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家族》艾莫芋

5、人世间也有真情

　　“爸爸，你曾经背过最重的东西是什么？”儿子趴在爸爸的肩膀上问道。

　　刚才儿子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像电视里力大如牛的壮士就好了。

　　一脚就能踏碎地面，一拳就能干掉坏人，他会成为新的大英雄。

　　这样的话，同学们再也不用害怕老师手里的竹棍了。

　　因为他会偷偷敲断那些竹棍，这样老师就没有武器惩罚同学了。

　　不过爸爸总说自己的力气比他大，他想知道，他爸爸背过什么重的东西。

　　他也要去背这种东西，这样，他就是比爸爸还要厉害的男子汉。

　　妈妈肯定会夸他的，说不定还会给他买很多糖果。

　　“我背过最重的……是我的爸爸。”爸爸笑着回应，声音有些哽咽。

　　他爸爸是他背过最重的人。

　　每个合格的爸爸都会保护自己的家庭。

　　在他小时候，他的爸爸，也就是儿子的爷爷，带着他到处玩耍，或是教他放鞭炮。

　　鞭炮放完的时候，也是两个人打闹的时候。

　　那样的日子像老墙上的藤蔓，随着老墙拆迁，倒在了记忆里。

　　村口再也没有那栋老墙，也没有长满墙面的藤蔓，只有一堆碎石。

　　连着父亲的脸，也逐渐破碎。

　　当太阳走完一天的路程时，两人踏着田埂，牵着老黄牛，怀里还捧着一捧不知名的野花，在最后的阳光离开时，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家。

　　女人在桌子上摆好了饭菜，还冒着热气，两人洗完手后，互相往对方脸上洒水，笑着坐到桌子旁。

　　“你的爸爸？他有多重？比大象还要重吗？”儿子好奇地问。

　　难道真的有人比大象还要重？

　　儿子读的绘本中画着比人还高的大象，他大概是将大象认为是最大的动物了。

　　这个问题被他的爸爸混着酒，咽入喉中。

　　当长大的孩子背着自己的父亲时，他才知道这是多么沉重的重量。

　　沉重到他几乎负担不起。

　　“爸爸，你真的喜欢林姨的女儿吗？”

　　儿子问背上的爸爸，他不明白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而且对方只比他这个做儿子的大两岁。

　　难道男人真的只喜欢比自己小的女人吗？

　　林姨的女儿并不算漂亮，脸上还带着刻薄，眼睛只会盯着手里的钞票。

　　不是红的她还不高兴。

　　只要被她的眼睛盯过的东西，几斤几两价值几何都逃不过审判。

　　儿子每次路过她家的时候，林姨的女儿站在门口，眼睛里像是从冰库里拿出来的冻肉一样，冷冰冰地望着他。

　　即使走了很远，他也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大白天，见鬼了一样。

　　爸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你这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儿子的心像是连着吃了五六个青橘子，又苦又酸。

　　自从母亲离开了他的身边，回到家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体会到温暖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你？”

　　儿子不想说狠话，以免伤了和气。

　　可是他爸一天比一天……

　　这次直接送了林姨女儿一束花，而且不是真花，而是有钱花。

　　百元大钞卷成花朵形状，做成一束花。

　　他爸都没有一次性给过他这么多钱。

　　“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耳朵会听，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爸！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有心思弄那些？’儿子还想劝一下，“而且她就比我大两岁！到时候我是喊她妈还是喊她姐？！”

　　“老子宝刀未老！要你管？”

　　儿子叹了一口气，自从母亲离开后，爸爸一天比一天沉默。

　　他当爸爸是伤到了心，没有想到竟然是和年轻的姑娘聊天。

　　他妈才走了几个月？他爸盖好土后，转头喜欢上别人。

　　要是是初恋，他倒是还能理解。

　　喜欢一个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是想得马上风吗？

　　“儿啊，你爸我也没有喜欢过几个人，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一看见她，我这心里就怦怦跳，再说你妈都走了，你也长大了，我找个知暖热的人又没碍着谁？”

　　儿子沉默地低下头，但凡他爸喜欢的人与爸的年纪相近，他也就认了，人活在世上，也要找个靠背的人，可是他爸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年轻的姑娘？

　　也不是说那姑娘不好，两人之间的年龄简直是一个巨沟，农村人谁接受的了？

　　碎嘴的说不定还会说他们家是公公喜欢儿媳妇！

　　他和林姨女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同龄人。

　　“儿啊，你也莫劝你爸了，我中意那个姑娘，我也知道我比她大一轮，她跟了我后肯定会遭人嫌，只有让她多拿点钱，别人才不会看不起她。”

　　儿子叹气，他爸知在意那个女人，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儿子。

　　他就被人看得起吗？

　　这里是农村，要是在城市里，多少也会被人说几嘴。

　　“林姨女儿是个会记，她怎么会喜欢爸你？”儿子苦口婆心劝道，“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爸你什么也没有，靠着力气养活一家子，现在你又老了，力气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人家哪里会看得上你？”

　　“你懂什么？！”儿子头上挨了一拳，砰咚砰咚，根本没有留手，“我和她是真心的！你小子！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爸，要是我也喜欢上一个女人呢？”儿子试探地说。

　　“你喜欢就喜欢呗！你也不小了，能找到对象就好。”

　　“要是她大了点，爸你会接受吗？”

　　“女方大了点，会疼人。你这娃，眼光真不错！”

　　儿子背着爸爸，一脚一脚走过马路，路上还有不少羊屎蛋子，他小心避开，才没有踩到这些东西。

　　背上的男人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放在二十年前，这路真叫马路，什么马啊猪啊羊啊，大伙都往大路上赶，那时候，我和你妈就是在大路上遇见的。”

　　儿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我还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两个辫儿，扎着红花，又俊又有灵气，可惜她嫁过来后，我爸，也就是你爷，不喜欢她，当时还没有分家，我只能看着她被你奶骂，要是我去劝，扁担就落在我背上。”

　　“我想劝，劝就是不孝，不劝，你妈就会被骂得半死，有时候她洗完一家子的衣服还没有饭吃。”背上的人叹了一口气，“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问过其他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女人要骂两顿，才会听话。你外公外婆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你妈和我过好日子。”

　　“你妈也是死倔，要是她当时低个头，求个软，你奶还会说她吗？她就是死倔死倔，要是没有那么倔就好了。”

　　儿子想起了妈妈，天没有亮，就开始磨豆子做豆腐，压好豆腐时，腰已经累得不行了，她还是挑着担子继续卖豆腐。

　　要不是他妈倔，他也不会有钱按时交学费。

　　靠他爸，他早就饿成皮包瘦骨了。

　　做饭做不好，烧锅底是时有的事。

　　衣服放点洗衣服，在脚盆里踩两脚，就可以拧干晾起来了。

　　他不能骂他爸，以后他也会是儿子的爸爸。

　　“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你俩是咋认识的？”

　　儿子结结巴巴地说：“她就是村里的。”

　　“村里的？”男人眯眼想了一会，“你说的是哪家的女儿？我认识她爸她妈吗？”

　　“应该认识吧？”儿子咽了一口唾沫，“不过她父母现在不在了。”

　　“是个孤儿啊？只要那姑娘手脚勤快，这也没什么，讨媳妇不就是过来过日子的，其它的就甭管那么多，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爸，她手脚麻利，勤快得很，家里家外都打理的干净。”

　　“那就好，不怕婆娘丑，就怕婆娘懒。我们这种乡下人啊，找婆娘，不能看脸，要看手，再漂亮的脸也没有勤快的手管用。”

　　“我知道。”

　　“知道就好。”男人叹了一口气，“你可不要学村西头的那个王麻子，没读过几年书，在外打工赚到了点钱，他有钱就娶了一个漂亮娘们，那娘们看起来就不老实，不过她也不在村里走动，大家也没见过几眼，谁知道那娘们知道了王麻子的银行卡密码，卷了钱就跑，最后他去报警，警察抓到了那娘们，结果钱一分没找回来，还知道了那娘们不是娘们，是个爷们。”

　　“你看啊你看，我们种田的，就不要去找插花的，别到时候花没捞着，田也没了。”

　　“爸，林姨的女儿不就是插花的吗？她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爸你……”

　　儿子的话被他爸一巴掌打散。

　　“你懂什么？！我和她是真心喜欢！不要只看我们的年龄！”

　　“爸我知道你爱她，但她真的爱你吗？”

　　“我都告诉你我们是真心喜欢！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儿子感觉背上被人捶了几下，不轻不重，却也足够他心凉。

　　“哪天你让那个姑娘来家里看看，咱给她包个红包，也算是过了明路。”

　　儿子沉闷地应了一声。

　　当那一天来的时候，男人脸上带着疑惑，他不是让儿子喊自己女朋友过来，他儿子喊他女朋友做什么？

　　“你说你看中哪个姑娘？”

　　他儿子不会要和老子抢女人吧？

　　难怪！难怪他儿子不同意他的婚事！

　　男人的脸色一变再变。

　　儿子难为情地说：“我喜欢林……林姐，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什么？！”男人气红了眼，“你说你女朋友是谁？！”

　　儿子看了眼林姨，眼里像是抹了蜜一样，难分难舍。

　　“我喜欢的人是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