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月》风挽筠凉

16、桃花酥

　　薛璟假装不知道有人来了又走了，只一心一意与柔止讲话。
　　今日是他与阿姊重逢的时刻，谁也不能来夺走阿姊的注意力，便是祖父来了，也得靠边站。
　　“阿姊，你今日见到了清晖园的人了吧？”
　　“舒潆表姐？”柔止微微歪头，瞧着薛璟的织锦缎面鞋面，用金线绣着云纹，奢华无双。
　　“对，阿姊离她远点，此人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莫要上了她的当。”薛璟几乎咬牙切齿，他方才刚踏进镇国公府，便听闻谢舒潆又故技重施，将母亲的注意力都夺走了，险些忽略方回府的阿姊。
　　若非急着来见阿姊，他高低得和谢舒潆理论理论。
　　原先他与谢舒潆这个表姐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若非谢舒潆屡屡挑事，他也不至于与一个姑娘家不对付。
　　这一不对付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起初他觉得他作为男子汉大丈夫，本不屑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可是，这谢舒潆自幼养在母亲膝下，得尽母亲疼爱，却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欺负她了呢。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她居然妄想取代阿姊的位置。
　　清晖园虽搁置许久，但他们都相信阿姊总有一天会回来。他们将送给阿姊的奇珍巧物、锦绣衣裳都放在清晖园。
　　谢舒潆已经有母亲的疼爱犹不满足，还总借着思念阿姊的名头上下蹦跶，最过分的是趁他不在府里，撺掇着搬进清晖园。
　　他来对质那晚，谢舒潆还穿着他给阿姊买的衣服。
　　此事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他的阿姊，即便不在镇国公府长大，镇国公府长房的姑娘也只能有两位。
　　一个姓谢的，还妄想在薛家呼风唤雨，做梦！
　　看着薛璟咬牙切齿的模样，柔止“扑哧”一笑，笑容潋滟生姿。
　　镇国公府的姑娘不少，见过的表姑娘就有两位，独独这位谢表姐被提出来，看来这位舒潆表姐是真的做了很多让阿璟无法容忍的事情啊。
　　今日一见，果然印象深刻。
　　她虽不在意谢舒潆的挑衅，但是她冷眼看着谢婉的作为，也就不难猜出谢舒潆的底气来自哪里了。
　　“阿姊，我在和你说正经事。”薛璟气闷。
　　“好啦，我记住了。”柔止眉眼弯弯，伸手摸了摸薛璟的头，“阿璟，好久不见。”
　　薛璟一瞬间情绪翻涌，鼻子一酸。
　　元嘉十年腊月二十五，凉州城一别，直至今日方才相见，可不是许久未见了？
　　“阿姊这些年在哪？过得好吗？有没有欺负你？”薛璟恨不得将柔止的过去打听得清清楚楚，以弥补这些年的空白。
　　柔止抬头忘了忘天边的云彩，漫不经心道：“忘了，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啊？”薛璟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愣怔住，看着柔止。
　　柔止心想原来呆呆愣愣的阿璟看起来有点傻气。
　　她好笑道：“怎么？奉清没告诉你？”
　　薛璟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盯着柔止，呐呐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奉清为什么不告诉他！
　　柔止眼波流转，笑意璀璨，低头看了一眼鞋面上绣的竹叶，柔声细语，“很简单啊，你在国子监念书，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今日来松山别苑接我的人肯定是你。可你偏偏傍晚才回来，只能说你是今天才得到消息。按照距离来算，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前脚刚出松山别苑，后脚你就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能知道我何时出的松山别苑，只有奉清。而奉清一定会忍不住给你送消息的。”
　　薛璟忍不住笑出声，笑意张扬，“阿姊惠质兰心。”
　　“倒也没有，我只是掌握的消息多。”柔止诚实道。
　　“若不是二哥不许我逃学，我早早就回来等着你了。”薛璟不太高兴，但是他也不敢不听话，二哥脾气好，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万事好商量。偏偏逃学一事就是不可犯的错误。如果他胆敢顶风作案，二哥定会罚他，如果再让阿兄知道，他一定会很惨。
　　“二哥？”柔止隐约猜出是周其琛，却忘了为什么是叫二哥。
　　“公主府的周其琛，行二，我们都叫他周二哥，东宫的殿下是阿兄。”薛璟解释道，顺便语重心长叮嘱柔止，“二哥好说话，但阿兄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二哥素来可以用来背锅，但阿兄就是来治他们的。
　　世间唯有二哥一人不惧阿兄。
　　柔止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阿姊因何忘了前尘旧事？”薛璟将话题拉回去。
　　“听奉清说，我是坠马磕到头了。”柔止皱了皱眉头，有点子离谱，又有点子合理。
　　薛璟抬头望了望天，忍不住想，奉清虽然单纯，但二哥心眼多如筛子，奉清口中的话还是要斟酌一下的。
　　这个说法有待商榷啊。
　　薛璟絮絮叨叨，将镇国公府各房的关系大致讲了一遍，简而言之就好平静表面下的暗涌，最后他总结一句，“总之，阿姊定要离清晖园远一些。”
　　半夏端着茶水走过来，闻言，一笑，“小公子，奴婢定会让清晖园的人离姑娘远远的。”
　　薛璟赞赏地看了一眼半夏。
　　半夏给他们砌了茶，默默站到一边。
　　眼见天色已晚，薛璟便起身，准备告辞。
　　月色入户，清晖满地，薛璟站在栖梧苑门口，回头看向柔止，眉间灼灼风华，笑容恣意，“阿姊，明日我给你带好吃的，你有没有想吃的？”
　　“珍馐阁的桃花酥。”苏叶在柔止耳边轻声说，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珍馐阁的桃花酥啊啊啊！
　　柔止下意识重复一句。
　　“好，明日我还来，阿姊等我。”薛璟挥挥手，扬长而去，少年身姿欣长，潇洒如风。
　　夜色入梦。
　　“柔止，又胡闹，等会你阿爹又要罚你了。”温柔的夫人宠溺地看着她，将她揽在怀里，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无奈地笑。
　　她抱着阿娘的纤细的腰身，靠在她的怀里，小声撒着娇，“阿娘，阿娘，春花初开，邀我踏青，我真的好想去。你和阿爹求求情，今日不默书了，可好？”
　　“今日事，今日毕。”阿娘叹了一口气，状似教导她，却更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她摆摆手，“罢了，去吧。山上的花在等你呢，去晚了可就不开了。”
　　“阿娘，你最好了，我明日一定默出来。”她笑起来朝气蓬勃，拎起裙摆，跑得飞快，如山间精灵，自由自在。
　　“姑娘，等等阿昭。”身后的姑娘边喊边追。
　　“阿昭，你快点，趁阿爹不知道，咱们快逃！”马车上的少女伸出手，狡黠一笑，将阿昭拉进马车，“行舟，快走快走！”
　　马车上的少年点头，扬鞭策马，马车往山上驶去。
　　书院门口，儒雅的男人拥着夫人无奈轻笑，“夫人啊，你明明已经同意了，还这般逗孩子。”
　　“你瞧，多好玩啊。”夫人狡黠一笑，眉间风华绝代。“我就喜欢她为了出去玩绞尽脑汁撒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