪被打断。

　　一只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掌心躺着一颗糖。是和上次糖果一样的包装，亮闪闪的。

　　“给我的？”
　　“嗯。”

　　许昭接过，后背在升温，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汗水淹死。
　　不要紧张，她在心中对自己重复。

　　悄悄深呼吸，许昭道：“我走了。”
　　她没抬头看，视线落在面前人的鞋上，那人没有动，没有从她的伞下走出去，他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昭。”顿了一瞬，是略带滞涩的回答：“是日召的那个昭。”

　　“许昭。”
　　楚也重复一遍。

　　许昭的手蜷了蜷，重重复复在自己口中和在其他人口中的名字都显得那样的普通。可在这个人的唇齿间流淌过，就似乎就带上了莫名的缱绻。

　　他是不一样的，这是为什么？

　　人生真的很奇妙，几天前她还在想他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交际，可是现在，他在她身侧。
　　雨滴砸落在手背，湿意蔓延，他在为她撑伞。

　　那人问：“你对很多人都这样吗？”
　　许昭仰头，眉头微微皱起，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她没有问，可她的神态就在诉说着一个问题：你在说什么。

　　楚也重复一遍：“你对很多人都这样吗？”这一次，他加了解释，“不设防的跟人走，如果我是坏人，这里有一个同伙，我将你骗过来迷晕，把你带走，你该怎么办呢？”

　　他的唇角是轻轻勾起的，神色认真严肃，他是在很认真的询问她，如果是，她要怎么办？

　　问题在脑子里荡了一圈，许昭没说出心里的那个答案，只是看着面前的人，默默在心里回答了一句话：你不是，你不会。

　　你不是人贩子。
　　你也不会将我迷晕带走。

　　以沉默应对问题，楚也没特地追问，只是告诫道：“许昭同学，要提高警惕啊。”

　　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说着这样老成的话。许昭难得的一直盯着一个人的眼睛，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它在替她说话。

　　—你也是吗？

　　“我除外。”

　　许昭错愕的瞪大眼，她很诧异于楚也会说出这三个字，而后嘴巴抿的更紧，看不出表情。
　　她开口说出了她自己的心声吗？没有吧。

　　蜗牛收回了触手，它感受到了他人的视线。面前的人想什么，楚也看的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情绪摆在脸上，除了疑问，就只剩下空白的单纯。
　　他说：“我是好人，我除外。”

　　很直白，且不加一点佐证的证词，苍白到没有一点可信度。
　　可，许昭点了点头，她信了。

　　楚也笑了，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而是一种不知为何而笑的愉悦，久违的，十分难得。
　　他不是个坏人，他本来就不是个坏人。

　　只是被人肯定了这件事，他就会高兴，不太至于。

　　伞柄交接，女生一脚踏进水里，墨绿色的伞越来越远。
　　楚也站在原地，没动。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昭一脚踏进水里。
　　雨水里的细小沙粒粘连在皮肤上，不大舒服，许昭盯着伞的边缘，思绪就被拉回在刚刚楚也所说的问题上。

　　“如果呢？”

　　在那一秒，许昭其实想到很多，那就是被买掉，被困在一个地方，锁链、大山、哭哭啼啼的孩子，很痛苦的过完，不，或者是中途就会丧命的人生。也许是被挖去器官，然后不知道被扔在哪个树下，哪片土地上……
　　是千千万万个极其残酷的画面，多的是想不到的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许昭的心脏被拽了一下。

　　在一切糟糕之前，去结束自己，让痛苦不再蔓延。
　　没人会想起她的，没人会救她。

　　一辆车飞驰而过，溅出的雨水落在她的腿上，一瞬的打断了她的答案。

　　她为什么会对楚也放弃戒备呢？
　　许昭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了纸巾，擦了擦腿上的水。

　　那是来自第六直觉的笃定。
　　是她这个人、她的心跳在告诉她，这个人不会对她做什么。
　　如果有，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将脏掉的纸巾揣回口袋，许昭向前走。
　　而且，他送给了她一颗糖。

　　许昭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现在，是两颗。

　　回家后，许昭把自己的脚冲了冲，在浴室里的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

　　很普通的一个人，还带着一个眼镜，总是低着头，灰蒙蒙的，阴郁至极。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软的，不特别，不亮眼，丢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浴室的光同头顶打下，许昭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左手袖子依旧是干燥的。

　　许昭不喜欢两个人打伞，因为她的伞有点小，两个人会有点挤。
　　“楚也。”许昭念出了这两个字，不自觉的，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