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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能靠近他一点吗 ...

  •   如果向星星许愿能实现,我希望它能继续给我带来好运。——《阿满的小秘密》

      (一)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鹤满星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发呆,桌角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抬头,看见白鹿鸣转着笔,眼神落在她的草稿纸上:“这道题卡很久了?”

      “嗯。”

      她小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橡皮屑。自从上次雨天他答应帮她辅导题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松快了些,但她骨子里那点疏离感,总像层薄冰,碰不得。

      白鹿鸣没提解题的事,反而从书包里摸出张海报:“周六我们班组织去福利院做义工,你要不要一起?”

      海报上印着几个笑脸灿烂的小孩,背景是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鹤满星的目光顿了顿,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指尖猛地收紧。

      “我……”

      她想说不去,福利院这三个字,总让她想起自己被沈知书丢在民政局门口那天,工作人员和林榆身上也有类似海报上的温和气息,可那温和里藏着的怜悯,比指责更让她难受。

      “那里的小孩很可爱的,就当是上次答应教你解题你给我的报酬了。”白鹿鸣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她,“我们去给他们读故事,教他们画画就好。听说有个叫小念的小姑娘,特别喜欢画星星。”

      他特意加重了“星星”两个字。鹤满星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想起自己名字里的“满星”。

      ——妈妈以前总说,她是从装满星星的匣子里掉出来的宝贝。

      “去吧?”

      白鹿鸣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期待,“多个人多份力啊。”

      她最终还是点了头。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答应,或许是他眼里的光太盛,或许是“星星”两个字,勾得她心里某处软了一下。

      周六早上,鹤满星站在福利院门口时,手心全是汗。白鹿鸣来得比她早,穿着件浅蓝的连帽衫,正帮着老师搬一箱绘本。看见她,他眼睛一亮,跑过来:“你来了。”

      他手里还抱着几本童话书,封面上沾着点彩色的蜡笔印。“这是昨天跟小念借的,她非要我今天带回来给她讲《小王子》。”他笑着晃了晃书,“走,我带你进去。”

      福利院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梧桐树,落叶铺了一地金黄。十几个小孩正在草坪上追跑,听见动静,齐刷刷地看过来。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喊着“白鹿鸣哥哥”冲过来,像群小炮弹似的抱住他的腿。

      鹤满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被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住了衣角。那小姑娘就是小念,眼睛又大又圆,仰着脸看她:“姐姐,你是白鹿鸣哥哥说的星星姐姐吗?”

      鹤满星愣住了。白鹿鸣在旁边笑着解释:“我跟她说,今天会来个名字里有星星的姐姐。”

      小念拉着她的手往活动室跑,声音脆生生的:“姐姐,我画了好多星星,给你看!”

      活动室的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画,大多是歪歪扭扭的太阳、房子,还有牵着小手的一家人。小念的画在最角落,一张深蓝色的纸上,用银色彩笔涂了密密麻麻的星星,角落里还画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人影。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小念指着那个人影,声音低了些,”后来爸爸妈妈就不见了。”

      鹤满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蹲下来,看着小念的眼睛:“那现在呢?”

      “现在有院长妈妈,还有白鹿鸣哥哥,”小念忽然笑起来,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这里有好多小朋友,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也很好呀。”

      白鹿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两杯水。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轻轻把水放在桌上,没说话,只是给了鹤满星一个安抚的眼神。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鹤满星教孩子们折纸船,白鹿鸣就坐在旁边读故事。有个腿不方便的小男孩总坐不住,白鹿鸣就把他抱到腿上,一页页翻着绘本,声音温柔得像午后的风。

      鹤满星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鹤荣章也这样抱过她,在阳台上指着夜空认星座。可那些记忆太模糊了,像被水泡过的纸,只剩下皱巴巴的轮廓。

      午饭时,小念非要挨着鹤满星坐,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她:“姐姐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鹤满星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小念仰起脸,忽然说:“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开心呀?你刚才看窗外的时候,跟我刚来时一样,眼睛里灰蒙蒙的。”

      孩子的话最是直白,像面镜子,照出她藏了很久的心事。鹤满星的喉头发紧,说不出话。

      白鹿鸣适时地把话题岔开了:“小念上次画的星星,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小念立刻被吸引了。

      “少了流星啊,”他笑着拿起桌上的蜡笔,在小念的画纸上添了道长长的弧线,“流星划过的时候,要许愿的。”
      小念立刻抢过蜡笔:“我要许个愿,希望明天还能见到星星姐姐!”

      鹤满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酸酸的。

      下午离开时,孩子们都出来送。小念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姐姐你还会来吗?”

      “会的。”

      鹤满星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定。

      走出福利院大门,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都没说话,沿着路边慢慢走。

      快到公交站时,白鹿鸣忽然停下脚步:“小白鹤,”他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小念刚来时,整整哭了一个月,晚上总躲在衣柜里睡觉,说怕被人再丢掉。”

      鹤满星的脚步顿住了。

      “她现在说在这里也很好,不是忘了以前的事,”白鹿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力量,“是她慢慢发现,就算没有原来的家,也会有人真心对她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你看,星星就算掉下来了,也会被别的光接住的。”

      鹤满星猛地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是亮着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心疼,有关切,还有些更模糊、更温热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这几个星期来的点点滴滴:他放在桌洞里的三明治,雨天倾斜的伞,讲题时刻意放慢的语速,还有此刻,他明明在说小念,却句句都在安慰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躲闪,她的不安,知道她像颗悬在半空的星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难过,是种被看穿、被温柔接住的释然。她别过头,想把眼泪忍回去,肩膀却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白鹿鸣的指尖,带着点试探的温度。

      "别总自己扛着,"他说,“我在呢。”

      这四个字像投入深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鹤满星吸了吸鼻子,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公交车来的时候,她先上了车。找座位时回头,看见白鹿鸣正站在站台朝她挥手,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往后退,鹤满星摸着口袋里小念塞给她的星星贴纸,忽然觉得心里那块一直空着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是阳光,是蝉鸣,是福利院孩子们的笑声,还是那个总带着笑意的少年?

      她不知道。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就像埋在雪地里的种子,在某个温暖的瞬间,悄悄发了芽。

      车到站时,鹤满星下车前,回头望了一眼。夕阳把站台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很期待下一次去福利院,期待再见到那个叫白鹿鸣的少年,期待......能离他再近一点。

      原来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朝着光的方向一步步走,是这样让人安心的感觉。而那颗原本孤单的星星,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星系。

      (二)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夏榆阳正翻到相册的第三十二页。

      照片上的鹤满星还是扎着马尾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站在初中教学楼的香樟树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发梢,她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冰,嘴角沾着点绿色的糖渍,眼睛弯成了月牙。

      拍照的人是他。那是初二的夏天,他抢了她的绿豆冰,又在她气鼓鼓要抢回去时,按下了快门。

      “还在看这些?”

      表姐林薇端着温水走进来,看见他指尖停在照片上,叹了口气,“医生说你得多休息,老盯着相册看什么。”

      夏榆阳没说话,慢慢合上相册。封面是他自己贴的贴纸,歪歪扭扭的“满星&榆阳”,还是鹤满星写的,她的字总带着点怯生生的软,像她的人。

      他住院快两周了。急性阑尾炎手术不算大,可躺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被拉长了的橡皮筋,绷得人心里发慌。尤其今天早上,丰都的前同桌发来微信说,看见白鹿鸣带着鹤满星去了福利院。

      “听说他们是一起去做义工,"同桌还加了句,"夏榆阳,你说白鹿鸣是不是对鹤满星有意思啊?他俩站一起还挺配的。”

      配吗?

      夏榆阳望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液体一滴滴往下落,敲在玻璃瓶上,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想起白鹿鸣转学来那天,穿着白衬衫,笑着跟全班打招呼,阳光落在他身上,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样的人,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光的方向。而鹤满星,是躲在阴影里的苔藓,明明需要光,却总在光靠近时往后缩。

      以前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懂她的退缩。

      相册被重新翻开,这次是张合影。在学校的运动会上,他刚跑完三千米,累得弯着腰喘气,鹤满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犹豫着要不要递过来。背景里的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头发也乱了,却偷偷抬眼望着他,眼里有藏不住的担忧。

      那时候,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他。

      夏榆阳和鹤满星是邻居,住对门。从幼儿园到高中,他们的脚印叠着脚印,印在那条长满青苔的老巷子里。他知道她爸妈总吵架,知道她藏在衣柜里偷偷哭,知道她怕黑,晚上睡觉要开着床头灯。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他会陪着她,等她慢慢敞开心扉,等她发现,其实他早就把她放在心尖上了。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去年冬天。鹤满星的爸妈终于离婚了,爸爸搬去了南方,妈妈带着弟弟鹤悠阳去了邻市。那天晚上,鹤满星和他打了视频,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个破旧的布偶,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

      “夏榆阳,”她声音抖得厉害,“他们都走了。”

      他看见林榆把她拉进屋里,给她倒了杯热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最后只是看见林榆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听她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像根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从那以后,鹤满星好像变了个人。更沉默,更疏离,像把自己装进了透明的壳里。他想靠近,却总被她无意识地推开。

      那时候明明他已经表明了要疏远她的态度,因为他们两家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后来,他终于决定还是让谢予淮去看看她。谢予淮和他说给她带早餐,她会说"谢谢,不用了";他想陪她走夜路,她会说"我自己可以";甚至有次下雨,他拿着伞在她楼下等了半小时,她却从另一个出口悄悄走了。

      林薇说得对,他太小心翼翼了。他怕自己的关心会变成负担,怕戳破那层窗户纸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他选择站在原地,等着她愿意主动走过来。

      可白鹿鸣不一样。

      那个转学生像阵突如其来的风,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直接闯进了鹤满星的世界。他看见白鹿鸣给她讲题时,她会悄悄抬眼;看见白鹿鸣把伞塞给她时,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甚至自他转学后听到云长说有次体育课,她被球砸到,白鹿鸣跑过去扶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

      那些细微的变化,像细密的针,扎得夏榆阳心里又酸又涩。

      “想什么呢?”林薇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脸都白了。”

      夏榆阳接过橘子,指尖有点凉。“姐,”他低声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薇叹了口气,在他床边坐下。“你啊,就是太懂事了。”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满星那孩子,心里苦,她需要的不是小心翼翼的等待,是有人敢把她从壳里拉出来。”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你总怕伤到她,可有时候,太温柔的距离,反而会变成隔阂。”

      夏榆阳把脸埋进掌心。他想起她和白鹿鸣去福利院的事,其实是他先跟鹤满星提起的。他知道她喜欢小孩子,但是这件事终究没有了落幕。

      他想偷偷的去陪着她,那天他临时犯了阑尾炎,疼得在地上打滚,被救护车拉走时,手里还攥着那张没来得及递出去的报名表。

      原来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重新翻开相册,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小学毕业旅行,他们在海边捡贝壳。鹤满星蹲在沙滩上,手里举着个小小的海螺,回头朝他笑,浪花打湿了她的裙摆。那时候她的笑多亮啊,像盛夏的阳光,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后面还有很多照片。有他帮她背书包的,有她给受伤的他贴创可贴的,有两人在雪地里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还有初中毕业时,在教室黑板前拍的合影,他站在她左边,离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那些日子,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其实我今天去学校拿作业,云长打电话过来了。”林薇忽然说,“她跟我打听你的情况,还说白鹿鸣问她等你出院了,想跟你一起去看满星。”

      夏榆阳的指尖猛地顿住。

      “那小子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倒细。”林薇看着他,“她说满星今天在福利院,跟一个叫小念的小姑娘待了很久,还帮孩子们折了好多纸船。”

      夏榆阳想起鹤满星小时候,总爱在家门口的水沟里放纸船,说要让船带着她的愿望漂到很远的地方。那时候他总笑她傻,却会偷偷帮她把纸船折得更结实。

      原来她还记得。原来她只是,不再需要他的帮忙了。

      “姐,”他声音有点哑,“你说,阿满会喜欢他吗?”

      林薇沉默了会儿,说:“喜欢不喜欢,是满星的事。但榆阳,你得明白,有些人和事,不是你守着就能留住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相册的封面上,那行"满星&榆阳"的字迹,被晒得有些模糊。夏榆阳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他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

      “我有点累了。”他说。

      林薇帮他掖了掖被角:“睡会儿吧,醒了说不定就想通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音。夏榆阳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鹤满星的样子。

      是小时候扎着羊角辫的她,是初中躲在树后哭的她,是现在沉默地站在白鹿鸣身边的她。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带着说不清的苦涩。他知道自己该祝福她,该为她终于有人陪伴而高兴,可心脏的位置,却像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也许林薇说得对,他太害怕了。害怕被拒绝,害怕失去,所以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却在不知不觉中,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香樟树下,鹤满星举着半块绿豆冰,气鼓鼓地瞪着他,阳光落在她沾着糖渍的嘴角,亮得晃眼。

      “夏榆阳,你赔我的绿豆冰!”

      “不赔,除非你笑一个。”

      “才不……”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做的鬼脸逗笑了,清脆的笑声像风铃,在蝉鸣里荡开。

      那时候的风是暖的,阳光是甜的,连空气里都带着夏天特有的,无忧无虑的味道。

      夏榆阳的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悄悄滑落,浸湿了枕巾。

      原来有些回忆,真的只能存在相册里。而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他轻轻吸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算了。

      就这样吧。

      只要她能开心,能不再孤单,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只是那本相册,大概再也不会被翻开了。

      (三)

      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一层,阳光透过枝桠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鹿鸣转着笔看向旁边的座位,鹤满星正低头盯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笔尖悬在半空许久没动,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这已经是她发呆的第三节课了。白鹿鸣的目光在她发顶停留了两秒,忽然想起上个月去福利院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小念攥着鹤满星的衣角不肯撒手,奶声奶气地问:“星星姐姐下周还来吗。”

      当时鹤满星蹲下来揉着小姑娘的头发,眼底的温柔像化开的蜜糖:“我们每个月都来陪你,好不好?”

      他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把带来的绘本一页页讲给小念听,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后来回去的路上,鹤满星突然说:“那些孩子眼里的光,好像比课本上的公式更让人记挂。”

      白鹿鸣没接话,只是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规划下次要带的手工材料。

      从那以后,每个月的第一个周六成了不成文的约定。他们会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鹤满星负责挑绘本和零食,白鹿鸣则默默扛下所有重物,看着她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笑靥如花。但回到学校,两人又立刻变回埋头苦读的模样,毕竟高中的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可今天的鹤满星明显不对劲。白鹿鸣皱了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是因为昨天的模拟考成绩?还是早上交上去的作文被老师批注了?

      他正琢磨着,前排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原来是下课了数学课代表抱怨老师拖堂,当场被老师抓住拉去办公室喝茶了。

      这笑声像是一根引线,突然点燃了白鹿鸣心里某个念头。他鬼使神差地往前倾了倾身,右手越过课桌之间的缝隙,指尖轻轻揪住了鹤满星发尾的一小撮。

      那触感柔软得像羽毛,带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鹤满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过头,眼睛瞪得溜圆:“白鹿鸣!”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脸颊因为突然的动作泛起薄红。白鹿鸣挑了挑眉,非但没松手,反而故意轻轻拽了一下:“喂,魂游到哪国去了?”

      话音未落,鹤满星已经拍案而起,手里的笔"啪"地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有病啊!”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这边。白鹿鸣见状不妙,立刻起身就往后门跑,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来追我啊。”

      鹤满星果然气鼓鼓地跟了上来,小白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你给我站住!”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气急败坏,却没真的动怒——他太清楚她的脾气了,看似炸毛,其实心软得很。

      两人一前一后在课桌之间的过道里穿梭,撞得几本练习册掉在地上。白鹿鸣故意放慢速度,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一个急转弯,躲进了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这里堆着几个废弃的储物柜,空间狭小,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他正准备转身说句玩笑话,却没料到鹤满星收不住脚,惯性带着她直直撞了过来。白鹿鸣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她带着一同向后倒去,后背重重磕在冰冷的铁皮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鹤满星整个人都摔在了他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口,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混着淡淡的墨水味,像潮水一样涌进白鹿鸣的鼻腔,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鹤满星的眼睛很亮,像盛满了夏夜的星光,此刻却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脸。她的睫毛很长,正微微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白鹿鸣甚至能看清她唇瓣上淡淡的粉色,以及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突然开始疯狂地跳动。"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抑或是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了一起。

      白鹿鸣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停留在她泛红的耳垂上。他能感觉到掌心下她后背温热的体温,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她急促的心跳。

      鹤满星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睁大了眼睛,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慌乱地想要起身,却因为手脚发软,反而更紧地抓住了白鹿鸣的衣襟。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教室前排传来同学的议论声:“刚看到鹤满星追着白鹿鸣跑过去了……”

      “他们俩又在闹什么啊?”

      脚步声正慢慢向后排靠近。鹤满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起来,动作快得几乎要摔倒。白鹿鸣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指尖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我...我去洗手间。”

      鹤满星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的背影有些踉跄,发尾还在微微晃动,泛红的耳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白鹿鸣靠在储物柜上,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依旧快得惊人,像是要冲破胸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清香和后背的温度。

      教室后排渐渐恢复了喧闹,有人捡起地上的练习册,有人在小声议论刚才的追逐。白鹿鸣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刚才那个对视的瞬间,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想起鹤满星泛红的脸颊,想起她慌乱的眼神,想起两人紧贴在一起时那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柔软触感。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课本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白鹿鸣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却发现心脏依旧在胸腔里雀跃着,像藏了只不听话的小鹿。

      他拿出笔,在草稿纸的角落里画了个小小的星星,旁边又添了个歪歪扭扭的月亮。笔尖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许,高中的日子里,除了课本和试卷,除了福利院孩子们的笑脸,还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心动,在不经意间悄悄发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我能靠近他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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