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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上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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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春祝新年,我在这里祝大家龙年大吉!”男人站在前面,拿着话筒不停地说些吉利话。
周垣绎在下面听得恨不得立马跑路。
可除夕晚会就是如此,先是看一些演出,后是听领导画饼,最后才能吃口饭。
不出意外的话,领导在最后肯定会点他的名。
果然,大饼画完,领导清了清嗓子说道:“周垣绎啊,你今年能把生肖找回来吗?”
周垣绎尴尬地露出一个笑,说出和往年一样的回答:“能,我今年一定把蛇生肖带回来。”
“明年就是你们轮值了,”领导又问了一次,“你确定自己能办到,对吧?”
“对,”周垣绎连连点头,又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今年一定。”
这几句话都快把周垣绎聊得汗流浃背,他坐下后连忙低头开始扒拉手机,先是在各个群里发寻找生肖的启示,后是发出一个又一个的红包,拜托群友们帮帮忙,将信息转发到不同的群里。
“诶,你找生肖的进度怎么样了?”旁边坐着的那位突然碰了碰周垣绎的胳膊。
“就那样,”周垣绎反问,“你工作完成了?”
最烦这些八卦的。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把生肖带回来了?
谁知道这人压根就不是来闲聊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今年负责统计蛇族人口的,你是蛇生肖的管理者周垣绎,对吧?”他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通知,“你们领导让我配合你一下,帮你进入蛇村去找找生肖,碰碰运气。通知上写着今年蛇村灵力测试的时间,你到时候记得准时到,我可以带你进村。”
周垣绎接过通知单,扫了一眼后折叠起来,说了句:“感谢。”
生肖失职,蛇年不顺。
倒霉的管理者周垣绎找了蛇生肖好多年,可惜一无所获。
生肖和管理者一百年换一位,他和蛇生肖简直就是绑死了。
要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找不到,那蛇年就会年年不顺。
用人们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水逆。
是犯太岁。
是本命年倒大霉。
但只要生肖归位,这一切都可以解决。
领导讲话结束,终于迎来吃饭环节。
周垣绎没吃多少,趁着他们聊得正高兴,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耳边终于清静了。
这些年的年味越来越淡,鞭炮禁燃,他也没什么朋友。
每年都只能和这些同事凑一起吃团年饭,感受一下过年氛围,再回到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家里。
回家的路刚走半截,寺庙公众号新发出的消息使他临时换了目的地。
内容写着:新年求平安、求姻缘、求工作、求财运就在今晚。
周垣绎才不作选择,新的一年,他全都要。
义无反顾地,这人拢了拢身上那件松绿色羊毛大衣,朝寺庙的位置走去。
只能走。
他今天压根就没开车,毕竟吃饭的地方离家近,他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自己还会多出一个临时目的地。
这一路上越走越黑,半路上还有私家车招呼他:“去寺庙?四十走不走?”
谢扉瞥他一眼:“不走,你不明白,自己一步步走到寺庙求出的上上签才是最灵的!”
灵不灵的他现在也不知道。
手机上的步数显示他走了七千步。
腿倒是挺酸的。
当他走到寺庙门口,看见直通大门的台阶时,周垣绎着实只能叹口气。
晚上的寺庙很是热闹,也可能是节日的缘故,晚上九点多还是人挤人的状态。
周垣绎直接到大殿门口请了三支香,挤在人群中跪下,在心里默念起自己的名字、身份证号还有家庭住址,最后开始了那一大串的心愿。
他想着:希望自己平安顺遂姻缘降临,希望工作顺利,生肖不用找,自己出现在家门口,蛇年平安大吉大利厄运退散。
磕了几个头后,周垣绎开口:“不好意思,愿望有点多,各路神仙多多体谅,不求百分百,但不接受调剂。”
在周垣绎旁边还跪着一个男人,这人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双手合十,快速看向大殿门口说道:“我也不接受调剂。”
周垣绎起身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同是苦命人啊,周垣绎懂他,真的懂。
在寺庙逛上两圈后,周垣绎肚子也被逛饿了。
他晚上没吃太多,主要在那种环境下,食欲也不太好。
好在前面有块休息区,那边有烤红薯烤玉米什么的。
红薯和玉米都是五块钱一个,周垣绎选择了玉米。
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吃玉米,而是因为红薯这玩意噎人得很,附近还没有卖水的。
啃着玉米的周垣绎走到桥上站着,看着不远处香烟缭绕。
在他对面有个戴黑眼镜的老头坐着小马扎。
老头面前的地上用四块砖头压着块红布,上面写着自己能办的事。
什么我知你姓、看相、算命、根治精神病,边上还有个很旧的签筒,前面放了把小板凳。
老头一抬眼,刚好和周垣绎对视。
也不知道这老头眼镜底下那双眼是不是正盯着他呢,总之这老头开口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愿望?”
“怎么,谁还不能有个愿望了?”周垣绎啃口玉米说道。
老头扒拉一下眼镜,露出那双小眼睛,眯着缝儿看他:“不应该,你运气这么好,还能有什么愿望?”
“我?运气好?”周垣绎环顾四周,“难道我今天许的愿被神明听见了,他选择当场给我逆天改命?”
老头本来拿着签筒就要递过去,谁知道周垣绎来这么一句。
他顿了顿,明显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
打破尴尬的办法就是重新找个话题,路过的人成了最好的选择。
老头伸出签筒将这人一拦,晃晃签筒说:“年轻人,夜晚行色匆匆,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所求何事?”
玉米啃了半根,周垣绎看着这个被他拦住的男人。
这人……穿着一件看着就很便宜的棉服,一条很厚的裤子,配着一双运动鞋。
嗯,还是个眼熟的人。
下一秒,周垣绎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和自己一样,不肯接受调剂的苦命人嘛。
这人长得就不是好惹的样子,被这么一拦肯定得生气。
周垣绎交叉着腿,靠上桥护栏准备看好戏。
便宜棉服缓缓转身面对老头,先是皱眉,犹豫一下后开口:“你算得准吗?”
啃玉米的动作停住,周垣绎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老头明显高兴了,他瞬间起范儿:“不准不要钱。”
“那我怎么知道你准不准?”这人还不算蠢。
“你先告诉我,你所求何事?”老头摆摆手让他坐在小板凳上。
“我知道了,你先算我所求何事,这样就能知道你准不准。”便宜棉服坐下说。
周垣绎笑得咳嗽两声,越看越起劲。
老头掐指一算,又将这人从上到下看了看:“你挺穷的。”
周垣绎看不见便宜棉服是什么表情,但便宜棉服那句轻飘飘的“你好准”,周垣绎是听清了。
“手给我。”老头说。
这人没动,在周垣绎啃完这根玉米时,他终于伸出手,并握住了老头摊开的手。
老头的表情瞬间成了个大问号,“你这是干什么,我是要你把手摊开给我!看看手相!”
“那你早说啊。”便宜棉服愣了愣,尴尬地说出这么一句。
周垣绎笑出了声,提着玉米棒子站在那里看得正带劲,就在这时,便宜棉服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周垣绎不笑了。
他皱着眉,一直盯着便宜棉服。
老头还在看便宜棉服的手相,嘴里不停念叨些听不懂的话。
便宜棉服估计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抬了抬下巴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我就看看。”周垣绎说完就转过头。
“有什么好看的……”便宜棉服嘀咕道。
老头突然抬头,他看了便宜棉服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谢扉,”他问,“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这个。”食指和大拇指重叠捻了捻,老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
“七天内?”谢扉这时的语气能听出高兴,“包准吗?”
老头不吭声,周垣绎在后面开口了:“这老头儿找你要钱,两百。”
“真的?”谢扉问。
“包准的。”周垣绎点头。
老头刚准备说什么,谢扉掏出手机就是一个扫码,“微信收款两百元”的声音落下,老头立马开始掐手诀。
“你所求之事很快就会如愿,”老头递出签筒,“我再送你一签,这样算得更准。”
谢扉接过后摇了几下签筒,一支签掉落在地,他捡起一看。
上上签。
“恭喜恭喜,”老头笑着说,“你马上就要发大财啦。”
谢扉面露笑意,身上的自信盖都盖不住。
周垣绎看到这里,干脆也走了过去。
上上签谁能不心动,反正他心动了。
老头儿又赚两百,签筒到了周垣绎手里。
“你的愿望是什么?”老头问。
“早日找到那个人。”周垣绎说。
签筒被摇晃几下,一支签落地——下下签。
“你能再送我一签吗?”周垣绎把签放回签筒,看着老头问。
老头愣了愣,摆摆手说:“送……”
第二回:下下签。
第三回:下下签。
谢扉坐在那里没动,一直看着这人坚持不懈地摇签筒。
“要我说就算了,这个东西就是心理安慰,是个好签你就信一信,是个不好的你就当没这回事,”谢扉顿了顿,又说,“像你这种,就算是抽到上上签也没用,你难道是想让神明知道,你是个凡人犟种?”
周垣绎不理他,盯着手里的签筒死命摇,终于,一支签落地。
上上签。
他递给谢扉看,谢扉伸出大拇指:“真犟啊。”
老头也终于能说出最后那句:“上上签,恭喜。如签上所示,那个人你已经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