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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我只是想吸一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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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宋婴几人每晚都来杜宅找药人制法,但都是一无所获。
李瑞钻到那个立龛下面看过,那里已经没人了,看来是逃走了。
自己逃走就好,要是还不逃的话他估计得再把自己卡在什么缝让宋婴他们来救自己了,唉真烦人,他钻进去看的时候又被宋婴他们发现了,这次是陆西山把他拽出来的,他都自己出来一半了,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需要帮忙的啊?
更可气的是,之后他们总是会调侃自己今天怎么不钻进去看看了。李瑞想起来陆西山那个损色就来气,宋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跟着陆西山一起笑话他!
不过白天他们补偿了自己三份毛血旺,李瑞马上就把这回事给忘了,把里面的鸭血拣出来吃掉就不肯再吃剩下的了。
宋婴看李瑞这样直呼浪费,就把剩下的吃完了,李瑞觉得他这样真的太心酸,正巧外面有老爷爷吆喝着买糖葫芦,他起身买了一串糖葫芦送给了宋婴。
李瑞只买了一串糖葫芦,可能是只剩下两串了吧,老板把剩下的那串也送给他了,这下他就有两串了,本想全给宋婴的。
看到旁边的陆西山眼巴巴的看着,顿时又觉得心酸了。
来,一人一串,爹不偏心。
李瑞欣慰的看着面前两个吃的两眼弯弯的小孩,觉得他们其实也挺可爱的。
陆西山看着李瑞被眼纱蒙住的眼睛,总感觉他的眼神怪怪的,怪…慈爱的。
李瑞察觉到陆西山在看他,对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小瑞,你这个表情好像我娘。”宋婴咽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开口说。
李瑞的嘴角僵住了,但还能险险维持住笑容。
陆西山嘴里咬着糖葫芦,赞同地点头。
李瑞的笑脸彻底消失了,可以说我有家长风范,但起码也得是像爹吧。
爹?李瑞突然怔了一下,宋婴好像从没提起过他爹,又看了看宋婴望着自己一口一个糖葫芦的呆萌样子,李瑞低了下头,再次抬起的时候脸上是阳光无匹的笑容。
宋婴小时候喜欢我娘说我娘说,其实他娘很早就死了,说出来的话,李瑞想,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杜撰的吧。
陆西山说过他都没见他爹娘。
李瑞望着他们两个笑着说“好吧,乖儿子们,给你娘再买点毛血旺吧,你娘没钱了。”
在听雨楼的时候不用花钱,做任务得来的报酬就堆起来了,但这几天每天都出来买鸭血吃,带的钱都差不多花完了。
李瑞又得到了两碗毛血旺,他还是只吃了里面的血豆腐,剩下的粉丝被陆西山和宋婴吃掉了。
他们很认真地在吃,李瑞很认真在看,看着看着宋婴突然把筷子递到李瑞嘴边,笑着说“小瑞小瑞,你漏了一块,快吃。”
他们吃完了粉丝之后又点了些菜,李瑞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吃,嘴里小声的说着“真能吃。”
陆西山夹起一筷子菜,看了李瑞一眼说“是你吃的太少了。”
吃完饭回去后,宋婴他们和李瑞说,楼里又发了个新任务。
李瑞躺在床上不走心听着,马上就要睡过去了的时候,脸上突然被弹了一下,他揉了下被打的地方,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瑞,你听到了吗?没意见吗?”
李瑞只觉得有个蚊子在他脸上飞来飞去的嗡嗡叫很烦,挥了挥手,满嘴答应“没意见没意见。”
李瑞这时候睡的有多舒服,未来的自己就多想打死这时候的自己,睡啥啊睡,屁股着火了知不知道啊?!
但现在的他只是抱着枕头睡的香。
宋婴叹了口气,帮李瑞把被子盖好之后,就和陆西山转身离开房间,去商量该怎么和上面说不让李瑞做这个任务了。
他知道李瑞不会愿意做的。
“不行!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宋婴啪的一声站起来,桌子被他拍的很响,整个包厢都被他胸膛中的怒火给点燃了,跳着滚烫的火星。
他本是来和任务处的监人商量让他替李瑞做这个任务的,却得到了更令人暴怒的消息。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翘着腿坐在长凳上,抿了一口茶,似乎是觉得不合口味,皱了皱眉,嗓子里粗粗地唉了一声“别急啊,年轻人,有没有意义暂且搁置,无非是舍不得人,李瑞这个人本人有所耳闻,也见过,确实很让人舍不得,但是…”
他嚼了嚼后槽牙里的茶叶,咽下去,咋吧咋嘴将话慢吞吞地补上“听雨楼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临行前楼主嘱咐他的话。
——让那血妖去,也好敲打敲打陆西山那小子一番,让他收收心,别被野花迷了眼,忘了自己的使命。
——宋婴此子,难以控制,不把他的宝贝骨头丢出去,他不会拼命。
——那,楼主大人,这十年大计…?
——此局,细细想来也未必只是一个局,兴许真能为我十年大计添砖加瓦也不一定,不如先给他三年时间,也刚好让我们做足准备。
转念间,他又莫名想起那酣睡中的侧脸,心中有了些奇妙的感觉。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不是人,乍一想这是只妖,非但不感惊异,反而生出几分果真如此来。
他心中思绪纷杂,面上却是不疾不徐地说着敲打的词,不能让他们看出是楼主的旨意,否则就违背楼主的初心了。
虽然接了这个活,但他也并不想就这样把两个未来的同事得罪了,这个敲打的度把握好了,就会变成提点,将来他们说不准还会谢他呢。
他暗自偷笑,要拉进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再没有比情色话题更佳的了,而妙的是他在这方面绝对称得上是个老魔,只要利用一下这个方面的经历别说是交个朋友,义结金兰都不在话下,对他来说无往不利并不是一个夸张说法,要是谁和他说这没用,他准会带他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得意洋洋地叫自己的宝贝彻底将他折服。
他青筋交缠的手抚了抚衣襟里的薄薄的物什,嘴角已经有了得意的模样,相比与之前装模装样的缓慢语速他现在开口明显兴奋和自得了许多:
“我也年轻过,懂你们年轻气盛,丰精沛欲,正巧,前些日子我有幸收得几位难得的美娈童,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算是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相貌虽没有那么惊世脱俗,但也是世间难有。”他说着说着声音虚了些,又马上突兀地提了声音,仰着下巴道“这长的太妖的就容易傲,妖毕竟是妖,没心的,养不熟,对它越好越往你头上爬,哪里有人知冷暖呢?”
边说,他边把手探进衣襟,纸质摩擦声伴着他慷慨分享的兴奋神情让人只觉臭气熏天。
宋婴稳稳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笑地讽刺。
“大人晚上可得把门关紧些,享娈童之乐,是要受万母鬼魂啃肉噬骨之痛,世世无终的。”
这话一出,那只手一顿,不过几秒便慢条斯理地空空抽出,将那些肮脏的东西留在衣襟暗处,他不再想让它们见光。
他把东西藏回去后,理智似乎也被他放回了对四周的观察力里,因此他这才猛然察觉到了两人毫无温度的目光,这让他感到了一些恐惧和灼烧,腹下和头脑的热气都凉了下来。
这些都让他更不乐意把东西拿出来分享了。
路西山站起,毫无征兆地拔出匕首一挑,划破他的衣裳,那些黄红的东西都从那身气派的白绸衣里像血红肠子一样滑了出来,轻轻黏在地上,两人定睛一看,数张画地及其细致逼真的春宫,连毛发都根根分明,分明是花了重金的,□□的,成人参中的,甚至还有畜牲的,各种各样,唯一的统一点是每张中都有不过十一二的孩童正中做主角,做出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媚态。
两人看着满地的污秽嫌恶的视线让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当众撒尿的狗,他贴近桌子想挡住那些东西,宋婴出声了,问他不捡起来吗,他没有看两人的脸,涨红着脸蹲下身把纸拉拢在膝下,余光能看见桌下两人纹丝未动的裤腿,桌面上无法看见的冷静且纯洁的视线像跟青韧的竹子重重鞭挞着他露在空气中的脖子。
他捡起那些纸,衣襟烂了,他塞不回去,不知为何,他完全没有想到要质问无故刺破他外皮的陆西山,只是抖着手将它们叠好塞回袖子里,他的手太抖,动作太慌忙,塞不好又全都掉落在地上,他连忙蹲在桌下要再捡起来。
端坐在椅子上的陆西山敲了敲桌面,说“大人,莫捡了,坐下吧,脏东西总会生臭气,藏不住的。”
他猛地站起来,晕眩了一般晃了两下才扶着桌子坐下,端起那杯他看不上的粗茶牛饮了一口,充血的脸再次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张塌垂的脸皮还在细微抽搐,他撑着若无其事地模样:
“你二人不乐于此事,是鄙人自讨没趣,那我们就不谈废话,此次的任务再没有比血妖更合适的人选了,何况他是血妖,人都不是的孽…”他本来是抱着某种报复的心理说的,可感受到两人看他眼神越发寒冷刺骨,像在看死人一样,话就混着口水咽回了肚子里。
“…楼里白白养了它这么多年,该是它报恩的时候了,若这些年真养出人情来了,就该十分愿意才是,就该明白为奴不忠罪该万死才是。”他想起了楼主的话,心里蓦然有了底气,抬起头同两人对视,掷地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莫非是想违抗楼里的命令吗?”
又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陆西山,苦口婆心道“陆大人,虽然你是陆大人,但楼里的命令可不能随便违抗啊,不然,就算你是陆大人,恐怕也…”他把手里的茶放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没再说话了。
陆西山还坐在位置上,看着那盏茶,缓缓开口“我们知道了。”
“放心,血妖可没那么容易死,而且…”那个男人满意的露出微笑,又摸着下巴眼里透出淫猥的光。
“我了解的,两年也足够你们玩腻他了。”
此话一落地,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寂,他疑惑地抬起头,宋婴已单手撑桌踩上桌面,左手抽出身侧的短刀就对准那粗圆的脖子挥了过来,刀光寒人,眼里凛冽的杀意比刀更亮!
男人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宋婴,死亡的威胁让他脑子里多余的想法全部飞光了,往后倒去,他根本想象不到宋婴居然会向他拔刀,还下了这样的死手,他不想活了吗?!!
虽然这些年荒废了,但男人毕竟也是从天级上来的,老化身体里的功力使这刀挥空了,他抬起头,迎接他的奖励是绝无生地的下一刀。
铮——
宋婴的视线从横在他面前的大刀转移到陆西山脸上,陆西山和他对视了一眼,朝他摇了摇头。
宋婴手指捏紧的刀柄,半晌才反手将刀铛地插回刀鞘中,发出铛的一声,坐回凳子上,抱着胸扭头看向紧闭的门。
男人眼里还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像是被污油糊了的发黄眼珠瞪的老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陆西山把刀插回背后,也坐了下来,端起茶壶到了杯茶,推到男人面前。
“喝杯茶吧,压压惊。”陆西山语气颇为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男人低头看了眼那杯茶,颤抖着伸出手。
“小心着点儿,别撒了。”宋婴扭回头盯着那杯茶,说是关心了一句,表情和语气却和在说要是撒了就杀了他没差。
他的手狠狠抖了一下,茶水撒了一地,他马上惊恐的抬起头,想看看陆西山他们的脸色,看到后,却是又抖了三抖。
明明是漂亮的脸,却只让人感到寒毛倒立。
“都说了,小心点,别弄撒了。”陆西山缓缓抬起手,猜不出他是想拿什么东西还是想向面前的人出手。
男人看到陆西山的动作,赶紧双手捧着茶杯把里面还剩的茶水咕咚一声全喝了下去,喝的太快还导致呛到了,剧烈咳嗽着,边咳嗽还边抬头紧盯着陆西山的动作,生怕他掏出什么硬家伙事儿来。
结果陆西山掏出了一方丝帕递到他面前,温和说“擦擦吧。”
男人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伸出手要接过那方丝帕,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丝帕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最后被地上的茶水弄脏,黏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的客栈,湿透了的春宫图似乎还层层叠叠地粘在脸上,窒息感逼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腿还发着抖,裤子黏糊糊的沾在腿上。
恐惧后悔涌上心头,本以为他们还很年轻,实力再怎么样也不会太恐怖,吓一吓就能掌控,没想到碰上狠茬了,如果,是他年轻的时候……
“小婴哥,楼里下了明确的命令要让李瑞潜进药谷。”陆西山用丝帕擦着手指,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
说是潜进其实就是让他当个信号,好让他们插进药谷里真正的那把刀挥起来,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血妖有什么用,只知道这玩意命硬,轻易死不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当然活着也没什么。
“绝对不能让他进药谷。”宋婴语气很强硬,但心里却有着一股深深的挫败。
还是不够,还是不够,时间不够,实力不够,地位不够,什么都不够,他拿什么保护小瑞?为什么就是不能给他再多一点时间?
“楼里的命令不能违抗。”路西山像是和自己的手指有仇一样,已经擦出血丝了他也浑然不觉,依旧是不停地擦拭着沾到茶水的手。
他不能让宋婴违抗楼里的命令。
“信号而已,谁不能当?!为什么偏偏是小瑞?”宋婴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愤恨,他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满脑子想的都是李瑞被药谷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场景,单是想想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对不是自己种族的东西一向是残忍的。”
“呵,对是自己种族的也没见有多仁慈。”宋婴冷笑了一声,倒了杯茶仰头灌了一口,在冰冷的茶水刺激下,他慢慢冷静下来,理智也渐渐回归。
他自己也何尝不是呢?
宋婴自嘲的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手里茶杯,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他够有骨气,他就替李瑞去了,可他没有这个勇气,他还要看着小瑞长大,听小瑞说话,他现在走到这里不都是为了小瑞吗?
死?他怎么甘心?
进药谷,在宋婴看来和死根本没差。
“我替他去。”陆西山突然开口。
“不行。”宋婴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让小西去和让小瑞去有什么分别?
他谁都不想失去。
“那你想怎么办?”陆西山终于显出一点内心的情绪,声音听不出一丝哭腔,只有拮问,他抬起一直低着头,眼里的泪水已经打湿了睫毛,眉毛痛苦的揪起。
“随便找个人代替小瑞去不就行了?”
陆西山把眼泪挤出来,眼前重新变得清明,眉毛还是皱着,平不下去“上面指定要让李瑞去,搞手脚很难。”
除非那个人及其配合,但这明显不可能,谁都想活,况且不是谁都能活着进到药谷内部的,大概率都会死在门口,这也是选择李瑞的原因,每一个高手都是听雨楼精心培养的,实在舍不得就这样扔垃圾桶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眉毛舒展开来,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也亮起来“不过,只要控制了检查部,上面就不会发现异样。”
“任务处,也要去争取。”
听雨楼只看实力,只要有实力,你就能爬到一切你想爬到的位置,哪怕是楼主,只要你够强也不是妄想。而为了保护楼主的地位,设置了许多高层,再设定一个高层可以不用出任务的特权,和一个只能出天级任务的限制,久而久之,高层自然都成了些酒囊饭袋,安安分分工作,为了不被监察部抓到把柄而丢了饭碗,虽然是有些坚定的人坚持往上爬,这种人少数被楼主招揽成为心腹,多数死在任务里。
“那这次任务怎么办,让李瑞去勾引林忠那个老东西,这怎么可能?”
“没办法了,把小瑞塞进舞姬而不是宫妓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知道做任务是往上爬最快的途径,而任务只有成功才有用。天级令牌仅仅只是入场券,两年内,他们要爬上高层,才能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
才能不再让今天的事再重演。
两张稚嫩的面孔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谋划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尽量控制听雨楼,少年人的眼中没有畏惧,年轻的心中野心已然萌发。
而刚刚那个老畜牲,任务里随便杀了就是,他们连替都不屑去提。
至于知道了他们的时间是三年而非两年后,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9.2
李瑞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满脸悲愤,要混进庆功宴他明白,要刺杀林忠他了解,但是!
凭什么他当舞姬,宋婴他们当宾客?
不是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坐在宴席上吃美味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就该让他们牛逼的天级来当舞姬啊,叫他来演戏跳舞分分钟暴露给你看好不好?你要是问为啥他还在这,那还得是天级有路子啊,给他点了个哑穴就卖到舞楼里来了,尼玛倒是把劳资的卖身钱给劳资啊,那真金白银的劳资做十年任务了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啊!早知道自己值那么多钱,就把自己卖了收了钱再跑,再找个舞楼把自己卖了收了钱跑去下个舞楼,卖遍天下舞楼,归来腰缠万贯任是自由身,嘿,学了这么多年的轻功了终于发现正道了,等回去了就这么干。
回去……
他傻笑地想着要用这笔钱买一堆鸭血,剩下来的钱全用来悬赏傻比楼主大老板,嘿嘿,还所有人自由身,正乐呢,背后其他舞姬的嬉戏打闹打断了他的意淫,想起来自己还在这个属于女人的楼里,红光满面的脸瞬间绿了,满脑子都是自己会被扒光衣服拆穿,被当成变态,最后剁掉JJ乱棍打死的惨状。
就在他瑟瑟发抖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小花,你在干嘛呀?”
李瑞吓得一个肘击,但他击到一半听到女孩欢快的声音停住了,转而变为推她的肩膀,但也不敢用力,怕弄伤她。
女孩还是放开了手,步履轻盈绕过李瑞,笑着凑到他面前说“都是女的,干嘛这么害羞?”
呵呵,因为我是个女同性恋,你小心一点。李瑞屈起双臂挡在身前,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现在本小姐是女的了,保持距离是因为自己是女同性恋……本小姐是女的了……保持距离是有原因的,因为喜欢女的……,李瑞闭上眼洗脑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深深陷入女同性恋这个角色里了,十分有那味地眯起了眼睛。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素质!
那娇小的女孩像风一样吹过去又飘回来,鼻息都暖暖的撒在李瑞脸颊上“小花,虽然你不会说话,眼睛里却和戏台似的,什么戏都在里头,看着真好玩。”
李瑞摇头晃脑地把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看吧看吧,请你看摩天轮,女孩揪住李瑞胸前的长发,往李瑞眼睛上缠去,很闹腾“还朝我白眼,什么烂遭戏,关园吧!”
不关不关,关了老子还活不活了,李瑞捂着眼睛转身,弯腰把脸藏胸口上了。
李瑞忙着躲她,梳妆房里又都是舞姬们在梳妆闲聊,一团一团的花团似的簇拥起来,李瑞总得从她们香肩玉臂旁蹿过,有的姐姐温柔,叫他慢点,还帮他拖一拖身后的小尾巴,有的姐姐让他撞歪了口脂,便拉着姐妹一同将他团团揽住,叫他给她擦干净了才准走,晕乎乎地被她们放开后,脑子里还是那一张张笑着的红色的嘴唇,弯弯的眼睛,每次和她们玩完,洗完澡觉得洗澡水都是香的。
待的久了,他也就知道些外面不知道的黑暗现实,这儿的女孩到外面优雅漂亮,是大明星,私底下可乱了,袜子随手脱了挂梳妆台上,李瑞帮了一回忙,她们就记着这恩情了,以后有袜子都找李瑞洗,他总是端着袜子跑河边去洗,次数多了,城里都说西头有个小塘里有个洗衣服的女鬼。
因着那地方雾气不散,还编出来一个不吓人的鬼故事,千金小姐为书生褪去锦衣洗手作羹汤,婚后书生不仅二三其德负她,还欲卖了她到舞楼里,她跳桥了,泪化雾身化鬼,常常在水面起雾时在池塘边浣衣,拉过路书生下塘,传的广了,城东的文人雅士也慕名而来,做下凄美的诗,顺便逛逛春桥边上的春楼——李瑞就在这儿。
楼里姐妹都知道了那鬼是李瑞,便问他是怎么回事,李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写下“可能是那天我洗衣服的时候,有个人趁着雾大要偷你们的衣服,我就把他踹塘里了。”
“咋偷的?”能让你抓到。
这一问可不得了,李瑞埋着脑袋奋笔疾书“这城里的小偷是在洋人那出的师吧!胆子这么大!我还洗着呢手就摸上来了,不过估计是长的不够黑,人没教真东西,都能摸到我的手上来,我觉得不想惹事,假装没看见,你拿一件走吧大家都不容易,那我就收了下手,他还跟着过来了,指甲都捏进我肉里了,还捏还揉!我靠!我要是还相信他是小偷那我也太甜了,这么熟悉的手劲,这么熟悉的手法!一定是住在河对面的眼花老奶奶!一会儿再和你们说那个老奶奶把我看成女鬼然后抓着我的手叫她孙子快跑的事,我先说那个小偷,一回头对上他的臭嘴,我的妈,嘴一咧开里边还只有三颗牙,上面一颗,下边两颗,要是长的再老点我还真放过他了,还在跟我笑,笑得我都想笑了,我说你长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当小偷了吧,抓到了是真地会被人往死里打的,难怪嘴里只有三颗牙呢。”
她们盯着李瑞“你怎么想起来踹他的?”
李瑞急了“我本来也不想把他踹河里的,但是手上都是皂角不方便,就只能用脚。”他皱着眉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写“用牙咬的话也太脏了…”
她们靠近“你咋不跑,要是踹歪了你就糟了。”
李瑞写“因为我打的过他。”又连忙写“我是打的过才这么干的,你们千万不要这样干,很危险,遇到坏人要大声喊人帮忙,要是没人帮,就假装顺从然后用簪子偷袭……”还未继续往下写,后背压上了绵软的重量,他愣了一下。
是她们倒在李瑞身上拍着他的背哈哈大笑“楼里哪里有贼人给我们刺呀?一辈子也不会有的,下回可不能把她放出去洗衣服了,你看她,板着脸教我们的模样,好像只讨生活的小猫。”
李瑞停下笔,他没有笑,回过头静静地凝视她们,白皙鲜活的脖子随着她们笑地扬起的下巴显得更修长更美丽,世上有这么一个地方,这个地方遍地都是温香暖玉,乱花烂漫,欢声笑语,有酒有肉,载歌载舞,夏火烧不着这儿,秋风躲着这儿吹,冬雪避着这儿下,像是一年到头永远都只有春天。
你知道否,这么好的地方在哪儿呀?
李瑞不用出去跳舞,但也知道她们一天出去跳舞有多辛苦,袜子都没力气洗却还记得给他带鸭血吃,那天里,李瑞给她们围着,边吃边掉眼泪到鸭血里头,苦死他了。
“姐姐才想哭呢,头一回有人给姐姐洗衣,俺爹俺娘都没给姐姐洗过,别哭,哭着姐姐心都淹了。”她捧着李瑞的脸给李瑞擦,还把跳舞得来的赏金插在了他的发间,一只银钗子。
李瑞哭地脸都红了,他要是能说话,就会告诉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有女孩给我买生日礼物。
她们抱着他“高兴呢今天,吃面嘛。”
李瑞也没给别人洗过袜子,到了这里后连自己的袜子都不用洗了,不是让青树洗就是让宋婴他们洗。
今天,是李瑞舞楼支线任务的第27天,像日常一样被月婵追着跑。
李瑞崩溃地从桌子下面爬过去了“我不会跟你一块洗澡的你别想了!”
还没爬出去,女孩就从旁边跳出,抓着两条桌腿,将李瑞面前出路挡着严严实实,她蹲在那,烛光红红的晕在她发梢,阴影中的脸笑地俏丽“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想让所有人知道吗?”
这尾巴一样跟着李瑞的女孩叫月婵,第一回在妈妈身后见到李瑞的时候就缠上李瑞了。
李瑞被她突然出现吓得往后一摔,反应过来就翻了个身子反向爬去。
月婵也要钻进桌子底下去追,李瑞刚爬出桌子底下,视线里就出现了一裙摆和绣花鞋尖,李瑞顺着裙摆抬起头看去,一对瞳仁偏小的狭长眼睛正审视地看着他。
她看着李瑞,说的话却不是对李瑞说的:
“月婵,起来,不要和她玩,她迟早要离开这脏地方,到时候比现在还要躲你,你到时候会受伤的。”
李瑞认识她,她名阿燕。
房间里的其他舞姬听到动静都停下了手里事。
高挑的舞姬看着不远处的李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天生命就这么好,就因为脸长的好,不会跳舞,妈妈也不会让她去接客,只要在宴会上攀上哪个大人,就不愁生计。
而她们呢?却只能日复一复的被那个老东西吸血,为了不接客,拼死拼活的练舞,踩着无数其他一起长大的姐妹的头才当上的舞姬。
等老了跳不动了,就被扔到哪个小破屋子里头,因为终年跳舞的旧伤痛苦的病死或者老死,死掉后草席一卷就被抛到乱葬岗,没人会记得她们。
她和这里所有的舞姬签的都是终身卖身契,为她们赎身要花的钱够赎十个漂亮妓子了,她跳一辈子舞也赚不到这笔钱,也没人会愿意花这笔巨款来赎一名舞姬。
她们的命运早在一开始进入乐坊时就注定了。
一位眉慈目善舞姬把口脂往桌上一拍,大步流星地边走边骂“阿燕!欺负哑巴你要不要脸啊?!”
阿燕却没有看她“她和你们玩的好是因为你们对她好,你们对她好是为什么?不就是妈妈喜欢她吗?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啊?就你,上回偷客人东西还栽赃给人家奴仆,害人家被打的好惨,有良心吗你就装良人?”
她已经走到阿燕面前“那奴仆有意羞辱我,我就是故意叫他挨打的!我也没偷!那是客人说赏给我的!”
阿燕这才斜眼看她“这是我的不是了,忘了你是第一次接客才会蠢到把客人说的酒话当真了,那奴仆羞辱你了,他不过是问你什么价,你就觉得是羞辱,那客人赏你簪子时你怎不觉得是羞辱?”
她手指一颤“你!我起码没欺负自己人,你上回骗月婵替你去应付难伺候的客人,害的月婵一身伤回来,还敢招呼她做事吗?!”
她扬头瞪向那位名为阿燕的舞姬,阿燕面容依旧冷戾的,明明姿态未变却莫名让人觉得气弱下来了,她望向李瑞背后的月婵,半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月婵没接她的视线,正低着头,却任谁都看得出她注意到了阿燕的目光,并且十分在意。
气氛焦灼着,阿燕最后失落地看了月婵一眼,袖子在空中轻划过弧度,她转过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李瑞拉住了她的袖子,将人拉停了后又跑到他的梳妆台前,莫名其妙地开始翻东西,阿燕站在原地,蹙起弯弯的眉毛。
她在想李瑞是不是在找笔写字骂她。
李瑞终于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便把它抓在手里,直直的奔向那个高挑的舞姬。
他莹白的脸泛着浅浅的粉色,舞裙也是桃粉的,走动间裙摆被踢起,卷起浪,舞姬想起了她小时候经常见到的田径上的小野花。
小花在她面前站定,微微抬起头看着她,舞姬看着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点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最后只能抿着唇低下了头。
舞姬看着她的低敛的睫毛入了神,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隔着布料抬起,接着什么冰冷的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她低头呆愣的看着手里的一小罐胭脂,脑海马上就跳出了关于它的记忆,那是青楼刚从西域采购回来的,楼里总共也才只有几罐,她前几天看到妈妈把这个送给李小花还冷嘲热讽了几句。
舞姬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里就又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这次是一把花纹琵琶,妈妈给坊里跳舞跳的最好的舞姬的奖励,但却给了一点舞技都不通的李小花,她曾经还为此去找妈妈,但妈妈却只是敷衍了事。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不要想了。”
她记得妈妈当时是这么说的,可明明我才是楼里跳的最好的舞姬,那不该是我的吗?
等舞姬回过神时手里的东西已经多到塞不下了,李小花却还在她那个乱七八糟的梳妆台上翻动着,桌子上的金银首饰快要溢满出来,落到地上,她也跟没看到一样,舞姬只冷冷看着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
她看着李小花停下了找寻的动作,急忙转过来,双手比划着什么,大概是在表达不是的意思,那张本该是无忧无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
李瑞想说点什么,但可恶的宋婴点了他的哑穴,他什么都说不了。
她又转过身开始翻她那堆东西了,薄薄的背耸动着,有些松垮的单侧麻花辫悬在胸前,圆圆的后脑勺左转右转的搜寻着她认为好的东西。
“行了。”舞姬烦躁的沉着声说。
她抱着那堆沉甸甸的东西走到李瑞旁边,弯腰把那些东西放到李瑞的桌子上,东西很杂,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了就转身离开了。
在走廊上走了一段时间后,身后传来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哚哚声,清脆悦耳。
是李小花跟了上来,抱着那把琵琶小跑跟在她身边,松垮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岌岌可危的就要散掉。
舞姬低头瞧着面前明明脸都红透了还是倔强的朝她举着琵琶的李小花,一副她不收下,她就会一直这么举着的样子。
见她接过了琵琶,李小花笑着对她摆手,绕过她跑走了,还是急促的哚哚声。
“哪个小贱人皮痒了的又在走廊上跑!”妈妈尖叫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
李小花马上停下脚步埋着头慢慢走回房间,舞姬看见了她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绯红耳尖。
李瑞快步跑下楼梯,又从另一处上去,再绕一圈下去,就这样在舞楼上上下下来回走了好几趟,他终于坐在了窄小楼梯上,来来往往的裙摆从肩头擦过,他捂着发热的脸,她在笑,是在笑我吧,绝对是在笑我吧,她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蠢?
“你一直坐在这吗,奇怪,我找了你半天,跑过这里好几回都没看着你,哎呀你还在这儿坐着干嘛呀,还傻傻地看什么呢?”月婵站在楼梯上弯着腰问了李瑞一句,当然也没指望他回答,伸出手把李瑞从楼梯上拉起,她小声的说了一句“阿燕姐姐真是的,嘴也太毒了,把人都凶傻了…”
“快走吧,还要练舞呢,迟到了妈妈会发火的。”
李瑞一本正经的跟着前面的舞娘的动作跳着这些天都快跳烂的舞,跳完了,舞娘夸他跳的比之前好多了,妈妈也笑的跟朵菊花一样拍着手走过来:
“小花,跳的确实好多了,半月后的宴会也要跳的这样好啊。”
李瑞骄傲地点着头,摆摆手,看了一眼别人跳的,骄傲的胸膛马上塌下去了,摸了摸额头想这些老师真是乱夸人,要不是他视力5.0他就信了。
但在妈妈眼里,这却是李瑞乖巧的象征,含着笑去看别的舞姬时表情却一变,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睛凶横的竖起,就狠狠捏住了一个年纪小的舞姬的腰肉,然后狠狠一扭,骂道
“跳的什么玩意儿,小心明个我就给你赶到后院接客去!”
那个小舞姬疼得眼睛立马就含了一包泪水,却不敢发出哭声,瓮声瓮气地说“妈妈,我一定好好跳。”
妈妈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扭着屁股离开去找下一个倒霉蛋了。
大家对这一切都司空见惯,没人予以侧目,都专心的跳着自己的舞。
阿燕在飘飘的衣裙中看着那个哭泣着跳舞的女孩,月婵拉扯着她握紧的拳头。
“算啦算啦,我们一会儿教她跳好了,妈妈就不会打她了。”
视线中突然闯进了一个粉色的身影,她踩着舞步绕过了那个小舞姬,最后在妈妈面前停下,从长长的袖子里探出几根指头揪住妈妈的衣袖,像是在撒娇让妈妈看她跳舞。
阿燕发誓她从没见过妈妈笑的这么真诚过。
她跳着那支她唯一需要练的舞,即便这几天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但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舞姬们的动作渐渐慢下来,视线若有若无的往这边走。
舞娘们也围在她的身边,含着笑意看着她,像是有着无限的耐性。妈妈时不时哎呦哎呦两声,为李小花偶尔的错误,时不时鼓掌两声,为李小花一个漂亮的转圈。
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已经擦干眼泪,在四周停滞的舞裙中她依旧跳着舞,中做出了刚刚做不出的动作。
舞娘们会上手调整李瑞的姿势,上摸下摸的,李瑞忍了半天,最后干脆抱着胸不动了,真的,他真的要吓死了,刚刚一个舞娘都快摸到他的胸口了。
他本来还想缝个假胸塞进去来着,后来发现大家都接受良好,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胸贫成这样她们都没发现他是男的这件事都着实让李瑞感到很魔幻,总是怀疑她们是不是早发现了但是有什么阴谋让她们陪他演戏,后来就淡定多了,因为他发现她们其实也没有胸,也自制假胸,平常一掏就丢桌子上,非常潇洒。
李瑞仔细思考过原因,想大概是从小营养不良的原因。
李瑞这抱着胸神游,妈妈挤过那些舞娘,露出疼惜的表情,大手抚摸着李瑞的脸颊“累了吗?快快快,快别跳了,别累着我家…”她一下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定格在了爱惜,大家都心底知道她是要送李瑞去参加庆功宴去攀高枝去的,在此之前要和李瑞打好关系,因此才对李瑞十分偏爱。
李瑞任她揉搓弄扁,看着她神清气爽的背影,李瑞木着脸揉着麻掉的肉,麻蛋的,阿姨你有点过分,还好你跑的快,不然我可要发飙了。
“差不多也到午饭的时辰了,都去吃饭吧。”妈妈的肩上的丝带随着她摆动的手摇晃着。
大家一听,很快就走了七七八八,妈妈不久也离开了。
李瑞坐在木制的地板上,无聊地玩着手指,大家去吃饭的时候他一般都在舞蹈室里躲着,也没人发现过,只以为她吃完就来练舞了,今天却不一样。
“你不去吃饭吗?”
李瑞一下抬起头看向门口,是阿燕,她正手扶着门框看着她,虽然说着关怀的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李瑞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阿燕,做了个吃饭的动作。
我不饿,你快去吃吧。
阿燕没什么反应,像是看懂了李瑞的动作,转过身就离开了。
接下来了几天阿燕都会问一句李瑞,得到回答后都会干脆的离开。
但今天她却皱着眉,站在李瑞旁边,明明是对李瑞说话却不看着他,死盯着一旁的地板,半天才别扭的开口“你…为什么总是不吃饭?”
李瑞还是“说”他不饿。
阿燕却不满这个答案了,她在李瑞旁边盘腿坐下来,打量着被紧身的舞裙包裹的密不透风的李瑞,皱着的眉平不下来。
“你瘦的就差皮包骨了,再不吃饭,小心舞都跳不动了。”
阿燕握住李瑞的手腕,把他的长袖拉上去,想给李瑞看看他到底有多瘦,李瑞手臂真露出来时,她却惊讶的唉了一声。
肤色和她想象的一样,但形状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绵软纤细,而是覆盖着一层的肌肉,鼓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看不出来,你还挺结实的。”阿燕把李瑞的袖子拉了下来,捏了捏李瑞手臂上的肌肉。
李瑞曲着胳膊,心想那当然了,这些年不是白练的。
阿燕看出了李瑞脸上的自得,哼笑了一声。
“不过…”阿燕随手把袖子撩上去,把手臂曲在李瑞面前,拍了拍自己的大臂
“和我比起来还差点。”
李瑞的眼睛睁大了,嘴型说着六六六,边比了个大拇指,对着阿燕的不住点头,有实力有实力。
阿燕放下袖子,笑了笑,她本就不爱笑,蓦然一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冰川融化”之类的词语,她微微笑着,可望着李瑞不知事的小脸,笑容又淡下来,她问道“你那天…为什么送我琵琶,我明明骂你了。”
李瑞眼睛里像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他笑着做口型说‘我看见了’
‘我看见你为了月婵去质问妈妈了。’
‘我和她们说了。’
阿燕看着李瑞笨拙的张着嘴,比划出话语来。
一瞬间再如何妖艳的妆没法再掩盖她内心汹涌的丰满情感了,她感到眼酸,于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对不起,我
李瑞钻到她脸下,她被李瑞突然冒出的脸惊了一下,一下抬起头来,李瑞也跟着她抬起头,他膝盖着地,手指撑地,仰着小脸看着她。
‘你哭了?’
阿燕向后微微仰着身子,头却低着直直看进了那双拢着黑纱的眼睛,看不清又那么清,清到她毫不费力的看出她在‘说’什么。
她又笑了,这回是皱着眉头笑的,她弯下腰,手指上曲勾住李瑞的眉心处的眼纱,李瑞能感受到她关节处蹭到他的鼻梁,一股强烈的痒意从那点皮肤渗入到骨头下面。
他很想挠一挠自己的鼻子,又不敢抬手挠,于是晃晃头蹭了蹭阿燕的手指。
“我能看看吗?你的眼睛。”
李瑞点点头,又马上摇头,不行不行,他眼睛红彤彤的和洋鬼子一样的,要是把她吓着了就不好了。
手指从眼纱下抽出,很痒,李瑞敏感地打了个颤,阿燕站了起来,抬起腿却不是要走,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一股胭脂甜香,舞裙包裹着的腹部在李瑞眼前微微起伏,裙摆像长在高山上的红杜鹃飞了满眼。
黑色眼纱下的眼睛看不清颜色,但世上莫非还有除了正红色之外的色彩能配的上她吗?
等李瑞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燕已经走到了门口,背着手看着自己,右手指着脑后的发髻,李瑞也不由的摸了摸后脑,这才发现原本被扯的有些松垮的眼纱就在刚刚被重新系紧了。
阿燕手撑着门,从没人夸过她的手臂,她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夸的,跳舞的时候也总是想法设法的遮掩起来,毕竟没人愿意看到一个威猛的舞姬。
但是李小花夸她厉害,想到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瑞。
发现李小花也正看着她,见她回头马上笑着对她摆手,嘴里做着快去吃饭的口型。
舞蹈室里采光很差,阿燕却觉得,只要有李小花在的地方,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会暗下来的。
9.3
啪啪啪!
李瑞卖力的鼓着掌,他不懂琵琶,单纯就是觉得阿燕弹的真好听,他之前单知道阿燕是跳舞跳的的最好的舞姬,但现在他觉得她也是弹琵琶弹的最好的舞姬。
阿燕今天没有抹胭脂,浅色的嘴唇微微刚翘起,就掩饰似的握着拳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李瑞想张口夸两句,刚张嘴就闭上了嘴。忘了他现在没法说话了。
阿燕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意渐渐淡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想到这些天听到的传言,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按了按弦。
“你的哑巴不是天生的吧?”
见李瑞点头,阿燕的表情更古怪了,平常心直口快的她现在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听说,你之前是…”说到一半她顿住了,脸上很有些懊恼,把琵琶放在一旁,和李瑞匆匆告别就急忙离开了。
李瑞第二天问她时,她竟是生气了,用李瑞不明白的眼神看着他,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总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李瑞挠了挠后脑勺,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他想不明白就用胳膊肘怼了怼阿燕,想问明白到底怎么了。
阿燕却不和他解释,平复了心情后就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她今天也照例给李瑞弹了琵琶,她说那是她家乡的曲子,没有名字的一首柔柔的小调,又轻又慢的弦音一滴一滴汇成穷秋稻杆折着腰晃啊晃的草河,细细长长地向东流去。
望着阿燕又细又弯的眉毛,李瑞明白那条细河沉吟至今,从未归瀛。
‘你是从哪里来的。’李瑞问。
她眉头舒展开来,轻松地说:
“从一个很穷的山上下来的,山上有田又水,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靠着那条水活的,日子虽然苦,但是好歹也没饿死,七年前的一个夏天连着好几个月都没下雨,水干完了,畜牲热瘟了,庄稼也都死完了,家里没法子,就把我卖了。”
“我得谢谢他们,不卖了我,我恐怕早就饿死了,他们也是,要是凑不到那几两钱,就要被人活活打死。”
李瑞安静地看着她去追溯自己的来源。
阿燕眼中升起了一些怀念“村子里有一条小溪,里面有鱼虾可以抓,烤着吃,可香了,但是村里的大人总是吓唬我们,不让我们去溪边玩,我那时候总觉的是他们怕我们把鱼虾抓完了,他们没得抓。”
说到这,她笑了一声,似乎是在为小时候的心思感到好笑。
“不过我们从来不听。”
她看向李瑞,调侃了一句“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乖乖听话的吧。”
李瑞摇头,他小时候也不听大人的话,夏天总是跑去河边玩水。
“真的?那条小溪其实可深了。”阿燕凑近了李瑞,脸上明摆着不信任。
李瑞重重点头,在阳奉阴违方面,他不接受任何质疑。
“那…你想不想和我去看看看那条小溪?虽然那条小溪在闹旱灾那年就干了,但是兴许后来又活了呢?”阿燕眼神落在地上,抱紧了怀里的琵琶,貌似随意的开口。
李瑞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了。
阿燕明明没看着李瑞,但几乎是李瑞点完头的下一秒,她就抬起脸,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炙热“李小花,我们一起走吧。”
“你知道的,明天就是庆功宴了,就今天,今天晚上我们就逃,去我的村子里,或者你想去哪我都和你一起,只要你点头。”
见李瑞摇头,她眼中的热度也没有减下半分“你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会陪着你的。”
李瑞还是摇头,他还不能走,要不然宋婴他们会把他打成折叠屏的。
“为什么摇头?”阿燕急得抓着李瑞的肩膀晃,像是想把她晃醒,语气万分不解。
阿燕急切解释道“一开始日子可能会有些难过,但不会久的,我会…”她知道李小花有这张脸在这里是待不下去的,没有势力没有实力,美貌只会是根吊死自己的柔软白绸。
所以她要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好地方,她可以卖唱,卖艺怎么样都可以,还有什么是她能干的…,她有些迷茫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地方给女人的选择那么少,也许她该多读点书,这样她就能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带着李小花活下去。
但总之不能待在这里,待在这里一切又会回去的,李小花的眼睛已经被那些所谓的权贵弄坏了,不仅如此还把她抛弃在了这里,她极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抛弃李小花。
但是李小花,她不能再被人挑选又被人抛弃了,她什么都不会,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作为一个舞姬甚至只会跳一支舞,甚至她连话都不会说,眼睛也不好。
这种人,这样的李小花,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我得帮帮她。
阿燕直直看着李瑞缠着眼纱的眼睛,莫名感觉自己的眼睛也发酸了,强忍住这股酸痛的流出,她想她一定得帮帮她。
李瑞抬起手虚虚扶在阿燕手臂上,只能摇头,他想了一下,就抬头对阿燕笑了一下,他想告诉她没事的,别担心。
但阿燕激动的表情一下凝滞住了,她慢慢放开了抓着李瑞的手,给李瑞的感觉就像是变成了初见时的样子,又艳又冷。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不管什么事,都是只要你笑一笑就能解决的吗?”
“还是说你还想像以前一样是吗?”
“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跪在别人身下过活?”阿燕每说一句话,声音便冷一分,她最后还是重新紧握住了李瑞的肩膀,这次她更用力了。
“站起来!”
阿燕不等李瑞自己站起来,她就把李瑞拉了起来,她眼睛紧紧盯着李瑞,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清晰的传入李瑞的耳朵里。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和不和我走。”
李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这次他张嘴比了个嘴型。
“等你?”阿燕重复了一遍李瑞的话,“等你,等你…等你…”最后她低下头嗤笑了一声“等你做什么呢?”
等你攀上高官回来接她吗?
李瑞其实一点都不明白阿燕为什么说这些,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也听不进她尖锐的话,他只看清了她眼里的失望。
失望?对他失望?他让她失望了吗?
李瑞啊了一声,抬起头却发现阿燕已经离开了,门口那已经不见那个扶着门回头望他的身影,只剩下一片衣角停滞片刻,又悄然溜走。
阿燕听到身后传来的焦急的脚步声,哚哚哚,很清脆。
砰!
脚步声停止了,换成一声闷响和短促的叫声——她摔倒了,阿燕几乎就要转过身,但她握紧了拳头,步伐在外人看来一丝不乱,一副舞姬无情的样子。
脚步声很快又响起了,这次更加急促了,很快就到了她的身旁,阿燕余光可以看李瑞,不知道怎么她是怎么想,只知道捧着那把琵琶往她怀里塞。
半天才知道绕过她,挡在她的面前,态度强硬的举着那把琵琶,仰着脸看她,眼睛似乎有些发红。
但其实只是她的眼纱吧。
“让开。”阿燕开口了,声音比石头还要冷硬。
李瑞没有挪动一点脚步,还是纹丝不动的举着那把花纹琵琶,看上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厌烦。
阿燕低头看了李瑞良久,缓缓向那把琵琶伸出手,一如当初接过李瑞琵琶的样子。
阿燕指尖刚碰到琵琶,李瑞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藏不住了,嘴微微张开,就等着一会儿好好和她说说话,阿不,是好好听她说话。
琵琶从李瑞手里脱离,李瑞顿时觉得像是少了一个负担一样,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砰!
李瑞呆愣的捂着被推开的肩膀,不痛,他最在意的是地上的琵琶。
已经摔得破破烂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