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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Gaga k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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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天,绑匪再没来电。
齐宅的气氛沉闷得足以压死人,特别是廖小峰。
他连觉也不敢睡,生怕错过来电,错过关于齐天磊安全抑或危险的任何消息。
因为报警的事暴露,齐宅只留下两名差佬,徐世昌及负责监听的女警,其他人分散出去,要么找线人套消息,要么去圣保罗周围看看能不能搜寻到关于绑匪的蛛丝马迹。
沈震争分夺秒在银行间奔波,一亿港币不是小数目,还都要现金,就是把公司账上能用的钱加一起也不够,房产、股票又不能及时变现,只能挨个求助相熟的老朋友先借。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齐康居然留廖大正在家,说公司有事等着他去办,直到凌晨才回来。
可不知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触怒了绑匪。
第三天清晨,就在佣人外出买菜的时候,走到拐角忽然被人用刀劫持,奇怪的是,那人不抢钱,反而匆匆丢了个牛皮纸袋到佣人身上,继而粗着嗓子威胁“带回去给齐康”,便风一般消失了。
袋子里是盒磁带,以及一根断指!
众人见了无不惶急,女警白着脸将磁带插进卡槽,偌大的客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的耐心有限,这件事再有警方插手,拖一天便断一指!我说过,敢耍花招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不用说,断指肯定是齐天磊的,徐世昌倒是镇定,他早就见怪不怪,为了达到目的,亡命徒往往会采取这种极端方法威胁肉票家人,但从以往经验看,不会发生得如此唐突,而且他们明明非常小心,消息是怎么传到绑匪耳中的?
只半个小时,沈震便面容沉郁地赶了回来,他的钱凑得七七八八,还有一点就能凑完,听完录音,他难得没发火拄着拐杖唉声叹气。
齐康依旧那副模样,埋坐沙发用手在脸上撑出个三角形思考着什么。
那截断指已被纱布包了起来,按道理要送交法政科做化验,没有人敢直视桌中央略有起伏的白布,除了廖小峰。
他几乎只能看向那里,观察到断指光洁甲片上因失血过多泛出惨白的颜色,还有截面处整齐的切痕,血管纤毫毕现,肉沫里掺杂骨碎……
一想到几天前齐天磊用这根指头握过他的手,甚至搔过他的手心,他便止不住心慌,一阵眩晕,踉跄着冲进卫生间,锁上门抱着台盆呕吐。
后来眼泪鼻涕齐出,只能用手捂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感到很绝望,因为这件事的后果是个虚无缥缈的答案,即使交了赎款,齐天磊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那不是忍一忍或者赌一赌就能过去的事。
光今天的变量就已经叫他煎熬如斯。
待了片刻,外头应该也是商量出了对策,只能顺着绑匪的意,先让O记专案组撤出去。
同上司汇报完,徐世昌下了命令,暂停调查,按兵不动。
不一会,院子里传来搬运东西的声音,卫生间的窗户边是花园死角,沈震领着徐世昌移步过去,低声问:“徐警长,我要知道这案子你们究竟有没有查出什么?我外孙还能不能回得来?”
到了这个时候,沈震依然面不改色,只是被断指搅得心绪不宁,礼帽不知落在何处,露出满头的软塌银发。
“……绑匪没通知交赎金,小少爷目前还很安全,”相反,徐世昌顾左右而言他,他瞥眼打量不远处忙碌的同事,忽然压低声音,“沈爵士,绑匪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我想,要么您家里有内鬼,要么,这帮人很有经验是道上的老手。”
从萝卜糕开始,徐世昌便有此种想法。
但线索太少,他不能无故下定论。
“之后我们还是会加派人手监视别墅,建议您最好当作不知道,找一个信得过的和我们联络,”说到这里,徐世昌无奈吸了口气,“希望您能理解,目前我们只能先稳住绑匪情绪,以防小少爷再有不测。”
沈震明显不大满意,但他到底是个体面人,对齐康有情绪也是出于女儿的死。
窗户里的廖小峰不一样,他听了全程顺手抬袖子揩干净脸上的水,然后拧开门锁便往外冲,中途还撞倒了前来迎接的齐淑兰,齐淑兰想跟在他后面,正好被出来送行的廖大正拦下,扭了肩膀往张妈怀里送,于是廖小峰的离开无人问津。
两个小时后,张立轩同何睿方前后脚抵达庞大勇见工的茶餐厅,事先点好的奶茶早已失去热气,何睿方跑得急,来了先咕嘟咕嘟往嘴里灌。
“天磊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被绑架了……”
“什么?!”“真被绑架了?!”
不同于张立轩、庞大勇两个,何睿方家里多少收到点风声,只是无法确定具体细节,如今见廖小峰面色凝重,这三人差点把饮下去的奶茶全从嘴里喷出来。
“就在考完试那天,”廖小峰尽量让自己平静叙述,然而他的声音仍有些发飘,“绑匪勾他去后山,然后……然后把人塞进面包车带走。”
“这帮死扑街!”何睿方骂了一句,接着又问,“都过去这么久了,天磊现在怎么样?”
“天磊的外公在筹赎金,没拿到钱,天磊应该暂时没事,”关于那根断指廖小峰没说,但其实他是不愿提,想起来便心痛,“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关系到天磊的安危,我需要你们帮我!”
因为徐世昌的一番话,他现在连警方也不相信。
帮朋友自然义不容辞,但他们几个不过是刚考完试的愣头青,能做什么?
琢磨来琢磨去,张立轩的脑袋往前凑了凑:“首先,必须严格保密,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小婷也不行!”他来回扫视一圈,目光再度落回原位,“小峰你说,我们该怎么帮?”
“联系鼎爷,让他帮我们打听打听。”
此话一出,张立轩立刻看向庞大勇,何睿方则是吃惊不已:说好了那件事不能和廖小峰说,怎么他居然知道了?
不过现在这个并不重要,庞大勇忽然局促地捏紧了手里的空塑料杯,主动应下:“我去!我欠天磊一个人情,鼎爷那儿我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廖小峰点了两下桌子,算是答应了:“好,那我们三个就去学校后山,问问看有没有目击证人,如果能找到那辆车就最好。”
到这里,何睿方简直对廖小峰刮目相看,从前那个予取予求,没脾气没性格的大男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意?
像是直接换了个人。
商量定,庞大勇和老板请了假,不顾骂骂咧咧的埋怨,四人出门分头行动。
到了傍晚,从后山沿途至校门口,几乎无人留意过卖萝卜糕的小贩以及那辆破旧不起眼的面包车。
然而幸运的是,学校看更贵叔的老婆碰巧来送饭,她说那天见过面包车,因为圣保罗门口鲜少停靠如此破旧的车,她经过的时候便好奇往车里瞥了眼。
车里坐了两个男人,皆是目露凶光,一看就不好惹。
其中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对着她吼了句“Gaga ka”,另一个矮胖的倒是和气,让同伴闭嘴,然后便没了下文。
遗憾的是,她没记住车牌号,两个男人又因为长相太过普通,除了山羊胡是显著特点外,想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特征。
张立轩会速写,和贵婶磨了半天,总算画了两张草图出来,可这样的长相放在香港犹如大海捞针。
这时,大门口走出来几名男学生,竟是许久不见的张斌一伙。
自被齐天磊狠狠挫了面子,加上分班原因,张斌之流没机会造次,况且他的小集体中有三人被家里送出了国,他自己则是再过不久也要去追卢嘉欣,从前的那些不愉快说过也就过去了。
然而今天受卢嘉欣所托来学校取东西,好巧不巧居然冤家路窄。
因忙于正事,这边三人可不管出来的是谁,打算回去多画几幅,让庞大勇交给鼎爷,还有徐世昌那儿,抽空也得亲自去跑一趟。
他们只管埋头走,张斌倒是逮着最后的机会犯嘴贱,追在后面说些恶心话刻意揶揄。
“今天主人不在,三条哈巴狗倒是玩得欢吗。”
“嘴巴放尊重点!”三人中,何睿方还算能说得上话,他斜了眼张斌手里的袋子,忽然冷笑道,“哦,狗叼了玩具马上要去国外找主人,也对,卢嘉欣一个人在那儿怪孤单的,有条小狗追过去逗一逗总好过隔三差五忙着给天磊写信。”
三两句便戳到张斌痛处。
眼见张斌气到攥紧拳头,张立轩赶忙伸手去拉何睿方,同时嘴里嘀咕:“理他干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他说得很小声,但马上刺激到张斌,还以为二人当面笑他,于是心一横,把从父母闲谈时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顶你个肺!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别人念着,不过是个下等货色,谁不知道他妈被他爸的二房害死,他们家也要破产了,我看他以后拿什么出来横!”
何睿方也被气到牙根发痒,刚要开口,轮到廖小峰过来拉,廖小峰的手很重,隔着衣服捏进他胳膊肘里,于是话到嘴边就这么被硬生生捏了回去。
张斌旁边几个狗仗人势,哈哈附和:“就是,就是……”
这些附和声反而助长了张斌的气焰,只见他环抱手臂,对着左右洋洋得意:“你们还不知道吧,齐天磊出事了,也许很快他就能见到他那个死老母了,哈哈……”
“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同学一场,帛金我还是出得起……啊!”
听到这里,连一向沉稳的张立轩也快要绷不住,然而不等他和何睿方有所动作,廖小峰突然冲了上去,扑倒了张斌举拳便打。
大有不管不顾的架势,下手也极重,拳头挥舞间已经有血沫蹦出来,以及张斌突遭袭击惊恐之下的尖叫声。
旁边的人皆是一愣,不自觉退开好几步,等到反应过来后纷纷丢下手里的包上前去拉,然而廖小峰太恐怖了,嘴巴紧紧抿着,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像钩子似的戳在张斌脸上,那力气更是如蛮牛,一只胳膊足以搡倒两个人。
有人帮忙,张斌捂着嘴从地上坐起,泪眼朦胧间,他看见廖小峰挣脱开束缚,连滚带爬地又向他袭来,而且,右手高高抬起,手里不知何时抓了块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