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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舆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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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韶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写了一篇数千字的文章,让手下人广泛传播。
文章行文华丽,引经据典,言辞恳切,怒骂乔氏外戚盘踞玉京,讲述乔氏外戚对徐璟和非乔氏一族仕人的迫害,又叙说契朝最后一代皇帝的昏庸与奢靡,不顾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强调了契国皇族的荒淫无度。
又说契国对玉国恨意极大,若是让契国入主中原,玉人必定遭殃。
文章七分事实三分夸大,极为优秀的行文导致流传速度极快,流传面积极广。
没几天,玉京中的文人就人手一份了。
季茴自然也拿到了这篇文章,看得他眉头紧皱,却发现自家祖父正捋着胡子看,脸上还一股笑意。
季茴跪坐在祖父面前,替老人倒了茶,问:“祖父为何一脸笑意?”
老人说:“颜韶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不觉得他这文章已有八分颜明的功力?”
季茴说:“虎父无犬子,颜韶此人身为颜明独子,从小饱览诗书,被颜明手把手培养,当初京中还说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如今看来,京中那些人才是个废物。”
老人笑说:“我孙有见解,那以茴儿之才,可能斗的过他?”
季茴领略了颜韶的厉害,一时也不敢托大,直说:“茴心中有方法,却不知能不能成功,毕竟文章中所言,处处都是契国痛点。”
老人慈爱地看着他说:“自从颜家小子出来,你越发谨慎了,以前我还担心你少时即有天才之名,大了未免会自负而失去长进,看你如今性格沉稳了许多,我也是放心了不少。”
季茴听祖父直言他幼时的自负模样,有些羞赧,说:“幼时确实以为天下文人不过如此,除祖父与颜明外再无第三人,长大后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周汜看了文章,手下的人都不敢吱声,上面骂他们契人可骂的比骂畜生还难听,季茴站在他左手边,余光看向自家陛下。
却看到了一脸笑意。
季茴:“?”
他祖父笑就算了,毕竟与颜氏有旧,他家陛下笑什么?
难道是怒极反笑?
手下的人头低的更深了,生怕自家陛下发怒引火上身。
季茴还是胆子大,仗着自己这几年为契皇立下了许多功劳,开口说:“陛下,我们要如何应对?”
周汜咳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才不那么明显,他将文章叠好,放入袖子中,说:“季卿问的时候,心里不是已经有打算了吗?既然对方要跟我们打舆论战,我们也和他们打。”
契皇看向低着头的季茴,说:“季卿,你不会骂不过颜氏公子吧?”
季茴看向自家陛下,周汜长相英俊,正挑眉看向他,季茴此人好胜心极强,尤其是在文章方面,此番言论一出,哪怕明知是故意激他,季茴也气得不轻,他说:“颜韶算得了什么东西,臣必定百倍千倍回击他。”
季茴气势汹汹地走了,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契皇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誊抄了颜韶文章的纸,手指抚上去,像是在抚摸珍宝。
“你这人倒是奇怪,人家在文章里这么骂你,你还乐呵呵的。”易清越从珠帘后走出,对契皇说。
契皇说:“他骂我,他心里有我。”
易清越赶忙扇了扇扇子,企图把恋爱脑的臭味扇开,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你家少爷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他还会喜欢你吗?”
周汜抬起头,露出熟悉的眉眼,那是属于陈舟的脸。
易清越说:“颜少爷心中有离别的陈管事,可没有陌生的契皇。”
周汜说:“那就让他心里有契皇,为此,我一定要赢。”
易清越说:“你……”他摇了摇头,自家师弟的性格他最是了解,师弟认准的人绝不会放手,只是如今北玉与契的关系,像两只会死斗到最后的兽,到时候颜家少爷会怎么决断呢?
他不敢想。
季茴两天没有吃饭了,他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思考针对颜韶这篇文章的对策,写下了一篇更长的文章。
两人都在玉京之中长大,又都是世族公子,季茴的文风也相当华丽,但他和颜韶不同,比起华丽地骂人,他更喜欢阴阳怪气人。
他表面先夸赞颜韶文采斐然,实则花了大量笔墨攻击颜韶内里粗鄙,思想陈旧,新契皇并非旧契皇,是贤明之君,又攻击徐璟不过是躲在颜韶身后的傀儡皇帝,北玉和玉国实在是没有区别,只是玉国姓乔,北玉姓颜。
只有他们契皇是真正的皇族,流淌着古老的血脉,又说契皇登基时天有异象,睡梦里有天帝托梦,让他铲除异己。
说玉朝短短几十年就让百姓如此痛苦,历经磨难和灾害,文字中回忆契朝三百多年历史中的辉煌年代,让人对契国产生向往。
又直面现实问题,西北四城条件极差,而他们东南富饶,聚集天下贤才。
此文发布,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在此之后,两人又多互发文章攻击。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文章战中,也间接让不少人站队,有的人支持北玉,就动身前往乌西城,有的人向往契国,就南下去东南。
颜韶与季茴的名字也越来越响,文人们也挖出来两人的身份。
一人是颜首辅之子,一人是季首辅之孙,在之前,颜首辅与季首辅就是政敌,如今到了儿孙这辈,又成了第二代对手。
文人难免唏嘘,真是少年英才,一时之间,两人的名字被人并列挂在嘴边,成为了茶余饭后最常提到的人。
关于季茴此人,颜韶有所耳闻,父亲去世后,上任首辅的就是季茴的祖父,季茴年少时在京中就很有名气,不止在文章诗作上,在一些国家政治见解方面也有很独特的看法。
季茴的祖父是契朝旧臣,颜韶不奇怪他为什么会倒戈向契国新皇,玉国被乔氏把持,不少老臣都看不下去。
对面既有天才军师坐镇,以后应该会多次对上,但颜韶并不害怕,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一年时间过得很快,玉军的作战计划是先铲除契人,再回收西北。
一是因为西北地区土地贫瘠,不好发展经济也不好行军,二是乔太后认为徐璟成不了气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三是契人是外姓,在危急程度上优先于西北。
在这一年时间里,玉军与契军展开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契军围绕云洲做了周边严密的军防,与玉国领土隔着一条名为盘江的天堑。
盘江水湍急,河水深不见底,为数不多的桥梁都被契军提前布防,云洲易守难攻。
可契军势力逐渐向中原发展,迟早会威胁到虞丹城,那可是乔太后的老家。
乔氏家中的长辈比谁都要急,轮流给太后修书,眼看契人已经不甘心只攻占几城,野心勃勃,直指玉京,乔太后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她需要尽快剿灭契人。
她想到了乔大将军。
乔榕走到权倾朝野的这一步在一定程度上借了妹妹的恩宠,却无人敢否认他指挥军队的功绩。
乔大将军长年驻守东部边境,那曾是玉国最为混乱的地方,东方有三个国家对玉朝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骚扰和攻击,直到乔榕的军队在那里扎了根,夙夜匪懈地保护着那片土地,才在近年趋于安定。
如今东南又起祸事,朝中武将不敌,乔太后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乔太后下旨让乔榕回京,兄妹二人数年未见,与年幼时都不一样了。
两人都达成了少年时的梦想,一人手握兵权,一枚虎符可号令天下军队,一人至高无上,不似天子,胜似天子,真真正正的万人之上。
乔氏兄妹多年来只互通书信,这次见面,乔太后难免动容。
乔榕的洗尘宴办的风风光光,乔太后心疼自家兄长,金银之物不在话下。
待宴会结束,她与乔榕二人独处,多是感慨。
“兄长许久没见过孩子们了。”
乔榕与妻子刘氏孕有一双儿女,女儿兰娇正当婚配的年纪,这也是之前想让徐钧娶作皇后的女子,如今徐钧已逝,乔太后却没有放弃与皇族联姻的想法。
兄长对玉国安稳有着汗马功劳,乔太后又要用乔榕攻打契人,即使乔榕不提,她也得做这个主。
乔榕知道妹妹的意思,说:“刘氏这两日应该就带着孩子来京中了,到时候让陛下与小女见一面。”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实在为难,这事放放也不迟。”
乔太后想到徐泓,带了点埋怨和不悦,说:“做皇帝明明享着顶级的富贵,那孩子却不知感恩,若不是我将他从那清冷的道观里带出,他能有这一步?能娶乔氏女是他的福气,他还敢不答应!”
乔榕看妹妹语气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
原本他心目中最好的女婿还是徐钧,可惜年纪轻轻得了治不好的病,就那么死了,徐泓就差了不少,徐泓命数的解读仍旧让乔榕觉得有几分晦气,可如今天底下只有一个皇帝。
他乔榕的女儿只能嫁给皇帝,也只有皇帝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