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拂夏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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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骤雨，灰暗。
有人浅哼着一首歌，路过街边的公交车站。行人匆匆忙忙，都想着早些回家以躲避那将要落下的暴雨。没人注意蹲在角落的女孩。
很多人说，不能和社会长时间脱轨。
毕业晚会上，露天的操场，激情四溢的歌声，欢笑的人们，元以沫却不能感同身受。他们以为脱离了苦海，可这又何尝不是进入了另一个深渊呢？
很显然，不能与那些笑闹着的人们共情快乐的大有人在，元以沫随机打开某间教室后，看到了杜舟。
杜舟戴着头戴式耳机，前门开了，他抬头，她撞进眼睛里。
“好巧。”他笑了。
“是好巧。”她也笑了。
无需交流，也知晓彼此都不喜欢毕业晚会。看，他们的喜好是如此相似。
学了一会儿，元以沫实在看不进去了，因为某些原因。
她和杜舟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七月初的天，不知为何如此闷热，蜻蜓低飞，乌云黑压压一片。
元以沫心不静，沿着马路一点点往前走。
其他人不会知道，一个看似平静的人，心里到底有多伤心。
她看着斑马线上的人。
他们争分夺秒，可能只能换来个普通的结果，到最后对所有的过往只能说一句释怀了。
可是真的能释怀吗？那些汗水那些泪水，那些曾经的付出，那些痛苦的过程，就应当被淹没吗？到底是谁在被看见？
她抬头，清楚看见雨滴的形状，打在脸上，却感受不到痛。
原来下雨了啊......
雨很急，行人纷纷躲避，纷纷穿上雨衣，打开雨伞。
她也撑开了伞，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元以沫蹲着看着伞外的雨，面无表情。
她暂时忘记了那已经挂科的线性代数，就那么漠然地看着雨里的一切。
路过的电瓶车，人们没被雨衣护着的裤脚，湿透了。路过的行人，一脚深一脚浅，踏在了雨里。路过的轿车，有淡淡的香气从微微开着的车窗缝里飘了出来。
你看，这世界是多么不公。
很多人，努力地活了一生，却什么都没有。
她的线性代数老师，江湖传说很会捞人。但是她还是挂科了，一整个学院挂科的没有几人。
她一开始很愤怒，是她不努力吗？她每节课都坐前三排，笔记写了四十几页。是她平时分不高吗？她每次作业都按时完成并上传了的。是她和任课老师的关系很差吗？她在老师需要的时候都会出现。是她不配吗？可能吧......
思及此，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溃然而下，一如这骤雨。
雨似乎怎么止也止不住，一阵接着一阵的噼里啪啦，轰轰烈烈。
路过的骑着电瓶车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路过的行人看着雨势越来越大，选择躲进附近的便利店里避避。路过的轿车里，开车人似乎觉得雨声很烦人，音乐声又被调大了一点。
不知过了过久，元以沫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了，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色帆布鞋，上面有些许泥土，连平常干净的裤脚都染上了一些泥。有人停在了她面前。
她没抬头，不想让来者看见红肿的眼睛。
杜舟也没蹲下，摊开手心，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颗橘子糖和一颗玉米糖。
她只看了一眼，就继续低下了头，也不说话。
杜舟也不着急，知道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很多时候看着不在意其实很在意，不然也不会躲在这一个人哭了。
偶然路过的小女孩发出疑惑的“咦？”，还没等她问出来，她的妈妈就领着她去有些远的水果店了。
好不容易小下来的雨滴，还没坚持一会儿，又是大雨磅礴。
杜舟的手机“叮”了一声，他没管。
他面前的黑色蘑菇伞发声了：“看看手机。”
杜舟解锁，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我不走。雨大了，就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好了。”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句话：雨大了，回去吧，我没事的。
旋即，他干脆利落地锁屏。笑话，他回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哭？怎么可能。
她又哭了，囔囔了一句：他们凭什么啊......
杜舟假装没听清，到底还是蹲下来了，看着地，目不斜视，就是不看她。
一头卷毛往前一倾，没注意，几滴雨落了上去，闪着微光。
他问：“到底怎么了？说说好吗？”他真的，从没这么耐心过。
对面还是沉默，呜咽声断断续续的。
杜舟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他抬手，剥一颗玉米糖，往她嘴里一塞。
舌尖传来淡淡的甜味，元以沫抬头，看见了杜舟骨节分明的手，他依然低着头，在跟着感觉擦她的泪，小心翼翼至极。
她说：“其实我本来可以不挂科的......但是线代考试前两天出来的那门考试分数真的很低很低，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讨厌努力和回报不成正比的感觉。”
杜舟听着她的哭腔，嘴里有点苦涩：“那你就不复习了？整整两天一页线代都不看颓在宿舍？”
他本想继续训下去，但指尖传来的冰凉到底让他住了嘴。
他尽量显得温和：“听我说......那是你前一门考试的老师的阴谋。”
元以沫猛地抬头：“啊？你说什么？”一时间，她忘记哭了。
杜舟接着开口：“我问过了，也算过了。那门课的老师，给其他专业打的分普遍偏高，给你这专业打的分普遍偏低。懂？那不配让你伤心，也不配让你的下一门挂科。”
元以沫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喃喃道：“那我这一阵子的失魂落魄算什么......”
杜舟看着她眼角还没收回去的泪，一瞬间也红了眼眶。
别哭，你哭我也想哭。杜舟在心里说。
元以沫还没回神，在想这个学期熬的夜，为了那门课熬的夜，抵不过那些考前突击的人么？
那么，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看着她又要哭了，杜舟瞬间剥了那颗橘子糖，一股脑塞进她嘴里，下一秒带着淡淡橘子味的手落到了她的头上，轻轻地。
时间在此刻静止，雨依然下着，只能听到雨声。
元以沫小声：“谢谢你，杜舟。”
杜舟又把脑袋朝她那边凑了凑：“啥啥啥？没听清，再说一遍嘛~”
元以沫终于笑了，很浅很浅的笑，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唯一一次走心的笑，因为杜舟。
她终于站起身来，和杜舟面对面，正色道：“杜舟，谢谢你。”
雨声渐渐弱下去，这句话飘进杜舟的耳朵，他的心湖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他来不及仔细思考，赶紧跟上前面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元以沫一脚一个水坑：“行，搞小动作是吧？”我记住了。
她一脚一个，准确至极，狠狠落脚，水花溅起来，很高很高，把膝盖那的裤脚都染湿了。
杜舟看着，小梨涡很明显，他声音很低：“好......她振作起来就好了。”
他抬头，看着天边逐渐亮起来的光，有彩虹的影子。
鼻尖充斥着草腥味儿，蝉鸣又开始了。
他们所经历着的夏天，又陷入了某种宁静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拂夏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