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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去,小小门槛边立了几道身影,苍翊大摇大摆进来神色仍旧睥睨,以至晏璇听不出男人的话意是叹息还是暗讽。

      方才屋外还有些凌乱声响,此刻只剩这一隅烛火晃荡。任妄之面色冰寒,甩开扶着自己的小辈,沉声问道:“为何只你们在此,其他人呢?”

      任枫枫神色纠结,愧声为难道:“他们……”

      “任岛主,他们日夜看守甚是辛苦。”苍翊笑着打断,道,“不过小憩一会,无妨的。趁月色,不如大家来忆一番往昔。”

      “忆狗屁往昔,姓苍的,带着你的人马上滚出流云岛!”任妄之怒道。

      原先还能冷着脸周旋,眼下任妄之是真气狠了,出口只有厌恶和愤恨,连任铃铃的毒都顾不上了……

      花奕不耐低“啧”,咕哝道:“大晚上把人叫来,又要陪着磨叽打哑谜?实在不行打一架啊,拳头说事,谁赢了听谁的。”

      任妄之利剑般的目光朝他们射来,花奕一顿,挺了挺腰杆昂首。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这帮男人做事,从来就是喜欢拐弯抹角打嘴仗,有问题不解决纯纯浪费时间,还都以为自己头脑多厉害,多灵光似的。

      晏璇未作声,孟珎只顾将她扶坐在凳上,半蹲着检查她手心的伤口,刚才不自觉用力,掌心已有红色血水渗出。他沉着眉拿出条干净帕子,拆了布巾重新给她包扎。

      些微刺痛的感觉传来,晏璇低头看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没有哪儿不舒服,只是意外。”

      小九比当事人慌多了:【宿主,不是意外,再来两次,你就要进入偶发休眠期了。】

      晏璇:【哦。】

      小九:【……】

      孟珎应了声,给她细致处理伤口。晏璇说过,对他不会有所隐瞒,所以他也不胡思乱想,他只需看顾好她。

      见此旁若无人的两人,苍翊冷冷一笑,谄媚的男人就是讨女人欢心。不然,他的好娘亲如何会着了道,他的好父亲又如何老树发新芽,现下才要逼着他去寻那狗东西。

      “任岛主,快刀斩麻做个了断吧。”苍翊收回视线,盯回任妄之身后,眼睛稍稍眯起,“您要护着您的人,我亦想讨回一个公道。”

      任妄之:“魔教中人,要什么公道!”

      “魔教?”苍翊踱步低语,“任岛主原是看不起我等出身,不与所谓的武林正派一道,就是魔教,侠之心胸不过如此。”

      任妄之冷哼:“任某从未自诩什么侠士,苍教主无需阴阳怪气,你们如何被叫魔教,你心里明白。”

      “哦,那隐阁又算什么?”苍翊与任妄之对视,气势逼人,“朝廷走狗?”

      晏璇:“……”总觉得要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她真的不想吃瓜。

      当下,任妄之已面色铁青,杜若拧眉上前喝止:“苍翊,休得胡言乱语!”

      苍翊笑道:“是否胡言,你们岛主,还有什么长老前辈的心知肚明。当年若不是怕被那些人拿捏了身家性命,你们姓任的何故在此龟缩。”

      “……”

      “任岛主,”苍翊收敛笑意,“没人想重提旧事,只是这世上太多黑白对错不能一言以蔽之。”

      “如今,没有隐阁,没有阳春教,有些恩怨纠葛让他们自己了结了有何不可。”

      苍翊偏过身,向后看了看,阴影中的男人急跨出两步。

      “站住!”任妄之喝道,眸中闪过厉色。

      男人听罢生生停住,双手在侧握拳微颤,面上有股诡异的压抑。

      “素秋……”

      金渊一身狼狈,双眼虽红却亮,朝谁喊着“素秋”。晏璇一愣,眼睛木木地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对面那张凝住了笑意的泪脸上。

      任铃铃就是素秋??

      屋内,不约而同响起了几道沉重的呼吸声。

      晏璇有片刻意外,可仔细想想又有种恍然的感觉。抛开失忆这层“伪装”,任铃铃确实能处处对上,多么的荒谬……

      金渊直直看向半坐着的女人,似用眼神描画着对方的容颜,又似在小心探寻,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嘶哑的笑声,听来哀怅又可怖。

      “素秋?你还在,真好。”

      “可是,你的名字是假的,容貌也是假,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素秋,不对,应该叫你任铃铃的。”

      “告诉我吧,告诉所有人,我金渊是不是一个笑话。”

      他每挪动一步轻声一问。

      整个屋中只传来他断断续续的笑声。

      “别笑了,”花奕皱眉,听着男人泣诉还觉有些可怜,可这番自怨自艾的作态能干什么,“再笑下去真成笑话了。”

      “不先弄清状况再质问吗?人才恢复记忆不久,还受着伤,正是拜你家尊贵的少主所赐呢。你这样,我可看不出对人家是有多在意。怎么,你觉得自己真心落地很是苦楚,可谁也没让你傻等那些年啊……”

      “……”晏璇知花奕爱直言,没想还能毒舌如此,见周遭蠢蠢欲动,忙扯了一把她的衣角,摇头,“奕姐姐……”

      花奕哼了哼:“懒得说了。”

      一群蠢货。

      金渊这人,当年勉强算天之骄子,一朝得知被女人骗了,陷入癫狂不能自持情有可原。当时情是真,现在是刻骨铭心还是自我感动,晏璇就不知了。

      等一下,若他们当年爱恋情深,那晏曜会不会就是……

      晏璇又去看母子俩,当然她不再动用感应,只是比照着他们的长相,想起那会见金渊哭泣的样子有些熟悉,难怪……真庆幸迷雾林中他没下死手。

      任妄之若有所思盯了会人,倒不再疾言厉色。到了如今这步,他不知当年所做是对是错,不免心灰意冷望向任铃铃。

      “你要不想见这人,师伯便赶他走。你的毒,我们自想办法。”

      变故不断,对久离流云岛的杜若来说自是迷蒙,但任枫枫常年守卫岛内,则有所察觉,那个无数次硬闯的男人,他原将他当做小姑姑不慎招惹的麻烦,哪知……

      平静的一切全被打破,牵扯出这许多,一时间任枫枫心中怨愤,都是因为她来了……

      晏璇忽而有感,发现对面不明所以的复杂眼神,微愣,想着大概又同上回一样触了人什么霉头,看她不爽。

      她正要移开视线,孟珎侧身站了过来。

      “烛光刺眼。”

      晏璇:“……”

      任铃铃握了握晏曜的手,将他按坐在一旁,她抬袖擦去脸上泪痕,深吸一口气望向摇摇欲坠的男人。

      “金九泽,是我。”

      金渊瞪着她,哑声说了个“好”。

      任铃铃眼中仍有未褪的湿润,黑色的眼珠颤动似有不忍,听她叹息道:“当年,因着出身我是骗了你。我喜欢你,可也没那么喜欢你,失忆了也好。”

      “这些年,对不住。”

      这些年,对不住……

      金渊大概从未想过,简短的六个字能将他击落深渊。

      原来一切是他自作多情,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他努力地追逐她,拼命逃离阳春教的桎梏,畅想着二人的小家,这些统统是他的痴心妄想。

      多么可笑啊……

      他宁愿回到昨日,当她早已埋葬于此,他便心甘情愿去地下与她相聚。

      “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任铃铃道。

      金渊忽地捂住胸口踉跄一步,紧闭的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

      任铃铃见状,睁大双眼直起了身,喉咙亦或手脚却是僵住了般无法回应。

      后方的敬澈跳将出来,两指点在金渊胸前数下,扶住他急道:“渊哥!”

      “师兄,他还不能出事。”晏璇心下微沉。

      孟珎点头,已上前亮出银针,刚要刺入几处要穴。

      苍翊抬手挡住他,挑眉道:“我的人,不需要你出手。”

      旁边的乔羽随即给金渊喂了一颗药,孟珎盯着看了会,收回手什么都没说退回了晏璇身边。

      “刚才,我是不是不该说话?”花奕有些不是滋味,咋舌道。

      司珩幽幽道:“实话大多伤人,也令人清醒。”

      花奕:“……”

      她忆起那时晏璇与司珩还未相认,对个莫名贴上来的陌生老男人,她嘴上放了不少狠话。

      金渊是急火攻心,此刻闭着眼仿佛没了气息。

      任妄之眼看他顷刻间失了生机倒下,过往种种心头翻腾,越发疑惑自己是不是错看了什么。

      当年任铃铃性格跳脱初涉江湖,遇到八面玲珑玉面郎君,女儿家回岛后偶尔神情不属,他当她涉世不深,只是受了气。

      再后来不久,任铃铃又偷跑出岛,却是一个人藏在湖心镇,等他发现异常,任铃铃的肚子已然显怀。他气极怒极,痛骂她糊涂,誓要发追杀令将人拿下,可任铃铃满不在乎什么都不说,只是求他不要去找人,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直至她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他认定了金九泽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变故发生在孩子四岁光景不小心被人拐走,他看着那从小亲手带大的姑娘如何从朝气爽朗变得萎靡不振。

      任铃铃无法从失去孩子的过错中醒来,日日郁郁寡欢,身形消瘦。他不愿见她走上自己妻子相同的结局,不得已用失魂散封锁了那段记忆。

      金渊有今日全是他该受的,他没在对方初次闯岛时将人剁了已是宽恕。

      可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再有愧疚,能做到此地步吗?

      十五年时间,并非十五日、十五月。

      他当年从没想过是任铃铃先弃了对方。

      他老了,真的老了,快要管不动这帮孩子了。

      苍翊越过面色凝重的任妄之,垂眸暗嘲,向着榻那边招了招手。

      “小兄弟,这里是解药,替……你娘亲拿去吧。”

      苍翊说着,晃了晃手中小药瓶。

      晏曜有些局促地站起,捏着拳慢慢望向晏璇。

      接收到少年求助的眼神,晏璇点点头:“拿着吧,我来看看。”

      她不懂苍翊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好似金渊这事算了了?难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听任铃铃说几句类似分手的话,让姓金的死心?

      大闹这么一场,是不是有些浮夸了……她又不是在看什么男主人公断情绝爱回去继承家业的古早剧本。

      “怎么认了亲,还是离不开我们小璇?”苍翊哂笑,又朝着晏璇道,“妹妹竟还要当面验药,真伤我的心。”

      晏璇:“……”既然没办法把人药成哑巴,就当听不见吧。

      那药,她与孟珎分别查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解药。晏曜松了口气,喂水给任铃铃服下。

      任铃铃半倚着,视线时不时往一旁飘去。剧毒有解,孩子回到了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可她的心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往日的潇洒恣意没有半点。

      有多少年没见了。

      第一眼她没认出来人,她从没见过他那么颓丧的样子,身上总是一丝不苟哪会是眼下这破烂样,脸瞧着还是好看的,只是沧桑了,也老了,鬓角似乎有一些发白。

      做什么呢,追到这里来。外面的花花世界,有的是人喜欢他,他何必来捕她这道风,难道因为她骗他说想要一个家?

      别傻了,他们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家了。

      任铃铃越想越觉得不屑,可是哭肿的双眼慢慢又浮上浅淡雾气。

      在古怪的安静中,晏璇瞥见任铃铃脸上的不舍。

      再看角落里坐着调息的男人,伤势不轻,凄风楚雨,不说非常惨也是有点惨。

      哦,原来有人使得是苦肉计,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人旁观着,一分的可怜也变成三分可怜了。晏璇暗叹一声,若任铃铃真是言不由衷,心意未改,全了他们三口之家也好……

      孟珎垂头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问道:“困了?”

      晏璇低“嗯”了声,侧脸在他腰间蹭了蹭。

      孟珎抚了抚她的发顶,抬首向灯下坐着的人道:“任岛主,病人毒解仍需静养,有事容我们明日再谈。”

      话落,苍翊斜睨他瞟了一眼。

      任妄之按着额头,有些心力交瘁,力不从心般挥了挥手,让杜若送他们回去。

      今晚,晏曜则被暂时留在了任铃铃屋里。

      出屋不远,听得一人匆匆进去禀告:“岛主,竹楼那位说屋里闹鬼。”

      “闹什么鬼!整天疑神疑鬼,让他自己在屋里点上灯!”

      任妄之含着不耐的声音隐隐传来。

      孟珎背着晏璇走在路上,听她“噗呲”闷笑出声。

      “又清醒了?”孟珎问。

      晏璇摇头:“就是想到,今夜有人睡不好,挺好玩的。”

      “你呢,可安心些能睡个好觉?”

      “也许吧。”

      孟珎将晏璇的身体往上抬了抬,让她的双臂可以更自然地垂在他肩头。晏璇将下巴搁在他颈侧,夜风将他们的碎发吹拂在一起,撩过面颊带起些痒意。

      她呼出一口气,感受到紧挨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孟珎:“……做什么?”

      晏璇轻笑:“没什么,我把烦恼吹走了。”

      孟珎:“……”

      晏璇:“师兄不信?”

      “……我信你。”孟珎转头,两人额头相碰,“我希望你今夜有个好梦。”

      “嗯。”

      晏璇回蹭回去,像孩子般与他幼稚地贴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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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非常抱歉 现生状态不好更新不定 会努力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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