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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雪域王离 ...


  •   莫念醒来时,段情坐在她身边,拓伽凌桓留下一封书信便没了音讯,娜兰卓将她额心血蝶释出,发现了姬环的残魂。

      “师父……”她浑身酸软,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就像不知道自己在幽冥鬼域究竟呆了多久。

      段情伸手将她扶起,把拓伽凌桓留下的信笺放在她手里:“拓伽替你去找他了,你安心养好身子,切不可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鬼域的煞气,腐蚀人的精魄神识,若不是你偷去的那一丝神力护着你自己了,如今怕是先一步魂飞魄散,到时候,靖王来找师父算账,你叫南疆数万仙民如何活下去?”

      “找到他了?”莫念声音嘶哑,身上虚弱令她有些无措,抓紧了段情的袖摆。

      娜兰卓手心浮着一只血蝶,蹲在她面前,绮丽的面容不知何时生满了皱纹:“阿念,拓伽信里说,是蕲艾带走了他,王离城已在北境部族的手里。”

      “王离?他们要王离做什么?是他们带走他的?”

      蕲艾为什么要将他带走?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莫念猛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鸣一在她就要踏出门外的一瞬从檐上落下来,稳稳跪在门口:“圣女,战场发现可疑之人,北境许是要动手了,七哥让我先回来禀告,已带着曜灵军北上探查。”

      莫念眉头微微一蹙,反倒停了脚步,似对此事早有预料。

      鸣一看她一眼,继续道:“那些人手持青铜兵器,路数诡异,还有一名剑客,自称北境剑宗门人,名叫李寒洲,竟刚好能将那些怪人全部克制。”

      此话刚落,一影卫自云机处奔来:“教主!圣女!北境……竖起了靖字王旗。”

      “你说什么?”段情连忙拉住莫念,“说清楚!”

      那影卫看过一眼鸣一,确认无事,开口道:“回教主,我们搜寻到神山以北,发现了北境雪山脚下有一支军队,军容整肃,人数不详,行进间悄无声息,且……顾老将军亦在其中,玄甲军不知何时回了北境,似与之融合,军士皆带面甲,为首几人,带着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莫念看向鸣一,“那些带着青铜兵器的人可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鸣一直起腰背,语气肯定:“都是黑影,不论气息还是身法,确是咒术才可为之。”

      “我去看看。”莫念强撑着身上疲惫,抬手一划,走进面前破开的裂隙。

      雪域的寒风卷入风晚阁水雾中,几朵冰花飞在娜兰卓面前,她慌忙起身,将血蝶收进手心里,忧心忡忡,却没有阻挠的意思。

      她转向段情,低首一拜:“北境太过凶险,请教主准我夫妻二人率五仙教各宗守卫前往相助。”

      段情看着莫念身影消失的地方,面色凝重:“当年是我的错,才有了拓伽这孩子,如今,是我母子赎罪的时候了,你放心,阿念会没事的。”

      娜兰卓摇着头正要反驳,檐上传来一声重响,祓禊的声音从瓦片上面飘下来,伴随着几只蓝雀的啼叫声:“教主,交给我就行。”

      段情望着迅速衰老的娜兰卓,蹙眉微笑,欲言又止,转而对门外吩咐道:“你要当心,必要时,只保阿念一人。”

      鸣一刚站起来,正想着如何帮上忙,听了这话登时大怒:“你这老妖婆说什么?!”

      段情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商扶砚早已不是人身,即便活着,也是强弩之末,那一身异力若遭北境部族利用,那他便是白死了。”

      桑落端着汤药,站在连廊一角,远远看着这些人神色严肃慌张,又见莫念去了别处,将汤药放在了脚边。

      ……

      北境雪山下,寒风卷着冰粒,一支军队沉默行进,一具具鳞甲包裹的身躯汇成铁铸的洪流涌向雪域南端唯一的城池:飞云关。

      军阵最前方,一面玄色王旗迎风翻扬,上面赫然绣着一尾银螭,螭兽盘绕着一个“靖”字,几名将领策马而立,青铜面具泛着幽冷寒光。

      蕲艾身旁,商扶砚并未着甲,只是一袭玄色暗纹锦袍,与周遭严寒格格不入,身上的剧痛早已消散,重铸的身躯似与这极寒本身就是同一种东西,他迎风眺望,看见一道黑影掠过雪地,直扑中军而来。

      玄七手中寒刃直取蕲艾心口,却在将要触及的一瞬遭了一击。

      商扶砚随意抬了抬手,阴寒刺骨的异力带着紫芒如毒蛇般缠住了玄七的剑。

      他耳中刺入一瞬尖鸣,寒意顺着兵器蔓延而上,整只手臂瞬间麻木,经脉气息冻结。

      他慌忙后撤,发现那道紫光如影随形,死寂的气息将本就冻结的地面噬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一声闷响自冰下炸开,紫光掀起了数丈雪浪,玄七躲闪不及,整个人震飞出去,手中利剑在雪中划出长长的轨迹。

      他勉强站稳,唇角溢出血来,眼前之人身形轮廓与商扶砚别无二致,所用异力阴寒至极,却并不似星矿毒煞那般脏污,而是带着近乎本源的纯净气息。

      商扶砚缓缓靠近,李寒洲随后而来,青铜面具下目光冰冷:“曜灵军的首领……不过如此……”

      那声音带着嗡响,毫无情绪,李寒洲将他阻下:“王上,不可。”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到飞云关去?”玄七强撑着站直,看了一眼李寒洲,目光落在商扶砚脸上,用力握紧了手中长剑。

      商扶砚一愣,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紫色光点缠绕在他五指之间,银铃的声响似乎从他手中传来,他出神看着,忽然疑惑不解。

      蕲艾上前道:“自然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告诉莫念,北境易主了。”

      千层雪浪从玄七面前翻起,扑向北境中军,漫天惨白中走来一道紫色的身影,娇小的身躯只着单薄衣裙,纱帛在风雪之中如同战旗翻扬,金光笼在她身上,严寒于她亦是不足一提。

      她将玄七扶到身后,金色灵力随着她的动作蔓延到他身上:“七哥,我来。”

      “圣女,他……”

      玄七欲要解释,莫念抬手捂了他的嘴,远看动作暧昧:“别说话,这里我最厉害。”

      军阵前,“靖”字王旗尤其扎眼,她看了一眼李寒洲,目光在他佩剑上停留一瞬,不顾祓禊赶来的妖力阻拦,一步步走向军阵前方:“你是谁?大炎如今我管事,要往南去便报上名来!”

      “本座北境王,王砚。”

      莫念目光透过那副面具,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毫无预兆地闪到他面前,甩过去一巴掌:“再演我揍扁你!”

      商扶砚震惊不已,这女子上来便动手,且他居然毫无防备,这是何道理?

      莫念一巴掌打得响亮,整个北境军队在风雪中寂静一片,不时传出兵器挪动的声音,呼啸的寒流似凝滞了一瞬。

      商扶砚头微微偏了一下,睫毛剧烈的震颤,冰冷的紫光在他手中消逝,手指慢慢碰了一下面具挨打的位置。

      “五仙教圣女,”他的声音比风雪更冷,有些恼火,“你可知,袭击一方王侯,是何罪名?”

      莫念手指拍得发麻,仰头瞪着他,眼底泛起血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侯?商扶砚,你如今又要演什么?这权柄,这命,我不想要……你把我的命还我……还我!”

      “放肆!区区五仙教居然敢与本王叫嚣?!”商扶砚呼吸急促,难以抑制的心悸令他分外不安,眼前女孩在跟他要什么?她不是将什么都抢去了吗?

      莫念声音发颤,逼近一步,更大声地嚷起来:“你身上几根骨头几两肉我摸得清清楚楚,带个面具换身衣裳就想骗我?!你什么时候成了北境的王?还王砚?!你这王袍底下,是不是连心也换掉了?!那么多天,你明知道我在找你!对不对?!”

      北境部族首领厉声大喝:“王上乃是北境正统继承者,身负冰螭血脉,岂容你在此污言秽语?!来人!”

      “退下。”商扶砚抬手制止,目光始终锁在莫念脸上,眼神复杂难辨,冰冷,却困惑:“本王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他往前一步,逼近莫念,极寒扑面而来,莫念眼睫一颤,发觉他身上与商扶砚截然不同的气息,可是,他明明就是……

      ”本王再说一次,北境,已由我王砚接管,飞云关以南,原属大炎疆土,如今亦需重新勘定边界,你既自称掌管大炎,便该明白,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与你对等的王。”

      莫念浑身发抖,挣开祓禊想要拉她的手:“对等?你为了让我活着,为了让我续着这该死的命,为了护着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对等?!你给我选的机会了吗?我说我想要了吗?!”

      商扶砚看着她愤怒的脸,在她落泪的瞬间呼吸一滞,这其中定有他没想起的事情,身后那些人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想找个归处,他转身背对莫念,声音依旧冰冷:“本王不记得与你有何过往,若曾有交情,想必也是前尘旧事,与现今北境与大炎的关系无关,圣女自重,休要胡搅蛮缠。”

      一道阴寒之力冲天而起,漫天风雪似随他搅动,他抬手虚按,远处一座遮挡飞云关的冰山化作冰晶飘散:“三日内,飞云关守军需全部撤出,由我北境军接管,逾期不撤,视为宣战。”

      祓禊妖煞骤起,此人灵力远超他的预计,帝王星裂分明是势均力敌,难道哪里出了差错?

      他向前一步,双眼异瞳变幻,周身漾开黑色的涟漪,上古妖力在空气中弥漫,风雪骤消,草木腐朽又新生,脚下漫开蓝色冰裂,地底传来爆裂声。

      “北境王?”他的声音带着回响,似上古时期遗漏的叹息,“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你这威风……能经得起几分妖火?”

      他微微抬手,指尖妖火化作火龙扑向商扶砚,所过之处光线扭曲,留下一道道诡异的界域折痕。

      商扶砚站着,微微抬眸,瞳中映出袭来的蓝火,周身紫光凝起,看着妖火撞向自己。

      预想之中,爆裂之景并未发生,那些紫光凝出了晶石的纹路,将妖火净化吞噬。

      祓禊即刻感觉到了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非人意念,不是来自商扶砚,而是那异力本身,冰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

      “是规策之力……”

      祓禊靠近莫念,生怕她趁机往前送死。

      商扶砚缓缓抬手,刚刚炼化吞噬的妖力在他指尖跳动:“上古天狐不过如此。”

      蕲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是看向商扶砚时,又多出了几分隐忧。

      祓禊周身狐火燃起,强行震开压顶而来的规策之力,沉声道:“阿念,此人……太棘手,他身上的异力非比寻常,已不是我们先前给他那些所能比拟,那紫光连接天地本源规策,他并非寻常的失忆或遭人操控。”

      规策之力冰冷纯粹,是天道法则般的无情,彻底压过了上古妖力。

      祓禊脸色凝重,护在莫念身前,低语道:“阿念,不可力敌,此力近乎规策本身,非蛮力可破。”

      莫念眼中泪痕未干,冷静取代了她的愤怒和悲伤。

      她死死盯着那个自称王砚的男人,看他站在北境军前,陌生而强大。

      “不记得了?”莫念喃喃道,声音很轻,却决绝,“好,你说你不记得了,那我便让你想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回了心底,转向玄七:“七哥,你跟祓禊,退后,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祓禊欲言又止,上前拉着受伤的玄七撤开一段距离。

      莫念娇小的身影在雪原和军阵前显得格外单薄,她身侧灵光闪动,双手结印,动作缓慢,口中咒文似神祇轻语。

      “王砚?”她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无比,“你说你乃北境正统,身负冰螭血脉?可据我所知,北境王族最后的血脉,早在百年前就已断绝,你这血脉,从何而来?”

      面具下,商扶砚目光依旧冰冷,却并未打断她,李寒洲拔剑戒备,却遭他抬手阻拦。

      莫念继续道:“你说你不记得前尘,那你还记得这身异力从何而来吗?这规策之力,普天之下,唯有曾承载大炎国运的靖王商扶砚将此等异力炼化驾驭。”

      商扶砚身形一晃,心口隐隐传来空洞的痛感。

      莫念看到了他的反应,心中更定,声音变得轻柔,诱哄一般,双手印诀一变,一丝金色灵力,如蛛丝般探向商扶砚:“商扶砚……你还记得风晚阁的温泉吗?你还记得你送我的流星吗?你还记得龙霓的烟花吗?欠我的糖画呢?栖霞山的萤草在何处?”

      声音钻入商扶砚的脑海,那些话语描绘的画面模糊而遥远,却像投入湖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他感到一阵头痛,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禁锢。

      “住口!”商扶砚低喝一声,周身的紫光暴涨,试图驱散莫念诡异的声音和探来的丝线。

      莫念脚下法阵旋开,七芒星生出金色丝线探向他,丝线在触到紫光时几乎溃散,却硬是缠过去,试图融入他的神识。

      商扶砚体内异力一滞,一丝暗红煞气从他指尖逸散而出,紫光转瞬将它吞噬净化,那分明就是鬼域煞气,是他吞噬各种异力而沾染的。

      莫念嘴角溢出血来,强行用神识和蛊灵之力去触碰他。

      “商扶砚!你体内异力根本没有完全融合,鬼域煞气还在,灵渊神力的印记也还在!你只是把它们封存了!你不是不记得,你是不敢记得!对不对?!你就是个弱鸡!”

      莫念灵力与那一缕煞气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商扶砚头痛欲裂,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现。

      昏暗的祭坛,飞舞的血蝶,有个女子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心口撕裂般的剧痛……还有……清脆的铃响……

      “我……”他下意识地抬手,似想捂住剧痛的头,手中传来银铃的声响。

      “王上!”北境部族首领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冲破了阵法,将商扶砚一把扶住,转头厉声喝道,“妖女!你对王上做了什么?!”

      北境军阵出现了骚动,将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李寒洲退入军阵中,目光压下了阵中骚动。

      商扶砚推开那首领,站直了身子,呼吸急促。

      混乱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记忆的碎片和现实交织,他目光透过面具,盯着雪地里嘴角带血,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子,

      莫念擦去嘴角的血,笑得执拗,模样疲惫又心碎:“商扶砚,你的身体还记得我。”她有些踉跄,往前两步,“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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