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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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向恒先是愣怔片刻，随即开怀一笑，“小舟！”
楚向恒将手里的书合上，闵轻舟才看清这本书其实是一本相册。
楚向恒伸手拉过闵轻舟的手，要闵轻舟坐到自己身旁，楚向恒笑着向一旁的中年女人介绍，“小刘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云帆高中时的朋友，后来也成了我的朋友闵轻舟。”
闵轻舟听到楚向恒这样介绍自己，顿时眼圈一红，曾经的手机的联系方式他早已全部抛弃，他想他一个将死之人，如果有一天有的人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就让自己活在认识他的那些人的印象里吧，便注销了自己所有联系方式，那个手机号码也不存在了。
护工刘姨对闵轻舟点头一笑道：“轻舟你好啊，叫我刘姨就好，没想到楚老先生还有你这个年纪的朋友。”
闵轻舟垂下目光笑答道：“虽是朋友，也都很久没见了。”
楚向恒听到这，便出言埋怨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主动联系过我。”
楚云帆在一旁突然插嘴道：“也没联系过我。”
闵轻舟内心复杂，暗自扶额道：楚云帆你就别添油加醋了好嘛……
“当初身体状态不太好，好在已经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闵轻舟转移话题笑笑道：“更何况，这样更体现了我和爷爷您友谊长存，缘分不浅啊！”
楚向恒也没多说什么，听见闵轻舟身体不太好，只道：“好了就好啊，好了就好。”
闵轻舟从床头柜打开保温袋，将保温桶取出，一边盛醪糟汤圆，一边对楚向恒说：“从云帆那听说您也回莱城了，本该早点来看您，但听说您想吃醪糟汤圆，特意为您学的，不知道怎么样，您尝尝点评点评。”
楚向恒笑呵呵地接过闵轻舟递过来的这碗醪糟汤圆，深棕色的汤汁里漂浮着圆润可爱的白色小汤圆、一些细小的米粒和枸杞。
碗里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红糖的甜，一粒粒小汤圆细腻软糯，入口更是甜而不腻。
可楚向恒没什么胃口，但好在今天高兴，很给闵轻舟面子的喝了小半碗，因为之前给他做这个的他最多喝了一口，就推碗摇头。
闵轻舟看着楚向恒说道：“楚爷爷，您觉得尝起来怎么样？您直接说就行，不用给我留面子，我之后可以改进。”
“做的不错，一般做出来的醪糟汤圆都是这个味。”楚向恒感叹一句，“汤圆不甜啊。”
闵轻舟疑惑，他按照常规用量加的红糖为什么不甜？他和‘饕餮’都尝过甜度适中，难道楚老爷子喜欢很甜的？
楚云帆第一次听到老人家会直接给这样的评价，以往都是“不是”、“不对”、“不是这个味”，之后就不再说什么了，看来找闵轻舟来还是比较正确的。
楚向恒却露出一抹苦笑，“不用听我的评价，你做的很好，只是能给我做出来我想要的味道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闵轻舟沉默片刻，内心徒然悲从中来，前两天刚见了已故的亲人，旧友重逢没想到确是他生命的倒计时，老人家如此豁达的人，本以为一辈子不曾受过什么苦，却忘了有的人能活的豁达可能是走的多了，见的多了，想的多了。
就像是应承了那句看清生活本质后仍热爱生活。
闵轻舟面上带着点忧伤却轻轻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和系统的绑定有了意义，他不再是为了让自己活着而完成任务，而是可以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个人弥补遗憾。
两人交谈的期间刘姨早已去忙，楚云帆也接了一通电话去沙发打开了电脑。
闵轻舟陪楚向恒聊天，楚向恒说了说这些年去了哪里，有哪些有趣的事，问闵轻舟时，闵轻舟说近些年调理身体很少往外走，除了上学闲来无聊就偶尔学学做饭。
直到中午，楚云帆带闵轻舟离开，楚向恒笑眯眯的说：“小舟，帆帆公司忙，你空闲了记得常来看我老头子啊”。
闵轻舟告别道：“知道爷爷您在这，我一定会常来看您的，您多保重身体，下次来看您。”
楚云帆和闵轻舟一同走出了医院，楚云帆看向身旁的人道：“去吃个饭，你想吃点什么？”
闵轻舟此时满脑子里都在思考楚向恒吃过的醪糟汤圆有什么不同，听闻楚云帆说一起去吃饭觉得可以顺便问问楚云帆了解多少。
闵轻舟想了想道：“有点想吃火锅。”
楚云帆还没说话，闵轻舟自己否决道：“不行不行，吃药忌辣。”
楚云帆说：“可以鸳鸯锅，或者全都不辣的。”
闵轻舟抗议道：“我不要，让我看着你吃辣的，或者我人都已经坐在火锅面前了，火锅不辣，这对我太残忍了。”
楚云帆心道明明最不能吃辣的就是你，平时饮食偏向于清淡，为什么会在火锅是辣的这么执着。
闵轻舟想了好几个都否决了，但是他这几天因病休息，没什么胃口，做的饭菜更是淡出了鸟，前两天想吃好多东西，但吃几口胃就不舒服，想吐，最后连他自己的那份‘饕餮’毫不嫌弃的替他吃了。
楚云帆发动车子道：“算了，我来选地方吧。”
楚云帆将车子开到了一家私房菜，闵轻舟看着点了几样，楚云帆接过菜单后又单点了一份小米粥。
闵轻舟喝了一口红茶，对楚云帆问道：“楚爷爷说能做出那个味道的人早就不在了，那个人……”
话音未落，楚云帆直接开口：“是我奶奶。”
闵轻舟放下茶杯，将手收回道：“抱歉。”
“没关系，我其实也没见过她真正的样子”，楚云帆轻声道，“只是听爷爷提起过她，我不会忘记他拿着照片诉说着他们的曾经，他脸上的表情。”
楚云帆努力回忆着偶然之间发现的相册，整本相册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人，以及楚向恒谈及女人时脸上露出的温柔缱绻和聊完之后独自坐在一旁楚向恒一页页翻看相册的样子。
“不过我了解的也不多”，楚云帆不在回忆，“奶奶他很早就过世了，我没见过，但我能从爷爷的举动中感受到他们相爱。”
闵轻舟不禁叹气，“我以前也听爷爷提过他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我想奶奶她也是一个温柔而有力量的人吧。”
楚云帆莞尔一笑，“我想也是，所以爷爷很可能吃过的是奶奶做过的醪糟汤圆，只是我一直没能问出口，爷爷也不是很想提的样子。”
闵轻舟思索着，下次见楚向恒要怎么聊聊关于楚奶奶的事，才能从中得知楚奶奶用了什么妙招，让楚向恒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
翌日，闵轻舟早起做了点清淡的食物，装入保温桶，又拿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能听见随着走路或者晃动发出的“喀拉”声。
闵轻舟叫了一辆车自己去了医院，敲响住院部病房的房门，里面楚向恒正拒绝吃今天的早饭。
“爷爷，我来看您了。”闵轻舟拎着保温袋进门，弯弯的眉眼嘴角温柔了面庞，“昨天来过，今天又来，不会嫌我烦吧？”
楚向恒笑着招呼闵轻舟快来，“怎么会，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闵轻舟道：“那昨天刚说好的保重身体，今天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嗐，这不是没胃口吃不下吗？”楚向恒毫不避讳的谈及自己，“我这身体我不比谁都清楚，再怎么检查，治疗，最后的归宿不还是那个骨灰盒吗？”
闵轻舟看着身形消瘦却依旧挺拔的老人，楚向恒继续道：“我这一生该吃的，想吃的，能吃的基本都吃过了，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不如有胃口的时候多吃点，没胃口的时候少吃点。”
“那爷爷陪我吃饭吧”，闵轻舟打开自己带的保温袋道：“为了来看您我饭都没吃，前两天不小心吃了过期药又贪了凉，需要养胃清淡饮食，我吃的您应该也能吃，您就想吃的时候，陪我吃两口，不想吃咱们就聊聊天，我还带了这个。”
说着闵轻舟将一个一晃“喀拉喀拉”的小盒子拿了出来，楚向恒眼前一亮，伸手要去接，“你带了棋！”
闵轻舟将小盒子收回，笑着说：“我饿死啦，咱先吃饭”。
就这样楚向恒看着闵轻舟吃饭，没胃口的他不知怎么来了兴致，勉强吃了一些，护工刘姨见一直倔强的楚老爷子就这么被这个年轻人哄着吃了饭。
窗外阳光正好，浇过水的绿植被照的绿油油的，水珠无声的从绿叶上滴落，充满生机，闵轻舟奶绿色衬衫的肩上搭着一条米白色搭肩，胸前打了个结，青春的气息没有随着他的种种经历消磨掉。
“轮到我了，1，2，3，4……”，闵轻舟投完骰子，白皙的手拿着棋子在色彩丰富的棋盘上走了几步。
楚向恒看着闵轻舟的棋刚好走过惩罚，楚向恒投掷骰子，棋子走了几步走到了一串数字下面——“前进3格”。
楚向恒嘿嘿一笑，“我又走三格”，楚向恒又将棋子在刚刚走的基础上又走了三格。
闵轻舟笑笑道：“看看我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投出六。”
楚向恒眼睛认真的盯着骰子在桌面上旋转，“那可不一定”，内心却说“不要是六，不要是六，不要是六”，然后计算着如果是六被追上了，自己至少要投出几，才能不被闵轻舟落下，一边自己追上。
骰子在桌面上旋转出残影，看不见骰子上的点数，直到旋转即将停止，骰子也即将现出棋子行走的路数。
闵轻舟也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旋转的方块，两个人仿佛要用视线将骰子逼停一般。
“吧嗒”骰子倒下，蓝色的四点映入眼帘，闵轻舟将飞行棋走了四格刚好过了带文字的格子——“回到起点”，闵轻舟松了一口气道：“唉，好险好险。”
闵轻舟见楚向恒投骰子，看着楚向恒的表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爷爷，您上次说给您做汤圆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个人是云帆的奶奶吗？”
楚向恒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旋转的骰子，直到骰子停止楚向恒苍老的手拿起棋子准备走格子。
就在闵轻舟以为楚向恒不打算提的时候，正想说点别的什么，楚向恒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楚向恒身体向后靠，目光向上前方看着，眼神里却浮现着漫长的回忆——
楚向恒正值意气风发，娶了心爱的女人，自己开办的公司蒸蒸日上，事业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人不知道“楚向恒”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正是初冬的时节，楚向恒因为公司里的事要加班，跟自己的妻子报备大概几点回去后，就投入了工作中。
当他回家后，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急忙走了进去，就见妻子刚从厨房里走出了，两人打了个照面。
楚向恒微微皱眉，虽怪罪妻子没有早点休息但语气还是轻柔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饿了？”
幕懿一抹笑绽放在面容之上，欢快地道：“你回来啦！”
接着幕懿将自己扎起来的长发松开，急速奔向楚向恒的怀里，白色绸缎质感的睡裙随着主人的动作荡起，楚向恒外衣还没来得及脱，就与挚爱抱了个满怀，而之前在幕懿头发上本就要掉的皮筋得以幸免。
幕懿将脸埋进楚向恒的胸膛，感受着刚进门楚向恒身上的凉气。
楚向恒双臂环着幕懿纤细的腰，逐渐收紧，一股清淡的桂花香气若隐若无的在鼻尖缠绕。
二人拥抱彼此站了良久，楚向恒朝幕懿笑笑，“你还没说怎么现在还没睡。”
幕懿眉眼弯弯注视着眼前的爱人笑得温柔，“给你准备了宵夜，尝尝？”
楚向恒虽然疲惫，但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回应，“好。”
楚向恒换好衣服来到餐桌上，一颗颗白色的小圆子在深棕色的汤汁里漂浮，桂花的金色点缀其中，视觉上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红糖的甜香味与桂花清新的花香交织在一起，独特的芳香缠绕鼻尖，本就吃过晚饭的楚向恒顿时也迫不及待地坐下尝尝这视觉嗅觉觉得令人舒适的味道了。
楚向恒拿起勺子，舀着喝了一口，甜中带酸，酸中又带着香，小圆子的软糯口感与红糖相衬相映，醪糟的微酸中和了甜味，使得整体不腻，而桂花的花香在口感上增加了一丝清新，祛除了初冬的冷气，楚向恒由内而外感受到了一种暖意。
“这个是什么，味道不错，还挺别致的。”楚向恒又吃了一口，抬头问一旁的幕懿。
幕懿托着脸，面带笑意的回道：“醪糟汤圆。”
楚向恒闻言看着碗里小巧小圆子挑了挑眉，原来这个小圆子是汤圆，还有这么小的汤圆，而且……，楚向恒不禁道：“这是汤圆？”
幕懿看着楚向恒碗里一个个漂浮的小圆子“嗯”了一声。
“汤圆没馅儿为啥要叫汤圆吗？”
幕懿无语道：“汤圆没馅儿就不叫汤圆了？”
楚向恒哈哈一笑：“怎么会，你手艺这么好，就是没馅儿的汤圆也好吃。”
幕懿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对啦，上次体检结果我看到了，你的胃可不能再喝酒了，以后应酬也尽量少喝能推就推，让身边的人能挡就挡，平时在家里你是在馋酒，我给你做醪糟汤圆吧。”
幕懿双手交叠认真的说：“醪糟本身也就是米酒，而且你也尝了味道还不错，也没什么太大的刺激性。”
楚向恒微微一笑道：“好啊，听你的，不过这个汤圆就算了吧，我更喜欢带馅儿的汤圆，不然我一听这是汤圆结果没馅儿，嘴里的落差感有点大。”
幕懿撅嘴不满道：“毛病还不少，这汤圆可是我一个一个搓出来的。”
楚向恒一听这汤圆是幕懿手工的，连忙哄道：“啊？汤圆也是你做的？抱歉啊，亲爱的，是我不识抬举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当我开个玩笑。”
随即楚向恒连忙将一碗汤圆全都吃掉了，见幕懿还是气鼓鼓的样子，放下勺子，起身到幕懿身后去抱她的腰，将头埋进幕懿的肩颈，“我错了，我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喝酒了，家里的酒柜明天我找人安把锁，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喝酒，我就什么时候能喝，你说我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楚向恒在幕懿的肩颈蹭来蹭去，还一边说着话，热气在脖颈间觉得痒痒的，便伸手去推楚向恒的头顶，毛茸茸的短发都揉乱了，也没能推开楚向恒这股无赖劲儿，只得妥协，“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开，痒！”
楚向恒这才作罢，第二天他没找人安锁，而是直接去新买了一个带锁的酒柜，将钥匙交给了幕懿保管。
楚向恒最近几天晚上都要加班，所以这一天再一次晚归。
最近降温，室内外的温差还是能感受到的，楚向恒走进厨房，厨房的暖光灯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温暖，煮汤圆的热气还没有消散干净，窗户上还能看见水雾覆盖在玻璃上，只见厨房的餐桌上又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醪糟汤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