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一物降一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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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擦着衣衫向后移去，君无瑕在树间身幻如影地纵跃，接近了，接近了，已经隐约能听见江北月说话的声音，君无瑕心里松了口气又隐隐不安，不耐烦地挥剑斩断阻在眼前的层层枝叶！
他映目而入的是黑衣江北月和一个美艳妇人齐齐回头，看向自己！
江北月侧头看着他，微怔，“无瑕？”
君无瑕淡淡点头，眼光向下一扫，地上是一片打斗后的狼籍，隐约血污，到处充斥着刺鼻的化尸水的味道，他步履从容地朝着她们走过去，眼睛余梢不动声色地看着站在江北月身边的美艳妇人，微笑说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阿蓠很担心您。”
“那个傻丫头。”江北月冷硬的眼神柔和下来，嘴唇抿起一个小弧度。
“是你的徒弟吗？”那美妇人走过来，眼睛看着君无瑕问道。
江北月声音冷然，没好气道，“什么眼神儿！我的徒儿是个女娃，比这孩子优秀多了！”
君无瑕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他深知江师父护短的脾性，在她心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天底下所有的男孩女孩都赶不上她的小丫头！
当着小丫头的面恶声恶气地揪耳朵，尖酸刻薄的；背后却红光满面地可劲夸，也不怕长出皮诺桃一样的长鼻子。
因为涉及他们在乎的同一个人，他很愉悦地甘愿做某丫头的背景布，长身玉立，微笑不语的充当样品。
不明真相的美妇人惊讶了，比眼前这个卓尔不群地少年还要优秀？
她不由酸溜溜的想，这个老女人真是尽占好东西，收个徒弟也是人中龙凤，再想到自家那个不服管教离家出走的闺女，不由用鼻子哼了一声。
江北月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羡慕了？”
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我也有一个女儿！”
“是么。”江北月神情淡然地点点头，显然并没放在心上。
美妇人有些气馁，可又无可奈何，搓火地决定回去好好调~教自家的小闺女，然后领她出来溜溜，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在老友面前争争光！
江北月面无表情地给二人介绍，道，“这是谢云婷，谢夫人。”想了想，她又不太情愿地加了一句，“这次多亏了她了。”
谢云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江北月别过头去。
即是熟人又是长辈，君无瑕微微放松，深行一礼，谢云婷柔柔地瞪了江北月一眼，伸手把他扶起来，笑道，“月姐姐最会使唤人，少听胡说，快快起来！”
君无瑕连叫不敢，抬头时，他视线越过她们的肩膀，骇然发现她们身后居然还倚树坐有一个女人！
在树影和夜色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地，周身萦绕着淡绿色荧光，她低垂着头，柔柔的刘海儿盖住眉眼，看不清面目神色。
君无瑕暗悔自己刚才观察不仔细，条件反射地握紧剑鞘，“她是……”
江北月苦笑无言，谢云婷亦是苦笑，说，“我姐姐。”
谢云婷，谢温岚……
原来如此。
君无瑕心下了然，心中一片复杂。
江北月道，“有话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谢云婷点头，看了眼谢温岚，又歉意地看向君无瑕，犹豫道，“我……”
君无瑕明白地点点头，走过去，双手合十对谢夫人地尸体拜了拜，正色道，“谢夫人，晚辈君无瑕得罪了！见谅。”说完他又拜了拜，然后托起她背在身上。
谢云婷见他举止温厚有礼，心里一阵欣慰，可再看看自己的姐姐灰白无光的面孔，心底又是一阵难过，她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忙低下头擦擦。
江北月在旁边也是苦涩，她实在不明白当初明明是他们对不起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不惜以自己身体做酬劳，也要杀了她。
她不明白。
谢云婷是与他们亲近的旁观者，她见证了当年不为人知的一切恩怨，强笑道，“不干你的事，是姐姐她……想不通。”
江北月叹了一声，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淡漠，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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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商量着往林外走去，几道黑影窸窸窣窣地朝这而来，君无瑕见江北月和谢云婷面不改色，料定无事，垂首静立一边。
果然，两道黑影近前时在谢云婷跟前齐齐抱剑单膝跪下，语气恭敬道，“夫人恕罪，属下无能，让贼人逃走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竟是景宁山庄的家臣。
谢云婷面沉如水，冷哼一声。
两名家臣噤若寒蝉，垂头默不作声。
停了一会儿，谢云婷又问道，“雷炎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其中一名家臣道，“二弟追高凰去了。”
谢云婷见他眉间似有些犹豫，问道，“说清楚点。”
那名家臣比其他几人似年长一些，但听他道，“二弟粗通异术，独自去追击高凰，我与三弟则合力追击周凤，激战几十个回合，不想那周凤甚是狡诈，我们待要擒住他时，忽然被一阵带着异香的迷雾笼罩，雾散后便失去他的踪影。我们虽心有不甘，又担心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便赶回来了。”
谢云婷道，“为何不留下一人，继续追？”
那家臣道，“老爷交代了，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重！”
想起自己夫君，谢云婷无力地挥挥手，道，“雷炎现在仍未回来，你们打前锋且去寻他，我们慢慢跟去。”
“可是……”他焦急的话音未落，就接到谢云婷射来的凌厉的眼风，不由心一窒，低头住了口。
谢云婷盯着他似笑非笑，冷道，“没有可是！我问你，身为家臣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那名家臣低头叩首，声音洪亮，毫不犹豫地答道，“决对服从主人命令！”
“谁是你们的主人？”
“夫人！”
“好了，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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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瑕若有所思，江北月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君无瑕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道，“不知哪个高凰是否是个养尸人？”
“正是！”
君无瑕俊眉一皱，认真地看着江北月问道，“很难对付吗？”
江北月一怔，然后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答道，“对于其他人或许很难，但是，对于阿蓠不算什么。”
听到前半句时君无瑕的脸色很不好看，到听完后半句，他神情顿时舒缓下来，一张一弛，动生动色，江北月在一边看得摇头好笑，可经他一提醒，心里却也升起一股担忧，这世上最了解江蓠实力的人莫过于她这个当师父的，若是小丫头能硬下心肠，应该不算什么，怕就怕她一时心慈手软，反着了那淫~妇的当……
江北月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气，若小丫头当真如此糯性，那她就当没有她这不争气、没刚性的徒儿！然后把她撵得远远地，再不见她！哼，就算她撅嘴哀求也不理她，哭也没用，她一定会坚决不理她，让她也知道她当师父说一不二的威严！
江北月心里意淫的心情大好，十分期待看到那只红着眼睛小兔子似的小丫头抱着自己腰哀求要留下，这样想着，江北月脚下就不由自主地快了许多！啊，好想快点看到小丫头。
谢云婷被江北月轻轻笑得头皮发麻，一把拉住她快赶上小跑的节奏，劝道，“你身体不好，慢点走！”
一句话瞬间让江北月的表情由晴转阴，眯起眼睛，扭头盯着她道，“我身体好的很！”
谢云婷看了眼君无瑕微微一愣的神情，竟是以前并不知道的样子，不由咬了下唇，心里暗暗懊悔自己嘴巴太快，忙补救道，“没良心的！我不是见你刚刚打斗时伤到了么。伤口未愈就急行，哼，一副老胳膊老腿的，还乱逞能！”
江北月漫不经心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呀你呀！”谢云婷摇头叹气。
江北月难得报以一笑，一人领先，大步在前，黑袍长袖无风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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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小半个时辰，渐听闻几人说话的声音，有山庄家臣的，也有小姑娘江蓠的。
江北月负手而立，忍不住喊了一声，“阿蓠！”
几乎是与声音同步，一个窈窕的身影闻声嗖地窜了出来，笑靥如花，叫了声“师父~”
亲眼看见江北月安然无恙，江蓠屁颠屁颠地一溜儿小跑过去，一下子扑倒在师父怀里，仰脸摇尾巴道，“师父，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
江北月立足未稳，抱着江蓠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低头看着她激动热切的小脸，腰上被两条小手臂紧箍着，江北月不由老脸一红，腼腆地笑，心里顿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充实感。
跟拍小狗似的，江北月笨拙地拍拍江蓠的脑袋，问道，“没受伤吧？”
江蓠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道，“呜，受伤了！”
江北月身形一僵，迅速变脸，抬手给她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子，吼道，“小笨蛋！居然真受伤了？！哪里受伤了？治疗了没？难受不难受？哼，难受你也得挨着，你个不争气的，气死我了！到底是哪个伤了你？是不是高凰那个淫~妇？快说！”
江蓠抱头瘪嘴，“……是条小金蛇。”
“你，你连条小蛇都斗不过？”江北月闻言挥舞着玉拳敲得江蓠惨叫着抱头鼠窜，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蓠双手抱着头上一串大包，泪光闪闪，“是金蛇蛊啦！”
江北月一愣，继而舒展眉目春风化雨般轻轻一笑，问，“你被它咬了？”
江蓠被她笑得抖了抖，点头。
“在哪？”
江蓠偏头，亮出颈间的红点。
江北月伸手抚了下她的头，轻叹一声，笑得慈祥又欣慰，“便宜你了，那紫金龙可是好东西，被它咬一口可遇不可求！嗯，小蛇现在在哪？”
江蓠被江北月的大手摸啊摸得浑身发毛，一听师父这话音，还以为她也想被咬一口，顿时额头黑线道，“师父您真是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啊！被咬这一口，我吐黑血差点去了半条命！”
江北月点点她的鼻尖，宠溺地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嗷呜——
江蓠顿时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攥住江北月的手使劲摇啊，要不是她被毒的还没缓劲过来，腿脚有些不灵变，她真想去把那条小金蛇再逮回来，塞进师父的被窝，让她咬个够！
“小金蛇真放了？”江北月问道。
“放了！”江蓠现在悔恨极了。
“唉，留给白莲当宵夜也好啊~”江北月望着远方幽幽叹气，某处草丛里的小金蛇浑身一凉，抖了抖，“……”
江蓠泪流满面，师父，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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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吸收另一种霸道与自身毒性不相上下的蛇毒，其中艰难可想而知，江北月见江蓠眼中含泪，确实脸色不佳，心一沉，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冰凉凉的手指搭上她的经脉，不由一愣，暗叹道，“小丫头还挺能忍耐！”
微一沉吟，江北月手指间变魔术似的冒出一包红色粉末，她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指捏开江蓠的下巴，把那包药粉哗啦啦全倒了进去！
江蓠捂着嘴，一张明丽小脸顿时苦成苦瓜样，哀怨地瞪了师父一眼，扭头小跑走，找水源去了！
江北月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怜惜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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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冷漠如寒冰，一个活泼如火焰，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杀美人江北月温柔和煦的微笑的模样，周围的皆愣了，纷纷低头拣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谢云婷更是扑哧一声掩嘴笑了，“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江北月回过神来，老脸一红，瞥了众人一眼，眸光如刃横扫一大片，尸横遍野！众人尽皆惊恐地抽冷气，心中再不敢妄议。
江北月冷哼一声，施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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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凰死了。
雷炎也死了。
雷家兄弟看向江蓠的目光透着敬佩感激，江蓠扯扯嘴角，心里淡淡无味，并不怎么高兴。
君无瑕担心地看着她，江蓠别过头去，一侧头，却发现师父也在注视着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看着她，她一怔，有什么在心中慢慢发酵，没来由的心头安宁。只要他们能安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心中感动，江蓠屁颠屁颠的二话不说直接飞扑上去，傻笑着抱住蹭！然后意料之中的被江北月面无表情地一掌拍开。
江蓠郁闷地嘟囔了一声，拉着君无瑕一起在角落拔草，窃窃私语：坏师父……
刚嘀咕几句，一声响雷在头顶高空炸开“卡啦啦——”
江蓠身形一僵，继而吓得跳起来！
江北月忍笑干咳一声，道，“雷雨将至，我们还是速速回去吧！”
众人抬头看看天，一声炸雷再次响起，不由一缩脖，齐齐赞同地颔首。
谢云婷暂住在萧府，雷家大哥便把君无瑕身上的“重担”接过去，雷家三弟负起自家死去二哥，与江北月他们分成两路，化成几道黑影各自往家赶。
身后，雷声滚滚，倾盆大雨哗然而下，大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得树叶上，溅出的不是水花，而是灰白色的雾气。
地上的血污被雨水冲淡，悄无声息地渗入植物根系。
树还是那树，地方还是那个地方。
一时间，尘世中浮动的喧嚣仿佛全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听得见畅快淋漓的雨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一物降一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