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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白日昭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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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所谓二郎者也,风貌甚都,威严燄然。因居于凡界灌口,又号灌口二郎。传说,其父为杨天佑,母为云华天女,师为玉鼎真人,还有梅山兄弟和草头神为伴,斩妖除魔,杀伐四方。对天庭乃事听调不听宣,更有担山赶日,劈山救母之举。”昭儿捧着一本《德隅斋画品》,学着说书人的样子,讲得摇头晃脑。
“劈山救母的不是沉香?”我打了个哈欠,问道。
“沉香?什么沉香?姑娘是说那串沉香手串?我马上去取。”
她放下书刚想走被我一把拉住:“别别别,继续讲。”
“灌口二郎披戎装金甲,珠帽锦袖,执弓挟矢。座下携带一白犬,俗称哮天犬。”
“那不就是杨戬嘛?”
“您听过?”她微微瞪大眼。
宝莲灯也算是我的童年回忆,因此对三只眼的爱狗人士并不陌生。
“果真神威赫赫。”我看着画本上的插图,“道理我都懂,可他的生日跟我有何关系?”
“那可是官家亲封清源妙道真君!况且不久前平夏城大捷,大家都说是二郎神显灵,护佑四方!”她似乎真对此深信不疑,双手合在胸前,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错啦,笨!平夏城之战,近了说是多亏了章楶将军深入西夏,修筑军寨,又以敌众我寡之势固守平夏城。往远了说呢,则归功于熙宁年间颁的保甲法和将兵法。皆是人为,跟这些泥塑木雕有何干系?”
“可是…...”
我往她嘴里塞了块西瓜:“别可是了,若神灵真有用,也不必说什么‘谋事在人’‘事在人为’啦,天天在家里求神拜佛不就得了。”
到了六月,气温急剧升高,白日里屋内更是蒸笼一般。此刻我正漾得得地摊坐松年椅,斜靠着懒架儿,不时需要翻身,以防止积汗。凉亭四周用竹片编了花架,上面爬满藤萝和牵牛花,荫浓绿意好歹消解了几分暑气。
正聊得兴起,忽见花影微动,下一秒日光一暗,有人站到我面前。
“贞媛妹妹。”赵明诚也躲进绿荫中,他似乎才顶着烈日前行,不住地用折扇扇着风,“方才听见你们在说二郎神君生辰,过几日城西万胜门外的神保观中会有祭祀,可是要去逛逛?”
可是天气很热,出门会被晒黑。我犹豫着,他又说:“这几日大殿前正在搭建乐棚,届时会有社火和百戏表演。”
“什么百戏?”我问道。
赵明诚还未开口,昭儿就按捺不住激动,抢先答道:“相扑,斗鸡,跳索,杂拌,合笙,鼓板笑唱,还有上竿!”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看来从前是没少去。
“对,还有上竿,艺人们会爬上高竿子,扮成鬼神的模样吐火。”赵明诚笑着补充道,“妹妹初来汴京,从前怕是没见过。”
大热天还要吐火,光是想想就浑身冒汗。昭儿一脸希冀地看着我,方才那么卖力地讲二郎神的传说,想必就是为了引诱我去。我不忍心泼她冷水,但面对毒辣的日头实感有心无力,于是对她说:“你想去就随他们去吧,不用管我。”
“您说什么呢,姑娘。”她闻言有些慌乱地贴在我身侧,“我当然是要跟着您。”
“除了百戏表演外,寺庙中还有不少摊贩,卖西域来的稀罕玩意儿。蕙蘅去年就得了一瓶蔷薇露,香味淡雅清淑,氛翳弥室,留香可达三日。”赵明诚轻晃着折扇,也在石桌边坐下。
“好,去。”我一咬牙。
昭儿小小地欢呼一下,赵明诚则笑道:“那我提前备好马车,到时一同去吧。”
说到赵蕙蘅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老是抛下我自己乘车先走,虽路程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钟。但是天气渐热,每次回到家都是汗涔涔的,跟水里捞起来似的。这也就罢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又恢复了刚见那会儿冷淡的模样,甚至过犹不及,我上课时想找她讲小话也装作没听见。
正想到这儿,好巧不巧,赵蕙蘅正从石桥另一端走来。她先见到赵明诚,往前快走几步,又见了我,脚步顿时一滞。虽然不悦都写在脸上,但还是走进凉亭,叫道:“三叔好。”
“怎么不叫姑姑好呢?”我故意逗她。
“哼。”她垂眼撅嘴。
“哼。”我也回她一个。
赵明诚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斗嘴,顺手将盛着冰西瓜的青釉印花盘往赵蕙蘅面前推了推,说道:“贞媛和蕙蘅虽是姑侄,年纪却相当,没那么多拘束。且在同一处上学,自然也亲近。”
“才不呢。”赵蕙蘅抢先一步道:“姑姑上课时吃零食打瞌睡,一下课就跟着别人跑个没影儿,不是爬树就是摸鱼。”
可恶,被揭了老底。
自那次上树之后,王令娴似乎迷恋上了那种感觉,总是缠着我带她一起爬树。除此之外,还突发奇想,捞书院水池中的金鱼回去喂她的两只小猫。
“真有此事?”赵明诚一脸不可置信。
“咳咳,其实,还常去书屋看看书。”我试图找补 。
“你还会主动看书?”赵蕙蘅瞪大了眼。
“对呀,就在书房里,跟李清照一起,不信你亲自去问她。”我回瞪她。
“李清照?是李校书的女儿?”赵明诚饶有兴致道,“听说是位才女。”
“确实。”我连连点头,又问:“从兄与她认识?”
他却摇摇头:“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李校书常来太学授课,谈起过几次自家女公子作的诗词。”
搁现在就是天天朋友圈秀自家小孩的家长,难怪会引起别人不满。可在这样的环境里,不仅鼓励自己女儿读书写作,还将其作品视若珍宝,教育理念领先时代几百年了。我想到那日面目温和的男人,李清照垂名千载,若论功劳,他得占一半。
“那位才女或许也要前往。”我凑近他耳边,捉狭道:“她不仅才华出众,容貌也毫不逊色,从兄想见见吗?”
他却正色道:“若有幸遇见,妹妹远远地指一指便是,万不可唐突淑女。”
啧,确实是正人君子,但也确实不解风情。想起后世对这两人生活是怎么写来着?赌书泼茶,踏雪寻诗,共鉴金石。我愈发好奇,他们的相遇是在何等因缘际会之下。
接着赵明诚又转向一旁安静吃着瓜果,一直没搭话的赵蕙蘅:“二嫂身子不适,母亲和大嫂要留在家中看顾,正好我和你小姑姑也要去,蕙蘅就同我们一起吧。”
赵蕙蘅明显想去,又明显不想跟我一起去。我越过赵明诚的肩头向她做鬼脸:“你不去的话,蔷薇露都要被我买光咯!”
她恨恨瞪了我一眼,花瓣般的下唇咬得煞白。大约还是舍不下摊上的稀奇玩意儿,百般纠结后勉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