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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分将至 ...

  •   秋分将至,你……还在那个路口吗?我想记录秋天的你。——《阿满的小秘密》

      (一)

      四月的南黎市,梧桐絮像雪一样漫天飞舞。

      鹤满星坐在出租车后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上的雾气。车窗外掠过熟悉的街景——街角那家开了十几年的奶茶店还在,门口的招牌褪了色;巷子里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绿,枝桠几乎要伸到对面的楼顶。

      这些都是她高中时的记忆,带着奶茶的甜香和阳光的温度,却被这四年的时光蒙上了一层灰。

      “小姐,到了。”

      司机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鹤满星付了钱,推开车门,一股夹杂着梧桐絮的风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家装修雅致的火锅店,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老同学聚”四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高中班长在群里发起的聚会,定在今天这个周末。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向纪斯琛开口。

      出乎意料的是,纪斯琛没有反对,只是坐在沙发上,翻着财经杂志,淡淡地说:“晚上十点前回来。”

      没有威胁,没有质问,甚至没有问她要去见谁。这平静得让她心慌,却也让她松了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米白色的连衣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火锅店的门。

      热气混着牛油的香气扑面而来,喧闹的人声瞬间将她包裹。二十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同时看过来,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鹤满星!真的是你!”

      “天哪,四年不见,你变化也太大了吧!”

      “快坐快坐,就等你了!”

      鹤满星被热情的同学们簇拥着走到空位上,旁边正好是班长。她看着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大家好,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嘛!”

      班长给她倒了杯酸梅汤,“自从你订婚那天上了新闻,我们就没再见过你。听说你一直在纪家学习打理生意?真是厉害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语气里有羡慕,有好奇,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鹤满星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

      她知道,在这些老同学眼里,她早已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安静坐在教室角落的女孩了。她是纪家的准少奶奶,是新闻里那个和纪斯琛并肩而立的女人,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鹤满星”。

      “对了,满星。”

      一个女生忽然开口,“你现在跟纪总……感情很好吧?上次在财经频道看到你们一起参加发布会,看起来好般配啊!”

      鹤满星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还好。”

      “那你还记得林薇薇吗?”

      另一个男生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前阵子想托关系进纪氏集团,结果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拿到,听说后来嫁给了一个暴发户,天天在朋友圈炫富,笑死个人。”

      提到林薇薇,大家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有人说她高中时欺负鹤满星是因为暗恋纪斯琛,有人说她家里的公司早就破产了,还有人说上次在商场看到她,穿着廉价的仿冒品,见到鹤满星的海报还偷偷翻白眼。

      鹤满星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那些关于林薇薇的恩怨,早已随着时间淡了。她现在在意的,是另一个名字。

      “对了。”

      她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江傲和云长……来了吗?”

      提到这两个名字,喧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了几分。班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们俩说公司有事,来不了。”

      鹤满星的心沉了下去。是故意避开她吗?

      火锅端上来了,红油翻滚,辣椒的香气刺激着鼻腔。大家开始动筷子,话题也渐渐转到各自的生活上——谁考上了公务员,谁进了国企,谁创业开了公司,谁下个月要结婚了。

      鹤满星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青菜,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话题。

      “其实……”

      坐在她对面的男生忽然放下筷子,犹豫着开口,“我们都挺佩服你的。”

      鹤满星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啊。”男生笑了笑,“从普通家庭一下子嫁入豪门,肯定不容易吧?纪斯琛那种人,听说特别厉害,你能跟他处这么久,肯定有过人之处。”

      这话听起来是恭维,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鹤满星低下头,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轻声说:“我和他……还没结婚。”

      “也是,你们订婚的时候就说要等你大学毕业。”

      旁边的女生接过话头,“不过也快了吧?你今年就毕业了,纪家肯定要办婚礼了吧?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啊!”

      喜酒?鹤满星在心里苦笑。她连这场婚姻的起点都身不由己,又怎么敢奢望终点的模样?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抱歉抱歉,来晚了!”

      江傲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比四年前成熟了不少,“公司临时开了个会,走不开。”

      跟在他身后的是云长,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两人的目光扫过包厢,当看到鹤满星时,都愣了一下。

      “满星?”

      云长有些惊讶,“你也来了?”

      鹤满星站起身,心跳莫名地加速:“嗯,收到班长的消息,就过来了。”

      江傲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起菜单就点了一堆肉,语气却有些不自然:“纪斯琛……没跟你一起来?”

      “他有事。”鹤满星的声音很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周围的同学看出他们之间似乎有话要说,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们俩怎么才来?”班长打圆场,“就等你们开酒了!”

      江傲和云长应付着大家,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鹤满星。鹤满星能感觉到他们的欲言又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终于,趁着大家举杯敬酒的间隙,鹤满星小声问江傲:“他……还好吗?”

      江傲喝酒的动作顿了顿,避开她的目光:“谁啊?”

      “白鹿鸣。”

      鹤满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三个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江傲放下酒杯,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已经三年没联系了。”

      鹤满星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怎么会?你们以前不是经常视频吗?他还……还托人给我带过纸条……”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轻,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云长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大概是三年前吧,他突然就断了联系。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邮件也石沉大海。我们托在美国的朋友打听,只知道他好像从麻省理工退学了,去了硅谷,但具体在哪个公司,做什么项目,谁都不知道。”

      “退学了?”

      鹤满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他不是……不是项目做得好好的吗?还说要冲击什么青年科学家奖……”

      “谁说不是呢!”

      江傲的语气带着几分懊恼,“我们也觉得奇怪。他那人你也知道,对科研执着得像头牛,怎么可能说退学就退学?我们猜,可能是遇到什么坎儿了,不想让我们担心,才故意躲着的。”

      鹤满星的手指紧紧攥着桌布,指节泛白。退学?失联?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五年后回来接她的少年,怎么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遇到了困难吗?还是……放弃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不会的,白鹿鸣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他答应过她的,他说过会等她的。

      “那……你们就没再找找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找了,怎么没找?”江傲苦笑,“我们甚至托人去硅谷的科技公司问过,都说没这个人。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云长补充道:“不过,前阵子我在一个科技论坛上看到一篇论文,作者署名是‘LM’,研究方向跟白鹿鸣以前做的项目很像,发表时间就在他失联后不久。我猜,可能是他用了化名。”

      “LM……”

      鹤满星喃喃道,这是白鹿鸣名字拼音的首字母。

      “所以我们觉得,他应该是在憋大招。”江傲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尽量轻松,“那小子,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惊天动地的事。说不定哪天,他就以科技大佬的身份,突然出现在南黎市了。”

      鹤满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片蔓延开来的苦涩。

      她想起四年前,那条匿名发来的照片;想起三年前,那个服务生偷偷塞给她的纸条;想起这四年里,她无数次在深夜里,对着天狼星默默祈祷。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她所有的期盼和等待,都成了一场没有回音的独角戏。

      “对了。”

      云长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是白鹿鸣走之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等你大学毕业,如果……如果你还需要,就交给你。”

      鹤满星接过U盘,小小的,冰凉的,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连接。

      聚会还在继续,同学们的笑闹声、酒杯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有些不真实。鹤满星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被隔绝在这片喧闹之外。

      她看着江傲和云长努力想让气氛轻松起来的样子,看着同学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忽然觉得很累。

      “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她站起身,对大家笑了笑。

      “这么快就走?”班长挽留道。

      “嗯,有点头晕。”

      她找了个借口,拿起包,“你们玩得开心。”

      江傲和云长想送她,被她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走出火锅店的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梧桐絮还在漫天飞舞,粘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像一层挥之不去的尘埃。

      她没有打车,而是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着。路过高中校门时,正好赶上放学,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笑闹着,追逐着,像极了当年的她和白鹿鸣。

      那时的他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考上同一所大学;以为只要相爱,就能抵挡所有风雨;以为五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现在才明白,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一场联姻,就能将两个相爱的人分隔两地;一次失联,就能让四年的等待变得杳无音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纪斯琛发来的消息:“需要我派人接你吗?”

      鹤满星看着那行字,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不用,我自己回去。”

      她继续往前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U盘。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孤单得让人心疼。

      回到纪家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纪斯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轮廓。

      “回来了。”

      他头也没抬。

      “嗯。”

      鹤满星换了鞋,走到他面前。

      纪斯琛放下文件,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同学聚会,不开心?”

      鹤满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只是轻声说:“我累了,先上楼了。”

      她转身想走,却被纪斯琛叫住了。

      “白鹿鸣的事。”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你知道了?”

      鹤满星的脚步顿住了,猛地回头看向他,眼里满是震惊:“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纪斯琛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有些人,有些事,早点放下,对谁都好。”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鹤满星的心脏。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四年里,他时而冷漠,时而温和,时而威胁,时而纵容,她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等待,知道她的期盼,甚至……知道白鹿鸣的下落。

      “纪斯琛。”

      鹤满星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纪斯琛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猛地躲开了。

      “上楼吧。”

      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明天还要去纪氏报道,别迟到了。”

      鹤满星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她握紧手心的U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回到房间,她锁上门,颤抖着将U盘插进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给星星”。点开,是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里,是波士顿的实验室,白鹿鸣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容。

      “星星,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陪你一起毕业。”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要暂时消失一段时间。别担心,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

      “还记得我们约定的南黎大学吗?我托云长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是我用课余时间做的校园模型,里面有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的图书馆,一起要走的林荫道。”

      “星星,等我。不管多久,一定要等我。”

      视频的最后,少年对着镜头,用力地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得像从未被乌云笼罩过。

      鹤满星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笑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键盘上。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屏幕上少年的脸,哽咽着说:“我等你,白鹿鸣,我等你。”

      窗外的梧桐絮还在飘,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书桌上那枚断了链的星星项链。旁边,是纪斯琛送的旁边,是纪斯琛送的那条新项链,碎钻的光芒在月光下闪烁,却显得那么冰冷,那么刺眼。

      夜还很长,等待,似乎也还很长。

      (二)

      纪氏集团总部的玻璃幕墙,在六月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鹤满星站在前台,手里捏着入职通知书,指尖微微发颤。今天是她来纪氏实习的第一天,距离毕业还有四个月,纪斯琛说:“提前熟悉环境,毕业后接手姜家的产业才不会手忙脚乱。”

      她知道,这不过是他把她牢牢拴在身边的另一种方式。

      “鹤小姐,这边请。”

      总裁办的助理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鹤满星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镜面倒映出她的身影——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长发束成低马尾,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干练,却掩不住眼底的疏离。

      这是纪斯琛为她准备的行头,他说:“纪家未来的女主人,不能让人看笑话。”

      电梯在顶层停下,助理推开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一扇门:“鹤小姐,这是您的办公室。纪总交代了,您先从基础学起,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办公室不大,却五脏俱全,落地窗外是南黎市的繁华夜景。鹤满星放下包,刚坐下,就听到门外传来窃窃私语。

      “就是她啊?纪总的未婚妻?”

      “听说以前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走了狗屎运才攀上纪家。”

      “啧啧,仗着纪总撑腰,直接进总裁办实习,这起点也太高了吧?”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鹤满星捏紧了手里的钢笔,指尖泛白。她早该想到的,纪家的光环之下,从来少不了这样的流言蜚语。

      接下来的日子,比她想象中更难。

      部门会议上,她提出的方案被当众驳回,理由是“太理想化,不切实际”;同事们聚餐从不叫她,背后却议论她“高傲不合群”;连打印文件这样的小事,负责文印的阿姨都会故意刁难,说“纪总的未婚妻还需要自己跑腿?”

      鹤满星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她知道,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非议。纪斯琛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她不能再给他任何“小题大做”的理由。

      她开始更早地到公司,把所有资料都吃透;会议上不再轻易发言,而是默默记录下别人的观点,对比自己的不足;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趁午休时间去请教部门里最年长的前辈,态度谦逊得近乎卑微。

      纪斯琛似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公司,处理文件,开会议,偶尔路过她的办公室,也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像对待普通下属一样。

      直到那天下午。

      鹤满星抱着一摞文件去档案室,走到走廊拐角时,被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故意撞了一下。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份重要的合同原件掉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哎呀,不好意思啊,鹤小姐。”

      女人捂着嘴,假意道歉,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走路不看路呢?”

      这是市场部的经理,仗着自己是纪家远亲,在公司里向来横行霸道,尤其看不惯鹤满星这个“空降兵”。

      鹤满星没说话,只是弯腰去捡文件,当看到那份掉进垃圾桶的合同原件时,脸色瞬间白了。她顾不上脏,伸手就要去捞,却被女人一脚踩住了手背。

      “啧啧,这可是重要文件,怎么能乱扔呢?”

      女人的高跟鞋跟又尖又细,踩在手背上,疼得鹤满星几乎要落下泪来。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员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李经理也太过分了吧?”

      “谁让人家是纪家亲戚呢?鹤小姐就算是未婚妻,还没正式进门呢。”

      “快看,纪总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纪斯琛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目光落在鹤满星被踩住的手上,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寒意。

      “李经理。”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经理脸色一白,赶紧收回脚,讪讪地笑道:“纪总,我跟鹤小姐闹着玩呢……”

      “在纪氏,上班时间打闹,还损坏重要文件,”纪斯琛打断她,语气冰冷,“你说,该怎么处理?”

      李经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纪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人事部。”

      纪斯琛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通知市场部李经理,立刻办理离职手续。另外,查一下她负责的所有项目,看看有没有违规操作。”

      电话那头传来人事部经理恭敬的应答声。

      李经理瘫软在地,不敢相信自己就因为这点事丢了工作。

      纪斯琛没再看她,弯腰捡起那份沾满污渍的合同原件,又对旁边的助理说:“叫保洁过来清理。另外,把法务部的人叫来,看看这份合同能不能补救。”

      “是。”

      他做完这一切,才看向还蹲在地上的鹤满星,伸出手:“起来。”

      鹤满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暖,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轻轻一拉,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手没事吧?”

      他看着她手背上那道清晰的鞋印,眉头微蹙。

      “没事。”

      鹤满星抽回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脸颊有些发烫。

      周围的员工早就散得一干二净,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

      纪斯琛看着她,语气恢复了平淡,“直接告诉我。”

      鹤满星低下头,没说话。

      那天之后,公司里再也没人敢明着刁难鹤满星。那些窃窃私语和白眼依旧存在,却隐藏在了暗处,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对她客气了许多。

      纪斯琛偶尔会把她叫到办公室,给她一些项目资料让她分析,或者带着她参加一些不重要的会议。他教她看财务报表,教她分析市场趋势,教她在谈判时如何抓住对方的软肋。

      他不再提白鹿鸣,也不再用外婆威胁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像一种奇怪的平衡——他是她的上司,她是他的下属,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超越这层关系的、难以言说的默契。

      两个月后,盛夏的暑气渐渐消退,梧桐叶开始染上浅黄。

      鹤满星提前完成了当天的工作,向纪斯琛请了半天假。她开着纪斯琛给她配的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最后鬼使神差地停在了高中校门口。

      放学铃声刚刚响起,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涌出来,三三两两地笑着、闹着,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鹤满星坐在车里,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她想起四年前的秋分时节,也是这样一个傍晚。那天学校开运动会,她报了三千米长跑,跑到最后一圈时体力不支,是白鹿鸣冲进跑道,陪着她一起跑到了终点。

      他背着她走出操场,汗水浸湿了两人的衣服,却一点也不觉得累。走到校门口前的那条小路上时,他忽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糖纸包着的银杏叶标本。

      “秋分快乐,阿满。”他笑得一脸灿烂,“这是我早上捡的,最完整的一片。”

      银杏叶的边缘是锯齿状的,脉络清晰,被压得平平整整。她一直夹在语文书里,直到订婚那天,被纪斯琛的人收走了所有高中时期的东西。

      不知道那片银杏叶,现在还在不在。

      鹤满星推开车门,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慢慢往前走。路边的银杏树比四年前更高了,枝叶繁茂,几乎要遮蔽住整条小路。

      她走到当年白鹿鸣给她银杏叶的地方,停下脚步。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那天的景象。

      只是,那个站在光影里,笑着递给她银杏叶的少年,不在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鹤满星蹲下身,抱住膝盖,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白鹿鸣,你在哪里?

      你说过会等我,可我等了这么久,为什么还看不到你的身影?

      你知道吗?纪斯琛最近很少威胁我了,他甚至会教我做事,会在我被欺负时帮我出头。可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那个人不是你。

      你知道吗?我快毕业了,纪家已经在催着办婚礼了。我好怕,怕等不到你回来,就要彻底被困在那座牢笼里了。

      秋分很快就会到了,当年你等我的那个路口,我今天又站在了这里。

      你还在吗?

      你还会像当年一样,拿着一片银杏叶,笑着对我说出那句“秋分快乐”吗?

      我买了新的笔记本,想记录下这个秋天的所有事情。可翻开第一页,却只想写下你的名字。

      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又像是在叹息。

      鹤满星抬起头,看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壁纸还是四年前那张照片——她和白鹿鸣在南黎大学校门口,笑得一脸灿烂。

      她打开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

      “白鹿鸣,秋分将至,你……还在那个路口吗?”

      “我想记录秋天的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备忘录,她设置了定时发送,收件人是那个早已打不通的号码。

      也许,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白鹿鸣能收到这条消息,能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原地等他。

      回到车里时,天色已经暗了。鹤满星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高中校门和那条小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了一下,是纪斯琛发来的消息:“在哪?回来时顺路买点银杏糕,外婆想吃。”

      鹤满星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了一个“好”。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朝着与回忆相反的方向驶去。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散落的星辰,照亮了前路,却照不进心底那片等待的阴影。

      秋分未至,思念先行。

      而那个她等待的人,还在未知的远方,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吝啬于给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秋分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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