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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是我食言了 ...

  •   说了违心的话,但我会等他回来。——《阿满的小秘密》

      (一)

      六月的午后,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座城市煮沸。鹤满星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数字像一簇跳跃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睛——638分,比南黎大学去年的录取线高出整整二十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窗边,推开窗户的瞬间,热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扑面而来。白鹿鸣,她想,我做到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南黎了。

      手机屏幕亮着,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少年发来的消息带着惯有的温柔:“别紧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下面是她回的一个龇牙笑的表情,那时的忐忑不安,此刻全化作了漫天的欢喜。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听见楼下客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外婆林榆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迟疑:“这件事……还是再等等吧。”

      鹤满星的动作顿住了。外婆很少会客,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午后。好奇心驱使着她放轻脚步,沿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客厅里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

      “姜夫人”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纪家的耐心是有限的。当初若不是看在姜老爷子的面子上,这门亲事也不会拖到现在。”

      姜夫人?

      鹤满星愣了愣。外婆的名字是林榆,这是她从小听到大的,怎么会突然被人叫做姜夫人?

      林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纪董,满星还是个孩子,她刚高考完,前程似锦……”

      “正是因为她前程似锦,才更该明白联姻的意义。”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接过话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南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纪家还是能让她顺利拿到的。”

      联姻?纪家?

      鹤满星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扶着楼梯扶手的手开始发抖,客厅里的景象透过栏杆的缝隙映入眼帘——外婆坐在沙发上,背脊佝偻着,对面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主位上的中年男人面色沉峻,眉眼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而坐在他身侧的年轻男人……

      鹤满星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纪斯琛。

      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他微微侧着头,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几分熟悉的少年气,却又被周身的疏离感覆盖得严严实实。

      是那个初中时总爱揪她辫子的男生,是那个高一云长生日会上,被起哄时红着脸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的少年。后来他转学了,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原来他是纪家的人。

      “我不同意。”

      林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决绝,“我已经不是姜家的人了,当年我跟着满星外公离开姜家,就断了所有联系。这门亲事,作不得数!”

      “姜冉。”

      纪董冷冷地开口,刻意加重了那个名字,“你以为改了姓氏,就能抹去自己是姜家千金的事实?你以为躲在这破落的小城里,就能逃掉姜家欠下的债?”

      姜冉……姜家千金……

      鹤满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进太阳穴。外婆是豪门姜家的千金?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会在傍晚牵着她的手去菜市场讨价还价,会把省下来的钱偷偷塞进她书包的外婆,竟然是传说中那个富可敌国的姜家的人?

      “当年姜家破产,是纪家出手才保住了姜家最后的根基。”

      纪董缓缓道,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你父亲临终前亲口答应的联姻,难道要让你这个做女儿的食言?”

      林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可姜家现在……”

      “姜家现在只有一个独子。”

      纪斯琛忽然开口,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楼梯口的方向,吓得鹤满星猛地缩回了头,“所以,联姻的对象只能是鹤满星。”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鹤满星的心脏。

      为什么是她?她和纪家毫无瓜葛,和纪斯琛更是早已断了联系。

      “斯琛。”

      林榆看向那个年轻男人,语气带着恳求,“你和满星是同学,你该知道她……”

      “正因为是同学,我才清楚她有多聪明。”

      纪斯琛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会明白,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鹤满星只觉得荒谬。她的人生蓝图里,从来没有纪斯琛的位置。那里只有南黎大学的林荫道,有白鹿鸣含笑的眼睛,有他们约定好的未来。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上白鹿鸣的名字亮得刺眼。她想立刻冲下楼,告诉外婆她不需要纪家的帮助,她已经考上南黎了,她有喜欢的人,她不要联姻。

      可就在这时,纪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冰冷的威胁:“姜冉,别逼我们用别的手段。你该知道,纪家要动一个人,有多容易。”

      林榆的呼吸猛地一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鹤满星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到外婆的手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林榆的声音带着颤抖。

      纪董没有回答,反而是纪斯琛慢悠悠地开口,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瞟向楼梯口:“听说,满星有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叫白鹿鸣?好像也报考了南黎大学?”

      轰——

      鹤满星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们调查了白鹿鸣?

      “你们不准动他!”林榆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这门亲事,我答应!我替满星答应!”

      “外婆!”

      鹤满星再也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踉跄着从楼梯上跑下来。

      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看向她,纪董的眼神锐利如刀,纪斯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林榆看到她,脸色骤变,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满星,你怎么……”

      林榆的声音哽咽着,眼里满是愧疚和痛苦。

      鹤满星没有看外婆,她死死地盯着纪斯琛,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纪斯琛,你什么意思?你调查我们?”

      纪斯琛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比高中时更高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只是做了些必要的了解。”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你很快就要成为纪家的少奶奶了。”

      “我不会答应的!”

      鹤满星后退一步,挺直脊背,“我考上南黎大学了,我和鹿鸣……”

      “白鹿鸣是吗?”

      纪董冷冷地打断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屏幕朝向她,“这个男孩,倒是一表人才。”

      视频里是白鹿鸣的身影,他正走出学校大门,阳光洒在他身上,笑容干净得像个天使。可下一秒,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突然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径直朝他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

      鹤满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没什么。”

      纪董收起手机,语气轻描淡写,“只是想请他‘喝杯茶’。南黎大学附近的小巷子,治安可不太好,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

      “不要!”

      鹤满星猛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答应你们!我答应联姻!你们不准碰他!”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卑微得像尘埃里的花。

      林榆看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满星,外婆对不起你……”

      鹤满星没有看外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纪董,一字一句地说:“我有条件。”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纪董冷冷地说。

      “我只有一个条件。”鹤满星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保证白鹿鸣的安全,让他顺利上大学,不准你们任何人打扰他的生活。”

      纪斯琛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那里盛满了泪水,却带着一股倔强的韧劲,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被他抢走作业本,却梗着脖子不肯哭的小女孩。他的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可以。”

      纪斯琛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向你保证。”

      鹤满星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她的背影单薄而决绝,像一片即将被狂风撕碎的叶子。

      “满星,你去哪里?”

      林榆急忙喊道。

      鹤满星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破碎的哽咽:“我去和他说清楚。”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蝉鸣依旧聒噪,栀子花依旧香甜,可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她走到小区对面的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星星?查完成绩了吗?我刚查完,706分,应该能上南黎了!我们……”

      “白鹿鸣。”

      鹤满星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白鹿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星星,你说什么?是不是成绩不理想?没关系,我们可以再……”

      “不是因为成绩。”

      鹤满星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说出更伤人的话,“我不喜欢你了,白鹿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白鹿鸣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南黎的,你忘了吗?上周你还说,要在南黎的图书馆里占两个相邻的位置……”

      “那些都是说着玩的。”

      鹤满星咬紧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已经答应了纪家的联姻,下个月就要订婚了。白鹿鸣,忘了我吧。”

      “纪家?联姻?”

      白鹿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愤怒,“星星,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有人逼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没有谁逼我。”

      鹤满星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汹涌而出,“是我自己愿意的。纪家能给我想要的未来,你给不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少年压抑的呼吸声,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鹤满星。”

      白鹿鸣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鹤满星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她仿佛能看到少年此刻的模样,他一定是皱着眉,眼里满是受伤和不解。

      “我说,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心,“白鹿鸣,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应,猛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卡拔出来,狠狠扔在了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走出电话亭,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瞬间连成了线。

      鹤满星没有躲,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泪水一起滑落。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南黎大学的校门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少年含笑的眼睛也渐渐被雨水冲刷干净。

      纪斯琛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个在雨中踽踽独行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外壳,屏幕上是多年前的一张照片——初中毕业照上,扎着马尾的女孩坐在他斜前方,侧脸的轮廓干净又明朗。

      “斯琛。”

      纪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既然她答应了,就尽快安排订婚仪式。姜家那边,也该有个交代了。”

      纪斯琛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榆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优雅女人,眉眼间和鹤满星有几分相似。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照片上那个“姜冉”的名字上。

      “对不起,姐姐。”

      林榆哽咽着,“我没能保护好满星……”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鹤满星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一家文具店,才停下脚步。她走进去,买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然后坐在店外的屋檐下,开始写信。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工整的字迹,却掩盖不住纸张上深浅不一的泪痕。

      “白鹿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请忘了我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其实我很高兴,我们都考上了南黎大学,很高兴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约定。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可我不能说。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上大学,好好生活,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试图找我。你要相信,我做出的选择,有我的理由。”

      “最后,祝你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鹤满星绝笔”

      写完最后一个字,鹤满星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写上南黎大学的地址和白鹿鸣的名字。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弱的光。她站起身,把信封投进路边的邮筒,然后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没有南黎大学,没有白鹿鸣,只有一场早已注定的婚约,和一个她必须独自走完的未来。

      邮筒静静地立在路边,绿色的外壳在雨后显得格外鲜亮。信封躺在黑暗的邮筒里,承载着一个少女破碎的梦,等待着被送到那个再也等不到她的少年手中。

      而此刻的白鹿鸣,正站在鹤满星家的楼下,手里攥着两张刚买的电影票,那是他们说好要一起看的毕业电影。雨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可他毫不在意,只是一遍遍地拨打着那个再也打不通的号码。听着电话那头冰冷的提示音,直到手机自动关机。

      他不知道,他等的那个人,已经在雨水中,和他的未来说了再见。

      (二)

      九月的南黎大学,梧桐叶刚刚染上浅黄。

      白鹿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信号与系统》的书页,目光却落在窗外——那里的林荫道上,穿着军训服的新生三三两两走过,笑闹声顺着风飘进来,像极了他和鹤满星曾经憧憬过的模样。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了两下,是班级群的消息提示。他随手捞起来点开,一张被反复转发的新闻截图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标题刺眼——《纪姜联姻尘埃落定,纪氏继承人纪斯琛与姜家外孙女鹤满星订婚宴引全城瞩目》。

      配图是宴会厅的俯瞰图,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间,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女站在纪斯琛身边,眉眼低垂,露出的侧脸线条依旧干净,却没有半分笑意。她的左手被纪斯琛握着,无名指上那枚鸽子蛋钻戒闪得人眼睛疼。

      白鹿鸣的指尖猛地收紧,手机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鹤满星?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鹤满星吗?」

      「除了她还有谁?你看这名字,还有这照片,虽然化了妆,但眉眼绝对是她!」

      「天呐,她竟然是姜家的外孙女?我记得她高中时一直跟着外婆住,穿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那种……」

      「纪家啊!南黎市的纪家!这简直是小说照进现实吧?」

      讨论像潮水一样涌来,夹杂着惊叹、艳羡,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白鹿鸣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天,电话里女孩冰冷的声音:“我已经答应了纪家的联姻。”

      想起自己疯了一样跑到她家楼下,等到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邻居一句「早就搬走了」。

      想起信箱里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只看清最后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原来,这就是她的「前程似锦」。

      “鹿鸣,看群了吗?”

      江傲的消息弹了出来,紧接着,图书馆的后门被轻轻推开,高大的男生几步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难得的严肃,“这事儿太蹊跷了。”

      云长也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刚买的奶茶,看到白鹿鸣苍白的脸色,把奶茶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别信那些报道上的鬼话。你看鹤满星那表情,像是自愿的吗?”

      白鹿鸣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他把手机推过去,声音沙哑:“你们看。”

      照片被放大,鹤满星的表情清晰可见。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嘴角紧抿着,连带着下颌线都绷得笔直。

      纪斯琛站在她身边,侧脸对着镜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握着她的那只手,指节微微用力,几乎是半强迫地把她带向镜头。

      “这叫开心?”

      江傲嗤笑一声,指着照片里鹤满星空荡荡的另一只手,“连订婚戒指都没好好戴,松松垮垮挂在指尖,糊弄谁呢?”

      云长凑近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你们还记得高一那次生日会吗?纪斯琛说他有喜欢的人,当时好多人猜是林薇薇,现在看来……”

      “不管他喜欢谁。”

      白鹿鸣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满星不喜欢他!”

      江傲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我知道你急,但现在急有什么用?纪家是什么分量?我们现在去找人家理论,怕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白鹿鸣的肩膀垮了下来,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是啊,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刚入学的大学生,无权无势,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不过,报道里说,订婚只是先定下来,正式结婚要等五年后,鹤满星大学毕业。”

      云长翻到新闻末尾,指着一行小字说道,“五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江傲眼睛一亮,拍了拍白鹿鸣的后背:“对!五年!你忘了你爸不是一直想让你出国深造吗?南黎大学的交换生项目,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申请上。去顶尖的学府学几年,回来搞个科技公司,到时候你是冉冉升起的科技新贵,纪家就算再厉害,也得掂量掂量。”

      “抢回来?”

      白鹿鸣喃喃道,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他灰暗的心里。

      “当然要抢!”

      江傲语气笃定,“鹤满星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她当初答应,肯定有苦衷。你以为她愿意嫁给纪斯琛?你看她看纪斯琛的眼神,跟看一块石头没区别。”

      云长点头附和:“而且,你别忘了林薇薇。”

      提到这个名字,白鹿鸣的眼神冷了几分。

      林薇薇,高中时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到处拉帮结派,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针对鹤满星。抢她的作业本,在背后散布她的谣言,甚至在她和白鹿鸣确定关系后,还故意把一杯奶茶泼在鹤满星的校服上。

      “刚才在群里看到没?”

      云长划着手机屏幕,“有人@林薇薇,问她现在鹤满星成了纪家准少奶奶,她当初那么欺负人,晚上睡得着觉吗?”

      屏幕上,林薇薇的回复姗姗来迟,带着刻意的傲慢:“联姻而已,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再说了,她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装什么千金大小姐。”

      下面立刻有人怼她:「人家现在是纪斯琛的未婚妻,你算哪根葱?」

      「就是,以前看她老实欺负她,现在知道怕了?」

      「听说林薇薇她家公司最近资金链出问题了,想去巴结纪家,结果连订婚宴的门都没进去。」

      群里的讨论渐渐歪楼,从感叹鹤满星的命运,变成了嘲讽林薇薇的自不量力。有人翻出高中时的旧账,说林薇薇当初怎么把鹤满星的笔记本扔进垃圾桶,怎么在体育课上故意把她绊倒,桩桩件件,都透着少年人的恶意。

      “报应。”

      江傲冷哼一声,“以前她总说鹤满星是没人要的野丫头,现在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凤凰。”

      白鹿鸣没有参与讨论,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订婚宴的照片上。鹤满星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衬得她皮肤胜雪,却也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他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他和鹤满星在晚自习后偷偷溜出学校,在操场上堆雪人。她的手冻得通红,却执意要给雪人安上用胡萝卜做的鼻子,笑着说:“等我们考上南黎,冬天就来这里堆一个更大的。”

      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笑容比阳光还暖。

      而照片里的她,像一尊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被摆放在华丽的背景板前,失去了所有光彩。

      “我要去申请交换生。”

      白鹿鸣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美国麻省理工的那个项目,我要去。”

      江傲和云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这才对嘛。”

      江傲笑着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本来就该去更广阔的地方。五年时间,足够你脱胎换骨了。到时候别说纪家,就是整个南黎市,都得看你脸色。”

      云长也笑道:“我们会帮你留意这边的消息,一有鹤满星的动静,立刻告诉你。你安心搞学业,别的不用管。”

      白鹿鸣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书,指尖重新落在书页上,这一次,目光专注了许多。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是碎裂的疼痛,一半是重生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鹿鸣开始疯狂地学习。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白天啃专业书,晚上写申请材料,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江傲和云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班级群里的热闹渐渐平息,关于鹤满星的讨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发几张她陪同纪斯琛出席商业活动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永远穿着得体的礼服,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空得像一潭死水。

      有人感叹:“豪门媳妇不好当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跟提线木偶似的。”

      有人惋惜:“她本来可以靠自己考上南黎,有光明的前途,现在却被困在那样的圈子里。”

      没有人知道,每次看到这些照片,白鹿鸣都会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遍遍地调试程序,直到凌晨。冰冷的代码和运行成功的提示音,成了他对抗无力感的唯一武器。

      三个月后,交换生录取结果出来了。白鹿鸣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拿到了麻省理工的offer,同时还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拿到通知的那天,他没有告诉太多人,只请了江傲和云长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行啊你,白鹿鸣!”

      江傲举起酒杯,眼里闪着光,“果然没看错你!到了那边好好干,等你回来,咱们哥仨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云长也举杯:“记得常联系,这边有任何关于鹤满星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发给你。”

      白鹿鸣笑着和他们碰杯,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他看着窗外南黎大学的灯火,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和鹤满星也是在这里,憧憬着大学生活。

      “我会回来的。”

      白鹿鸣轻声说,像是在对朋友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五年后,他一定回来。

      江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等你。到时候你要是成了科技新贵,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

      “还有鹤满星。”

      云长补充道,语气认真,“她肯定在等你。你看她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戴着你送她的那条银项链,虽然藏在衣领里,但我上次放大照片看,绝对是你送的那条。”

      白鹿鸣的心猛地一跳。那条项链,是他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星星,他说:“你是鹤满星,是我的星星。”

      原来,她还戴着。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无力,都化作了汹涌的动力。他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仿佛看到了五年后的自己——站在聚光灯下,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的少年,而是有足够的能力,把她从那座华丽的牢笼里带出来。

      “对了。”

      云长忽然想起什么,“前几天听我爸说,纪家最近在和国外的一家科技公司谈合作,好像就是麻省理工那边的。说不定,你在那边还能和他们打上交道。”

      白鹿鸣眼神一凛。纪家吗?很好,他倒要看看,所谓的豪门,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寒假来临的时候,白鹿鸣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江傲和云长去机场送他,看着他背着简单的行囊,走进安检口,背影挺拔,步伐坚定。

      “你说,他能成功吗?”

      云长望着飞机起飞的方向,轻声问。

      江傲笑了笑:“你见过比他更倔的人吗?他认定的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会把墙拆了再往前走。”

      飞机穿过云层,飞向遥远的彼岸。白鹿鸣靠在舷窗边,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高考结束后,他和鹤满星在南黎大学门口拍的,女孩笑靥如花,男孩眼神明亮,背后是「南黎大学」四个烫金大字。

      照片的背面,是他用钢笔写的一行字:“等我回来,阿满。”

      与此同时,南黎市的一家高级会所里,纪斯琛看着手里的文件,眉头微蹙。

      “麻省理工的那个项目组,领头的是个叫白鹿鸣的中国学生?”

      助理点头:“是的,纪总。听说很有才华,几个月内就攻克了好几个技术难题,连他们系的主任都对他赞不绝口。”

      纪斯琛的指尖在「白鹿鸣」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站在落地窗前的鹤满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端着香槟的手微微一颤,酒液溅在洁白的手套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白鹿鸣……他去了麻省理工?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星星稀疏地散布在天幕上,像一颗颗破碎的钻石。她轻轻抚摸着藏在衣领下的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五年,她想,还有五年。

      足够一个少年蜕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也足够她……等下去。

      会所里的音乐悠扬,觥筹交错,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女孩,正望着星空,眼里悄悄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少年,正坐在实验室里,看着屏幕上运行成功的代码,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只要想到那个在等他的人,他就有无限的勇气,去劈开所有的阻碍。

      命运或许残酷,但少年人的决心,足以对抗整个世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是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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