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画南柯

8、幻境

　　装货是真正意义上的装货。

　　木棍重重砸上少年后脑勺。

　　少年摸了摸后脑勺，白皙的指缝被血染红，红白交织。
　　他转过身来，睁圆眼不敢相信。

　　长璃大声说：“你接近我就是不怀好意，我早知道了，等我夫君回来在收拾你！”

　　“你、我……”少年眼神震惊，话还没说完，头脑眩晕，倒下去了。

　　他在意识消失前，听到长璃说：“我夫君怎么还没回来，我得去找他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是这样吗？他有些迷糊想。

　　少年直直朝长璃砸来，长璃内心再三犹豫，还是把他接住了。

　　嚯，看着瘦，还怪重的。

　　长璃把人拖到沙发上，给他后脑勺伤口随便处理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暗自思道，徐陵雪师兄别怪我。

　　早在她回那个院落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眼前的少年明显不是本尊了，哪怕装得再像，都有种违和感。待她细细想过后，这分明是原尊。

　　简而言之，就是徐陵雪本人装成他小时候，不惜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连剑伤的位置都极其接近。

　　长璃作为器修，一眼看出伤口移位了，哪怕就只有一点点。

　　虽不知道他是怎么伪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的少年徐陵雪又被他送哪里去了。

　　长璃没有声张，把人带回家，在那根木棍上抹了药致昏迷的药砸了上去。

　　系统惊愕声响起：【宿主，您竟然砸了男主。】

　　长璃面不改色，“砸男主的是绾绾，和我长璃有什么关系。”

　　她方才那一番都是有苦衷的，我不知道你是徐陵雪，我只是太有防范意识了。

　　其实她也不想砸，只少年徐雨出现很重要，她已经可以肯定了，这个幻境和徐陵雪恐惧有关。

　　如果她让事情往相反方向发展，说不定就可以破境了。

　　长璃问系统：“书中有这段剧情吗？”

　　系统声音板正：【宿主，涉及机密我不能说。】

　　长璃骂了一声，拿起一根捆仙绳把徐陵雪绑起来，绑得严严实实。

　　她叉腰站在原地，想了想，拿出致昏的药，混了些疗伤的，往他后脑勺抹，抹完用绷带绑住，顺带把他眼睛也缠住，只露出鼻子和下巴呼吸，保证他不会憋死。

　　长璃刚走，黑暗中，有一双眼眸睁开，充满晦暗。

　　……

　　苏家。

　　夜深人静，竟无一人在地牢门口值守。

　　长璃一喜，天助她也。

　　她很快溜进去，手里捧着一根蜡烛。

　　借助微弱的光，她惊呼一声，越往深处走，眼前所见触目惊心。
　　她听见低低咳嗽声。

　　长璃连忙走上前去。
　　烛火驱散黑暗，少年显出身形。

　　他闭着眼，双手吊起，跪在地上，头颅垂下，气息几近全无。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没有睁眼，轻声说：“你来找我了。”

　　像一只可怜小狗，长璃心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她将人放下来，扶着对方，问他：“还能走路吗？”

　　对方摇头。

　　算了，背着吧。

　　长璃蹲下身，示意他上来。

　　半响，对方不动，眼睛依旧紧闭。

　　她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难道他现在就不看不见了？

　　她把烛火拿近了，平视看他：“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徐雨嗯了声，勉力睁开眼。

　　他眼前一切都影影绰绰，所有都是黑的，只有眼前少女明亮，直视他的眼眸神色让他心一颤。

　　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担忧，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他只有站在阴暗处，被人骂杂种，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将他赶出去并说这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来。”她温声说，“上来，我背你。”

　　“带上我会有麻烦。”他道。

　　他眼下和魔沾上关系，属于人魔都不待见，这些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到那个强大无比，又与他相似的青年。

　　应该说，他们只有容貌相似，性子完全不同。

　　他打不过对方，少年有些丧气。
　　明明按他说的，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产生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很不理解。

　　长璃背着他往外走去，她走的很快，背上少年不重。
　　走着走着，她就察觉对方和狗一样蹭了蹭她脖颈。等下得给他涮干净了。

　　不过说不准也不需要，幻境没准就要破了，到时候……

　　这个念头还没想完，长璃看见地牢尽头站了个身形修长的人。

　　流进的月光将他影子拉的很长，他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眼下季节分明不冷，长璃却感觉到一股寒意。

　　本该晕倒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系统幽幽说：【我就说那个药困不住男主。】

　　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就像是她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上来了。

　　青年站在最上面，白布绑着他的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他开口：“是绾绾吗？”

　　长璃无声咽了咽口水，把背上的人往地上一丢，他发出一声闷哼。

　　空气好像凝固了。

　　长璃先发制人，语气悲伤：“夫君，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你是受伤了吗，告诉我是谁干的，我非砍了他的手报仇，把他大卸八块。”

　　她着急关心的语气飘进他耳朵里。

　　徐陵雪低低笑了声，一步步走下来，回答说：“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长璃：“……”很无语。

　　徐陵雪说：“绾绾，你旁边还有个人吗？”

　　“对。”长璃谨慎说。

　　“他好像要死了。”徐陵雪牵起她的手，低头看了眼地下的人，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长璃汗颜。

　　徐雨听到有人提他，睁开眼，看向他们牵着的手，总算知晓心里那股嫉妒源自哪里。

　　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明明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脸上表情几经欲变。

　　长璃悄悄低头看他，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

　　长璃咳了声：“我看他有点可怜，就说救他一命。”

　　“而且……”长璃双手牵住他，“他长得和你有点像，我才起了恻隐之心。”

　　言之意下，都是我太爱你了，所以才会对与你相似的人有同情心。

　　徐陵雪果然没再说什么，他换了个话题，拉着她手晃了晃：“你愿意让我来找你了吗？”

　　你来都来了，我还能怎么不愿意，长璃心里吐槽。

　　她嘴上说：“愿意。”
　　然后长璃说：“那就带上他吧。”

　　徐陵雪点头，补充了一句：“我来背他。”

　　徐陵雪垂眸，把地下的少年背上，这个姿势对于背上的人着实不算舒服。

　　三人慢慢走着，出了地牢，却在外面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巫雨。

　　“好久不见。”巫雨微微笑了，不知在和谁说话。

　　没人回答他。

　　长璃确认他没和自己说，警惕退到徐陵雪身后。

　　巫雨继续自顾自说：“看来你在幻境过的还不错。”

　　长璃：“……”
　　她表情差点绷不住了，系统说的它，难道是这人？

　　幻境就这么说出来了？

　　徐陵雪听到这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他肩上少年跳下来，强撑着说表情凶狠：“幻境，你什么意思？”

　　巫雨没在徐陵雪脸上看到希望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叹了口气，回答：“幻境就是幻境，还能是什么，除了他，我们都是假的呀，我也只是一缕残念而已。”

　　残念，难道是个死人。
　　长璃真的想问他是什么玩意，系统又不吱声了。

　　站在最后的少年听的这话心空了一瞬，都是假的吗？

　　那少女绾绾也是假的？
　　这岂不是说绾绾死在了过去，他浑身有些发颤。

　　他心里又腾升起一股恨意，他好恨面前的青年，恨长大后的自己，都怪徐陵雪没有能力，才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若是他……

　　长璃感觉徐陵雪牵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不对，他什么时候牵着的？

　　她抬头望去，一阵风吹过，徐陵雪脸上的白布自行落下，露出深邃的眼眸。

　　而巫雨说完那番话后，周围没有一点变化，风平浪静。按理来说知道真相后，徐陵雪会陷入悲痛而致幻境崩塌。

　　巫雨蹙着眉：“你是不是早意识到自己在幻境了？”

　　徐陵雪没回答他，而是低头看向身侧少女，对方脸上露出悲伤难言的表情。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不敢置信：“是这样吗？我、我早就死了吗？”

　　徐陵雪从来不会骗她。

　　这次，他没说话，双眸紧盯着面前少女。
　　她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旁边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的自己想安慰她：“绾绾……”

　　久违的暴虐从心里升起。

　　“你没死。”他听见自己说。

　　少女泪眼朦胧，连连后退摇头，极为抗拒他的触碰，反倒和身旁的少年凑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

　　巫雨讥讽笑了声：“别自欺欺人了，他们死了就是死了。”

　　说着，他手上出现了一把剑，正要冲上来。
　　徐陵雪一挥袖，巫雨呈弧线飞出去了。

　　长璃：“……”恐怖如斯。

　　长璃看见徐陵雪朝他走来，惊慌失措：“你不要过来，你在上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徐陵雪停下了，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她，他眼眸沉沉，薄唇紧抿。

　　长璃仰起头，凄惨笑着：“我既然早就死过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倒是你，真让我……”

　　她无声说出那三个字。

　　长璃拿出一把匕首，看着他。

　　徐陵雪忽而闭上眼，沉声说：“你不会死。”

　　长璃还未搞清这句话含义，四周开始崩塌，
　　眼前顿时化作白光，长璃察觉有人死死拉着自己的手。
　　此时，系统声音在脑海响起：【宿主，已经解锁第一个男主剧情过往了。】

　　【幻境破了。】

　　原来破境在他一念之间，长璃模模糊糊想。

　　……

　　十年前。

　　有一名叫徐雨的少年被污蔑与魔族有染。

　　他被关押在地牢里四十九日，在最后一日被一只魔救了出来。

　　魔与他做了个赌约。

　　若他能活着出西海魔渊，便放过他。

　　他被丢了深不见底的魔渊。

　　为了活下来，意识被分为两个部分，代表愤怒，冲动，不安的徐雨被留在过去。

　　与之相反的另一面徐陵雪活着走了出去。
　　当日光晒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久违露出了笑容，温润如玉。

　　此后，他一路去往中州拜入昆仑。

　　从此世间，出了剑道天才徐陵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