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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们都会好好的 ...
疏远他真的能让他恢复到状态吗?——《阿满的小秘密》
(一)
日料店的金枪鱼寿司还带着冰碴的凉意。鹤满星把最后一块鳗鱼塞进嘴里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地铺在人行道上,像块被打翻的金子。
“去公园划船吗?”
江傲举着相机,镜头对着正在喂鸽子的云长,“听说荷花池的睡莲开了。”
白鹿鸣看了眼鹤满星的手表:“她下午要回家陪外婆,下次吧。”
他自然地接过她面前空了的餐盘,“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很近的。”
鹤满星把向日葵插进帆布包侧袋,花瓣蹭着她的手腕,带来细碎的痒意,“你们玩得开心点。”
告别时,云长悄悄塞给她一个小盒子:“白鹿鸣准备的第二份礼物,说是等你十八岁才能拆。”
鹤满星捏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指尖能摸到里面硬质的棱角,像藏着个沉甸甸的秘密。
回家的路走得格外慢。青石板被晒得发烫,穿帆布鞋的脚底像踩着团火。巷口的杂货店老板喊住她:“满星,生日快乐啊!你外婆上午还来买了你爱吃的话梅糖。”
“谢谢李叔。”
鹤满星笑着挥手,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往常这个时间,外婆总会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择菜,今天却不见人影。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三角梅开得正盛,却静悄悄的。客厅的窗帘拉着,只漏进几缕细碎的阳光,落在外婆常坐的藤椅上,空落落的。
“外婆?”
鹤满星放下帆布包,向日葵的花瓣在转身时蹭掉了一片,落在青石板上,像滴被晒干的眼泪。
里屋传来压抑的说话声,是外婆的声音,混着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浓浓的哭腔。鹤满星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突然变得困难。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虚掩的卧室门后。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着一条窄缝,能看见外婆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床边还站着个穿白衬衫的女人,背影有点眼熟——是夏榆阳的表姐。
“……医生说,凌晨一点多走的,很平静。”
表姐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哽咽,“他不让告诉满星,说怕影响她考试,怕她生日过得不开心……”
鹤满星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她攥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泛出青紫色,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
外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他上周还跟我打电话,说训练得好好的,说下个月就能回来……还说要给满星带金牌……”
金牌。
鹤满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夏榆阳视频里的样子,他举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身后的训练馆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那时她只觉得他瘦了,却没发现他眼底的疲惫,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虚弱,没注意到他说话时,刻意避开了脖颈上的输液针眼。
“他从去年冬天就查出来了……”
表姐的声音更低了,像怕惊扰了什么,“骨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可他非要瞒着,说想拼一把,说不定能撑到十八岁……”
十八岁。
鹤满星的眼前突然发黑,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屋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的瞬间,外婆和表姐同时看向她,脸上的悲伤和震惊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外婆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看见她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星……”
表姐的声音带着愧疚和无措,“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鹤满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芦苇,“解释他为什么骗我?解释他说的‘胖了两斤’是假的?解释他说的‘拿冠军’也是假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哭腔,带着愤怒,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她想起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些藏在“很好”背后的真相,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成两半,疼得她几乎要跪下去。
“他是为了你好……”
外婆终于缓过神来,上前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
“为我好就该骗我吗?”
鹤满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他凭什么以为我会怕?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还在等他回来吃抄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想起小时候,夏榆阳总把抄手里的虾仁挑给她,自己啃着没肉的面皮,说“我不爱吃海鲜”;想起初中时,他替她背沉重的画板,肩膀压得通红,却笑着说“这点重量算什么”;想起去年秋天,他躲在老黄葛树后,看着她和白鹿鸣走远,眼里的落寞像被秋霜打过的草。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疏远,都是他刻意的隐瞒。原来那些她觉得的反常,都是他精心的伪装。原来他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和病魔对抗了那么久,却还要笑着对她说“我很好”。
“他说……他说想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跟你告白。”
表姐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铁皮盒子,“这是他留给你的,说如果……如果他没能撑到那天,就让我转交给你。”
鹤满星看着那个盒子,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那是个很旧的铁皮盒,上面印着褪色的米老鼠的图案——是夏榆阳小时候最宝贝的盒子,里面装着他攒的弹珠,装着他得的奖状,装着他偷偷藏起来的、想送给她的第一颗糖。
她不敢伸手去接,好像只要不接,这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夏榆阳就还在省队里,还在训练,还在等着十八岁的到来,还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偷偷惦记着她。
“满星,你看着外婆。”
外婆扶住她的肩膀,目光里的悲伤像潮水般将她淹没,“榆阳这孩子,心思重。他怕你难过,怕你分心,才选择一个人扛着。他不是不信你,他是太疼你了。”
太疼你了。
这四个字像根针,狠狠扎进鹤满星的心脏。她想起妈妈离婚后,也是这样对她说:“妈妈是为了你好。”可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那种“我明明可以和你一起分担”的委屈,比任何疼痛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我不要他为我好。”
鹤满星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宁愿他告诉我真相,宁愿陪他一起疼,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连句再见都没有……”
她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像只受伤的小兽,绝望而无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的尘埃,像无数个被打碎的时光碎片。
她想起昨晚的零点,自己还在等他的消息,还在猜测他是不是睡熟了,还在心里默默祝他生日快乐。而那时的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他是不是带着遗憾走的?是不是还在想着没能说出口的告白?是不是还在惦记着巷尾的抄手?
“他走的时候,很平静。”
表姐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
“他说,你一定要好好的,要考上想去的大学,要永远开心……他说,能认识你,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鹤满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像被堵住了喉咙。她终于伸出手,接过那个铁皮盒。盒子很轻,却又重得让她几乎握不住。
她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没有弹珠,没有奖状,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和一颗用红绳串起来的、磨得光滑的弹珠。
信纸上的字迹很轻,甚至有些颤抖,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写下来的:
“满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到另一个地方了。别难过,我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你。
“小时候总抢你的糖,对不起。初中时总惹你生气,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陪你过十八岁生日,对不起。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了。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笑的时候,我挺难过的,但更多的是开心。你值得被好好爱着,值得永远笑得那么甜。
“本来想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但现在看来,没机会了。没关系,你知道就好。
“弹珠留给你,就像我还在你身边。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对着它说,我能听见的。
“生日快乐,满星。要永远向阳而生啊。
“夏榆阳”
信纸被眼泪打湿,字迹渐渐晕开,像幅被雨水模糊的画。鹤满星捏着那颗弹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暖不了她那颗瞬间冰封的心。
她想起小时候,夏榆阳把最亮的那颗弹珠送给她,说:“这是星星变的,能实现愿望。”她当时许的愿望是“想永远和榆阳哥做朋友”。
可现在,星星还在,那个送星星的人,却不在了。
“他还说……”
表姐的声音哽咽着,“他说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和你做邻居,还要抢你的糖,还要……看着你长大。”
鹤满星猛地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一道光带,里面的尘埃还在浮动,像无数个无法言说的遗憾。
她知道外婆和表姐说的都是真的,知道夏榆阳的苦心,知道他的爱有多深沉。可她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那个总爱欺负她却又偷偷保护她的少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接受不了那个说要陪她长大的人,没能兑现承诺;接受不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竟然成了他的忌日。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依旧灿烂,可鹤满星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色彩。她抱着那个铁皮盒,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始终不敢相信,那个叫夏榆阳的少年,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六月。
(二)
夏榆阳的葬礼过后,丰都的蝉鸣突然变得聒噪起来。鹤满星坐在课桌前,盯着数学题上的函数图像,眼神却空得像被暴雨洗过的天空。
笔记本摊开着,上面还留着夏榆阳去年刚上高一还没分班帮她讲题时画的辅助线,铅笔的痕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
“这道题需要用参数方程。”
白鹿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把自己的练习册推过来,上面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鹤满星没有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铁皮盒——里面装着夏榆阳留给他的弹珠和信。
自从那天从外婆家哭着跑出来,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上课走神,下课发呆,以前最喜欢的向日葵放在桌角,花瓣早就蔫成了深褐色,她也没心思扔掉。
云长试着拉她去食堂,江傲讲笑话逗她,可她只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底的空洞像口填不满的井。
白鹿鸣比谁都着急。他去文具店买了新的笔记本,扉页上画着她喜欢的灯塔;他绕远路去巷尾的抄手店,打包了她爱吃的藤藤菜馅,却在递给她时,被她轻声拒绝:“没胃口。”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鹤满星突然站起身,抱着作业本往教室外走。白鹿鸣跟上去,看见她站在走廊尽头,望着操场边的老黄葛树发呆。
暮色里,那棵树的影子像个沉默的巨人,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只想抓住什么的手。
“以前夏榆阳总在这棵树下等我放学。”
鹤满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这棵树的年轮里,藏着我们所有的秘密。”
白鹿鸣站在她身后,没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夏榆阳在鹤满星心里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那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是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分享辣条、一起在巷口追着跑的旧时光,是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我总觉得他还在。”
鹤满星转过身,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总以为是他。我看到穿白衬衫的男生,总忍不住回头……白鹿鸣,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
白鹿鸣递给她一张纸巾,声音放得很柔,“你只是太想他了。”
风穿过走廊,吹起鹤满星的碎发,也吹起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红绳——那是夏榆阳留给他的弹珠,被她串成了手链,日夜戴在手腕上。
白鹿鸣开始尝试各种方法。他记得鹤满星说过,夏榆阳最喜欢看她画的画,于是周末去文具店买了最贵的水彩,偷偷放在她的课桌里,却在周一发现,颜料盒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上面落了层薄薄的灰。
他听云长说,夏榆阳以前总帮鹤满星抢食堂的糖醋排骨,于是每天提前半小时去排队,把冒着热气的排骨放在她餐盘里,却看见她只是戳了戳,一口没动。
他翻出两人去星海市时拍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相册里,想让她回忆起开心的事。可当他把相册递给她时,她只是翻到有灯塔的那页,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夏榆阳的背影——那是他们在银滩赶海时,夏榆阳刚好来电话,白鹿鸣顺手拍下的远景。
“他当时说,等省运会结束,就来星海市找我们。”
鹤满星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他说想看看真正的海。”
白鹿鸣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能做的这么少。他可以帮她讲题,可以给她买好吃的,可以陪她在走廊吹风,却无法替她分担那份失去的痛苦,无法让她眼里重新亮起光。
模拟考成绩出来那天,鹤满星的名字从年级前二十滑到了五十名开外。班主任找她谈话,她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走出办公室时,正撞见白鹿鸣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两张篮球赛门票——那是他托校队队长留的,知道她以前总爱拉着夏榆阳去看球。
“去看吗?”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今天下午有决赛。”
鹤满星摇摇头,转身往教室走。手腕上的弹珠手链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声,像谁在低声叹息。
白鹿鸣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手里的门票。纸张被攥得发皱,边缘割得手心生疼,可他却觉得,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更怕看到鹤满星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怕她被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
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去了篮球场。观众席很吵,有人为进球欢呼,有人为失误叹气。他坐在以前鹤满星和夏榆阳常坐的位置,看着场上奔跑的球员,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夏榆阳来学校看鹤满星,就是坐在这个位置,远远地看了她一节课,临走时对他说:“麻烦你,多照顾她。”
当时他以为只是句普通的嘱托,现在才明白,那里面藏着怎样的不舍和托付。
日子像杯放凉的白开水,平淡得没有滋味。鹤满星依旧很少说话,却开始慢慢吃饭,慢慢做题,只是眼里的光,始终没有亮起来。
白鹿鸣不再刻意逗她开心,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她晚自习学到很晚,他就坐在旁边刷题,等她收拾书包时,自然地接过她的画板袋;她偶尔对着弹珠手链发呆,他就假装看窗外,给她留足够的空间;她周末去夏榆阳的墓地,他就提前买好白菊,放在她自行车的篮子里,自己则站在路口等她回来。
有次下雨,鹤满星没带伞,被困在图书馆门口。白鹿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举着伞站在雨里,校服湿了大半,却把伞稳稳地罩在她头顶。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惊讶。
“刚好路过。”
他笑了笑,没说自己其实在图书馆外等了一个小时。
雨下得很大,伞下的空间很小。鹤满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下来。走到巷口时,她突然说。
“谢谢你,白鹿鸣。”
白鹿鸣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他知道,这句谢谢里,藏着她的松动,也藏着她的挣扎。
“夏榆阳以前总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鹤满星看着雨帘里的青石板路,声音很轻,“他说,把我交给你,他放心。”
白鹿鸣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会的。我会陪你慢慢走出来,会让你重新开心起来,会……替他好好照顾你。”
鹤满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望了望老黄葛树的方向。雨珠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挂着细碎的星星。
从那天起,有些东西悄悄变了。鹤满星开始会对白鹿鸣笑,虽然只是浅浅的;她会主动跟他讨论题目,虽然声音还很轻;她甚至会在他打篮球崴了脚时,笨拙地帮他涂药膏,嘴里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是手腕上的弹珠手链,她始终戴着。晚自习时,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划过光滑的玻璃表面,像在和过去的时光对话。
白鹿鸣知道,夏榆阳会永远活在鹤满星的记忆里,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他愿意等,愿意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走出阴霾,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光。
就像此刻,夕阳透过窗户,在两人的练习册上投下重叠的影子。鹤满星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而白鹿鸣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带着温柔的、坚定的、无声的守护。
他知道路还很长,但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再远的路,他也愿意走下去。
(三)
高三的教室总弥漫着粉笔灰和咖啡混合的味道。鹤满星擦掉模拟卷上的错题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黑板右上角的红色数字——“32”。距离高考,还有32天。
桌角的“南黎大学”招生简章被风吹得翻了页,照片上的银杏道金灿灿的,像去年秋天白鹿鸣陪她去大学开放日时看到的样子。那天他穿着藏青色卫衣,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等我们考上了,就来这里喂猫。”
“又在发呆?”
云长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她手边,眼底带着担忧,“这是你这周第三次算错基础题了。”
鹤满星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试卷上的三角函数图像突然变得模糊。她最近总是这样,明明盯着题目,思绪却会飘到很远——飘到巷尾的抄手店,飘到星海市的灯塔,飘到夏榆阳留给他的铁皮盒上,那道被摩挲得发亮的边缘。
“再坚持一下。”
云长拍了拍她的背,“白鹿鸣刚才还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鹤满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斜前方,白鹿鸣正低头演算物理题,侧脸的线条比以前锋利了些,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他最近总是学到很晚,早上又第一个到教室,校服外套上总沾着淡淡的咖啡渍。
“不去了,还有两道大题没做。”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试卷,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午休时间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饮水机的嗡鸣在回荡。鹤满星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时,被人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林薇薇靠在瓷砖墙上,手里把玩着支钢笔,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听说你最近状态很差?”
自从文化周那次意外后,林薇薇就很少和他们说话,此刻突然出现,眼里的敌意像淬了冰。鹤满星不想理会,侧身想绕过去,却被她伸手拦住。
“急着去找白鹿鸣?”
林薇薇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恶意的尖锐,“你知道他上次模考掉了多少名吗?年级第十,创了他高中三年的最低记录。”
鹤满星的脚步顿住了,指尖猛地攥紧作业本,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知道白鹿鸣上次考得不好,却没想到会掉这么多——他以前从未出过年级前三。
“你真以为他陪你耗着是好事?”
林薇薇往前逼近一步,镜子里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他妈妈上周来学校,跟班主任说他晚上总失眠,白天上课走神。你就没发现,他最近瘦了多少?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这些细节,鹤满星不是没注意到。她看到他上课时揉太阳穴,看到他喝咖啡的次数越来越多,看到他递过来的笔记上,偶尔会出现没写完的句子——那些句子的主语,都是她的名字。
“他是为了照顾你,才把自己拖垮的。”
林薇薇的声音像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夏榆阳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沉浸在里面就算了,非要拉着他一起堕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死气沉沉的,像个拖油瓶!”
“拖油瓶”三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鹤满星的软肋上。她想起高二时,白鹿鸣为了陪她走出阴影,放弃了省物理竞赛的集训;想起他为了让她多吃点饭,绕远路去买她爱吃的抄手,自己却啃着冷面包;想起他手臂上那道为了救她留下的疤痕,至今还印在苍白的皮肤上。
是啊,她一直都在接受他的付出,却从未想过,这份沉重的陪伴,会拖得他喘不过气。
“南黎大学是他的梦想。”
林薇薇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该离他远点。别让你的消极,毁了他的前途。”
鹤满星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眼神空洞,头发乱糟糟的,确实像个被生活磨去光彩的人。这样的自己,怎么配站在闪闪发光的白鹿鸣身边?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着模拟卷的压轴题。鹤满星低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着毫无意义的线条,余光却忍不住瞟向白鹿鸣的方向。
他正专注地记着笔记,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能看到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像在压抑着什么。
下课铃响起时,白鹿鸣像往常一样转过身,手里拿着瓶热牛奶:“刚去食堂打的,还温着。”
鹤满星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不用了,我不渴。”
白鹿鸣递牛奶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受伤。
“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鹤满星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收拾着桌面,“快高考了,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吧。”
她的声音很冷淡,像结了层冰。白鹿鸣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和刻意拉开的距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牛奶放在了她的桌角,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瓶牛奶,鹤满星直到放学都没碰。它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个沉默的符号,标记着两人之间突然拉开的距离。
从那天起,鹤满星开始刻意避开白鹿鸣。
他约她去图书馆,她找借口说要去外婆家;他把整理好的错题集递给她,她笑着说“谢谢,我自己整理了”;他在放学路上等她,她故意绕远路,从另一个校门走。
云长看出了不对劲,拉着她在操场角落问:“你俩吵架了?白鹿鸣这几天跟丢了魂似的,上课都在走神。”
“没有。”
鹤满星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很轻,“快高考了,还是别分心的好。”
“就因为林薇薇说的那些屁话?”
云长皱紧了眉,“她就是嫉妒你,故意挑拨离间!你怎么能信她的话?”
鹤满星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可她说的是对的。他上次模考掉了那么多名,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她想起林薇薇说的“南黎大学是他的梦想”,想起白鹿鸣妈妈失望的眼神,想起他熬夜时日渐憔悴的脸。如果她的存在,只会让他不断退步,那她宁愿暂时离开。
“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她对云长说,也对自己说,“等我们都考上南大,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刻意疏远的日子,像杯加了太多冰块的柠檬水,又酸又涩。
鹤满星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她比以前起得更早,睡得更晚,课间十分钟都在刷题,午饭常常是啃个面包就解决。她的成绩在稳步提升,最近一次模考甚至冲进了年级前五,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了她,说她“状态回勇,有望冲击南大”。
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没有了白鹿鸣的错题解析,有些物理大题她要琢磨很久才能弄懂;没有了他递来的热牛奶,她常常忘了在胃疼时喝口温水;没有了他晚自习后同行的身影,那条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格外漫长。
她偶尔会在走廊里遇见他。他瘦了些,眼下的青黑更重了,看到她时,眼里会闪过一丝光亮,却在她刻意避开目光后,迅速黯淡下去。
有次在食堂排队,她听见后面的男生在议论:“白鹿鸣这次模考又掉了两名,听说他妈妈快急疯了。”
“可不是嘛,以前稳居前三的人,现在都快跌出前十了。”
“好像是因为他女朋友……”
“瞎说什么,两人都没谈恋爱。”
鹤满星端着餐盘的手猛地一抖,番茄炒蛋的汤汁溅在了校服上,像朵难看的污渍。她狼狈地转身离开,背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回到教室,她看着桌角那瓶早就凉透的牛奶——是上周白鹿鸣放在这里的,她一直没动。瓶身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已经过了保质期。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们在护城河约定,要一起考上南大。那时的月光很亮,他的眼神很坚定,说“我们会一起在银杏道上散步,一起去图书馆占座,一起实现所有的愿望”。
可现在,他们却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奋力奔跑,连偶尔的交汇都成了奢侈。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鹤满星的名字排在年级第三,而白鹿鸣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十的位置。
放学时,她在教学楼门口遇见了他。他手里拿着两本南黎大学的招生简章,封面上的银杏叶在阳光下泛着金黄。
“阿满。”
他叫住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能谈谈吗?”
鹤满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和那双写满疲惫却依旧执着的眼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但林薇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别让你的消极,毁了他的前途。”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迫使自己移开目光:“快高考了,有什么事考完再说吧。”
“是不是因为我考得不好?”
白鹿鸣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眼里的痛苦像潮水般涌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了?是不是觉得我考不上南大了?”
“不是的。”
鹤满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硬着心肠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各自专注学习。等高考结束……”
“等高考结束,什么都晚了!”
白鹿鸣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我不要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林薇薇说的那些话?”
鹤满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跑。书包里的招生简章掉了出来,被风吹得翻了页,照片上的银杏道空荡荡的,像条没有尽头的路。
她不敢回头,怕看到他受伤的眼神,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书桌上那枚夏榆阳留下的弹珠,突然放声大哭。
她只是想让他变得更好,只是想和他一起走进南大的校门,只是想在未来的某天,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可为什么这条路,会走得这么难?
窗外的蝉鸣已经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蛙声。黑板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像倒计时的沙漏,催促着他们奔向那个未知的未来。
鹤满星擦干眼泪,重新翻开了数学错题集。封面上,还留着白鹿鸣以前帮她标注重点时,不小心蹭到的钢笔渍,像个小小的、顽固的印记。
她在心里默念: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刻意的疏远,像在心上划开的伤口,每分每秒都在疼。而她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期待着高考结束的那天,能有勇气对他说一句:
“你看,我做到了。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心疼阿鹿宝贝,在坚持一下就好了。[托腮]下一章还是虐点预警:欺骗。很快就结束这段难熬的日子了。[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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