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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常人 ...

  •   晏余第一时间去看消息发送时间。
      过了三分钟,撤不回了。

      她头皮发麻,无措地点开了和陆庭舟的聊天窗口。

      链接的标题得以完全显示:
      [有些人说话像AI,简直不是正常人,张口闭口就是抱歉对不起。]

      目光缓缓上移——
      [舍友完全没有喜怒哀乐,这样正常吗?心里毛毛的。]
      [过分追求完美,是一种不正常的病态!!!]
      [缺陷性格自救指南!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

      还不止一条,洋洋洒洒,发了七八个。

      吊在最上方的,是陆庭舟礼貌而委婉的一句[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晏同学就早点休息吧。]

      罪魁祸首就是这句话!把晏余的最近联系人从小号变成了陆庭舟,后面转发的所有帖子,就都转给他了。

      小俊龙的消息跳出来:[战况如何?需不需要为师再指点一二,为你拿下这一局?]

      距离晏余错发给陆庭舟的第一条链接已经过去十分钟,boat的下一条消息迟迟没有出现。

      她头皮发麻地敲下几个字:
      [可能……不需要了。]

      还没正式开战,有的人突然给了自己一枪。
      什么牛鬼蛇神来了都不管用了。

      正苦思冥想着如何圆这个场,微信显示,boat的头像右上角多了一个小红点。
      沉默许久的陆庭舟,终于回了话。

      晏余忐忑地点开——
      [boat:所以晏余同学,今天你各种搭话以及想尽了办法加我的微信,就是为了向我提出这些忠告吗?]
      [boat:用心良苦啊。[玫瑰表情]]

      晏余肩膀耷拉着,无神又错愕地看着屏幕上发来的话。
      陆庭舟这是生气了?

      那个从来没黑过脸,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耐心和忍耐度,没有脾气的陆庭舟,被她气得学会阴阳怪气了?

      这条路不能走死,晏余还想再挣扎一下,脑海里突然出现秦楠玉闲谈时说过的一句话: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她用最正常的语气组织了一段话,诚恳地讲明白了发错消息的原委,并在结尾表达了希望对方别放在心上的请求。

      窗口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想必是陆庭舟不满自己被她一个无名之辈骂了就遁,正要发来第三条对她的控诉。

      点击发送,消息旁旋转的圈圈消失,发送成功的一瞬间——

      她收到了陆庭舟的第三条消息:

      [boat:你也觉得不正常,对吗?]

      —*—

      第二天没有早课,晏余睡到自然醒,挑了身素淡的衣服换上,出了宿舍。
      脑子里幻灯片一样倒映着昨晚的事。
      在她发出解释的消息后,不过几秒,陆庭舟那第三条消息就被撤回了。

      之后,陆庭舟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带着歉意说,最近火气有点大,刚才情绪上头,发了很不好的话,对她没有任何意见。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的“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永远被钉在了聊天窗口里,晏余简直要以为,那句过于偏离人设的消息,是自己压力过大臆想出来的产物。

      有个不太确定的声音在说,自己好像无意间窥探到了陆庭舟无人知晓的一面。
      面具的一角裂了条缝,活人的气息飘了出来。

      接着便有另一道否定的声音响起,没准儿真是一时失言,甚至被舍友偷了手机整蛊而善良的陆庭舟背了这个锅的可能性都比这个高。
      人可以伪装一时,可以在一个人面前伪装。可瞒过成百上千双眼睛,一装就是几年之久,该多累啊。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脑海里打得不分上下,最后两败俱伤,全被主人否了个干净。
      她并不喜欢陆庭舟。
      所以他是什么样的人,活人还是假人,这一切都通通与她无关。

      晏余只想追到他,再叫他为她做事。
      昨晚和小俊龙谋划到深夜,她基本把陆庭舟的性格和阮啾啾的人设都同步到了他那边。

      小俊龙一阵研究,得出关键结论:软萌甜都是玛丽苏小说的表象,掩藏在表象之下的才是打动霸总的核心因素:对他好!

      对他言听计从,让他享受到说一不二的快感,让他在你这里,感受到自己的一切都被接纳认同。
      让他做你的神。

      [他们男的就喜欢这一套,你信我。]
      小俊龙打包票保证。

      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晏余莫名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她当机立断,说干就干——
      此刻她走的正是通往学校内小药房的路,陆庭舟不是嗓子疼吃不了糖么,晏余准备去给他买药。

      这不感动死他。

      正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完美计划时,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备注是“外婆”。

      意料之中,算算日子,是该来个电话的。
      她滑过接听键,耳机里响起了老太太亲切的乡下口音。
      “小鱼嘛,你在不在学校呀?外婆来啦,在哪儿呢?外婆来找你呀。”

      “您怎么来之前没告我一声,”晏余吃了一惊,当下顿住脚步,“您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您。”
      “我在这个……”老太太咿咿呀呀地停了好一会儿,没底气道,“以前是叫展翅楼的地方呐。”

      晏余笑自家老太可爱,柔声第不知道多少次跟她解释,“外婆,鹭大前几年重修过,现在已经没有展翅楼了。”
      “哎呀,这也没有个牌子标呀,我不知道展翅楼现在被改成什么了。”外婆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为难。

      两人这样鸡同鸭讲不是办法,外婆年纪不小了,晏余想着让她找个坐的地方休息下,自己再打听打听从前的展翅楼现在是什么面貌。

      刚要开口,老太太又出了声:“啊?你来跟她说?好哦好哦,给——”
      晏余没听懂:“什么?”

      簌簌风声拍打叶片,卷起散落一地的槐花,轻柔地包裹着她的耳朵。
      耳机里短暂地出现了几秒环境杂音。
      随后,清润的声音小溪流水一般灌入晏余耳中:
      “你好?”
      是陆庭舟的声音。

      “请问你现在在哪里?方便的话我带老人去找你。”他继续道。

      她一下出了神。
      “你好?可以听到吗?”陆庭舟声音还是很温柔。

      晏余呆呆应:“我在教三东门。”

      陆庭舟表示知道了,随后挂断电话。
      没过几分钟,视野里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两个晏余都熟悉。

      老太太精神矍铄,一头银发却不显疲态,灯芯白短袖长裤,一手挽着陆庭舟的手腕,一手冲晏余摇着示意。

      那两个身影逐渐走近,外婆笑得合不拢嘴,直拍着陆庭舟的背,对他赞不绝口:“这个年轻人很好啊,一直带着外婆从那边走来,我就担心耽误他的事。”
      挽过外婆的胳膊,晏余弯了下嘴角,攥着衣袖下摆:“麻烦你了。”

      陆庭舟看到她好像有些意外,眼神不自然地朝旁边一躲了躲,但也只是一瞬。
      “原来是晏同学家的长辈啊,”陆庭舟笑着点了点头,“不麻烦的,没几步路。”

      “那我先走了?”陆庭舟道。
      “好,谢谢你。”

      待陆庭舟走远,外婆冲晏余挤挤眼睛:“小鱼呀,你认识刚才那个年轻人?他面相真好,能不能带回家给外婆外公当小孙女婿?”

      阴暗而见不得光的动机被说了个七七八八,晏余一阵心悸,避重就轻道:“只是认识,跟他不熟。”

      外婆笑而不语,晏余赶紧换了话题:“带您去贝锦看看?我打车。”
      “哎,哎,来一趟,是要看的。”外婆应下,爬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窘,“外婆老啦,帮不上你,要让我们小鱼这么辛苦。”

      “您别说这种话,”晏余笑笑安抚她,“应该的,我已经成年了,该担起责任。”

      贝锦工坊是晏余母亲黎鸢晚留下来的,算上晏余已经经过四代人手。和工坊一同传下来的,还有四代单传巧夺天工的贝雕手艺。

      黎鸢晚去得早,那年晏余还不满十岁,父亲晏守河悲伤过度,当下就要随挚爱共赴黄泉,晏家亲戚轮换照看了小半年,才了了他殉情的心思。
      万幸黎鸢晚生前待人宽厚温慈,贝雕工坊上上下下清一水的弟子学生,没一个不念她的好。

      不忍小晏余一下成了事实孤儿,就你一周我半月地带回家养,直到晏守河执意求死的心被感化,回过头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个不嗷嗷但待哺的便宜女儿。

      不愿凝着师父心血的工坊没落,就生疏地开始学习管理经营,什么事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来,青黄不接手忙脚乱了一阵,也勉强维系在收支平衡的水平。好歹是撑到了晏余高考后成人礼的第二天,捧她成了这“无领导小组”的新任领导。

      晏余高考志愿还没报,先黄袍加身地当上了小厂长。
      彻底接过祖传工坊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情况实在算不上好。

      贝雕本身在众多非遗中已经算冷门的,“黎鸢晚”这个名字,名气又远胜于她手里的贝锦工坊。
      buff叠buff就导致,黎鸢晚撒手人寰后,穷途末路的贝锦工坊往后只有下坡的份,已经成为人人可预见的未来。

      曾经如日中天的贝锦工坊,现在成了败絮其中的空壳破厂。
      扔给自己手上的,是一块烫手山芋。

      于是晏余丢下志愿填报指南,拿起《从零开始学经营》。
      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联系合作商,熬夜写企划书向邻边学校递上“贝雕进校园”实践策划,向周边大小县市申请庙会摊位,印好传单在繁华街头分发——

      电话被挂断,企划书进了碎纸机,摊位无人问津,传单满地都是。
      晏余竭尽所能,工坊收到的订单仍像死水一样惨淡。

      但好歹,是收支平衡,贝锦于是就这样苟且偷生,半死不活地撑着,也不知能再撑多久。

      对贝锦的老员工来说,晏余外婆是德高望重的老师父,对她自然是热烈欢迎只捡好的讲。
      晏余也不想让老人费心,报喜不报忧。两波人共同努力下,把贝锦真实现状在外婆面前瞒住了。

      离开贝锦后,晏余带外婆去了家鹭大旁边的小馆子。
      这家馆子,是黎鸢晚生前最常来的,她喜欢这里的味道。

      一周后是黎鸢晚的祭日。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祖孙两人都会到这里吃上一顿。外公腿脚不便,出村进城太折腾,但也会做一些小玩意儿让外婆带在身上。一部分给小外孙女玩,一部分烧给早逝的女儿。

      终于在一个地方坐定下来,等菜间隙,外婆和蔼地看着晏余笑,晏余跟她对视一会儿,心照不宣地伸出了手,摊在桌上。
      外婆把食指和中指搭在她腕上。

      这也是祖孙两人一年一见的惯例。
      黎鸢晚生病那段日子里,做贝雕出身的外婆四处寻医问药,跟着隐居深山的老师傅学针灸,半路出家,还硬生生将自己一个门外汉修炼成了功夫在身的老中医。

      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外婆心疼道:“压力太大了,别想那么多,你还小呢,而且本来就身子弱,早睡早起,少吃生冷辛辣,走之前提醒外婆给你写一副方子,你去抓了熬上。”

      晏余心虚,为自己开脱:“您别那么严肃嘛,好多年轻人都这样,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病。”
      “哪个年轻人这样啦?”外婆瞪她一眼,“今天送我过来那个小孩就不这样,我在路上把了他的脉,人家身体可好啦!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等。
      晏余想起昨天那句“我喉咙不舒服”。她也有点医学常识,想着可能是突发性喉炎或者上火之类的。
      把脉应该可以把出来啊。

      她加重语气,确认地问道:
      “一点问题都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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