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资助人” ...
-
医务室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一向和善的所长神情有些严厉，而上官云和谢知意也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所长。
保健医生迎上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受伤还是生病？”
上官云赶紧说明情况：“学生摔了一跤，磕到了下巴和左腿。麻烦夏医生帮他看看。”
保健医生赶忙张罗让谢知意躺在观察室的床上，查看了下巴的伤处，又挽起裤腿帮他检查膝盖。左膝有一块巴掌大的淤血，颜色很深。谢知意皮肤白，这块淤血肿得高高的，格外吓人，稍微一碰就疼得倒吸凉气。
所长站在一旁，严肃地问上官云：“你是怎么带学生的，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在哪里摔的，是什么原因导致？”
“三楼的走廊上。”上官云解释得言简意赅，“他跑了两步，突然就摔倒了。”
谢知意躺在观察床上让保健医生帮自己处理伤口，一边忍着疼一边暗暗脸红。上官云的描述听起来非常社死，所长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笨蛋吧。
所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跑了两步就摔倒了？是地板太滑还是凹凸不平？必须找出原因整改，学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这个展开是谢知意没想到的。他赶忙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所长：“不是的、所长爷爷，是我自己太笨了。我、我本来就不擅长运动……跟地板没有关系！地板是好的！”
所长愣了愣神，露出和蔼亲切的笑容，慢慢走到谢知意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受了委屈还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说说，什么事这么着急，跑得都摔跤了？”
谢知意小声说：“可我也不想让保洁阿姨莫名被牵连啊。我下次不会在走廊乱跑了。”
所长的表情愈发慈祥，拍了拍谢知意的脑袋：“听上官说，你的开题表现非常出色。不过你本科的专业方向不一样，学习上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所长爷爷说。”
谢知意乖巧地点点头，冲着所长笑得甜甜的：“所长爷爷不可以责怪保洁阿姨哦。真的是我自己乱跑、自己摔的，跟别人没关系。”
所长也点头：“好，我知道了。上官。”
谢知意喉咙一紧，看向上官云。男人沉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有少许微妙。
“你做得不错。身为师长，在学生遇到困难时就应该挺身而出、不遗余力施以援手。”所长赞许地说，“像你刚才那样、不辞辛苦、亲力亲为、救人第一，非常值得赞扬。”
谢知意从上官云脸上细微的变化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感想。这位所长老先生，确实思路与众不同。
所长紧接着说了句“下次职工开会的时候表扬一下”，遭到谢知意和上官云的齐声反对：“不用了、所长/所长爷爷！”
谢知意：“平地摔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怕大家笑话……”
上官云：“所长，我不需要学术成果之外的表扬。”
所长：“哦、哦，这样啊……”
保健医生：“所长，这位同学的伤口处理好了。您刚才的问题我还没说完，要么我们出去继续聊？”
保健医生叮嘱谢知意这几天注意观察、不要剧烈运动，便拉着所长回到办公区，顺手还关上了观察室的小门。
谢知意盯着小门，故意怼上官云：“教授不去开门么？独处一室还有床，影响不好吧？”
上官云轻咳一声：“你下次别在走廊上跑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谢知意气得牙根痒痒，小声说：“这又嫌我幼稚了？既然觉得我像小孩子，你跟小孩子避嫌什么？”
上官云皱眉又松开，反复几次，像是下定决心，沉声说：“谢知意，正因为你对我来说就是小孩子，我才反复拒绝你。你年纪小不懂事，什么都还没想清楚，不要瞎胡闹了。学业为重。你能来研究所读硕士挺不容易吧？要珍惜这个机会。”
谢知意失望地“哦”了一声：“也是呢，我要拿到学位，才能对得起‘资助人’。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哦，上官教授。”
上官云的眉峰狠狠蹙起，没有说话。
谢知意并没有注意他神色有异：“对了，刚才所长爷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抱我来医务室，他认为你做得很对。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说不定只有你一个人在风声鹤唳，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他的出击犹如石沉大海，上官云沉默许久也没有给出回应。谢知意正在纳闷，忽然听到上官云开口：“你叫所长‘爷爷’，你跟所长很熟？”
谢知意不以为意：“我申请入学的时候，资助人带我去找过所长呀。资助人说，叫所长‘爷爷’，所长也没有反对，我就一直这么叫了。”
上官云的脸色依然不太好，但也说不上是在生气还是什么。谢知意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阵，上官云留下一句“注意休息”，推开门走了。
其实上官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层阴霾是怎么回事。像是轻纱笼在心头，烦闷、沉郁，找不到出口。
他都快忘了，谢知意是靠着资助人的捐赠获得入学名额、成为自己的学生。谢知意的聪明伶俐、在科研上的创新想法、还有令人惊艳的机械和语言技能，都让他忽略了入学形式的与众不同。
求索海洋研究所是上官云和李闲庭的求索海洋科技公司全资开办的私立研究所。上官云为了工作方便，并未公开自己的身份，只以普通教职工的身份在研究所上班。
因为是私立研究所，接受捐赠也是重要的资金来源。真正的科研工作是非常花钱的，并且要做好花了钱却没有成果的准备。除了母公司的注资支持，李闲庭每年都会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在富豪圈子里办慈善晚宴和拍卖会，为研究所拉经费。
捐赠谢知意入学的资助人姓王，本身是一位地产大佬，以喜爱海洋动物出名。并且大佬非常有公益精神，热衷于从海洋馆解救被圈养的鲸豚类高智商海洋动物，而不是像有些富豪一样造个大池子养在自己家，因而上官云对这个人印象还不错。
从谢知意之前透露的情况得知，他住在这个“资助人”王老板的家里，会帮忙做一些家务之类的杂事，那，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吧？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介意什么呢？
住在哪里、跟资助人关系怎么样，都是谢知意的私事。假如关系不好，会特意捐赠一大笔钱让他来读书吗？
随后几天，上官云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谢知意。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依然每天按时上下班，正常进实验室工作，跟肖宁和网络部的吴浩一起去吃饭、喝咖啡。唯一的变化可能是他走路的速度明显放慢，下楼梯更是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上官云在周二发了微信询问谢知意的伤情，得到回复是“没事了、谢谢教授关心”。中规中矩的回复，稍稍有些疏远。
周四，上官云询问顾素素项目申请书的准备进度。顾素素回答说昨晚已经把自己的部分整理好发给了谢知意。
上官云点头表示满意，随口叮嘱顾素素：“谢知意受伤了，你多关心他一下。”
顾素素十分惊讶：“他受伤了？怎么了，没听说，也没看出来啊。”
上官云沉默片刻：“算了，他本人看来似乎不想让你们知道，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他磕到了下巴，你看到他的下巴肿了么？”
顾素素思索着摇头：“教授，你的观察力好强，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上官云迟疑片刻之后默默认领了“观察力强”的称赞。
就这样转眼间到了周五，上官云也不打算加班，离开办公室后想着顺便去找一下周传鸿，便朝学生办公室走去，离得很远就听到吵吵闹闹像是吵架的声音。
他感到不解，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周传鸿和肖宁竟然在走廊上扭打在一起，肖宁甚至还穿着深蓝色的实验服。几个学生在努力劝架，隔壁教职工办公室也有人被惊动走出来。
上官云眉头紧皱，大步上前，扬声呵斥：“周传鸿！肖宁！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见他到场，纷纷露出畏惧的神色。两个当事人也愤然停手，都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肖宁的头发乱得像鸡窝，周传鸿嘴角明显肿了。
上官云厉声询问：“为什么打架？谁来把事情说清楚？”
肖宁瞪着周传鸿：“你说啊！你说得出口吗？”
周传鸿斜眼看天：“他先动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呸！”肖宁愤然，“你算什么君子？龌龊！”
“别吵了。”上官云瞪了两人，“到我办公室来。”
他的视线在围观人群中扫了一圈，对上顾素素：“你也来。你全程在场吧？”
顾素素点了下头，跟着一起回到上官云的办公室。
上官云根本想不到，两人大打出手的原因竟然是并不在场的谢知意。
原来今天谢知意说有点事情，提早了十来分钟下班。恰好有个同为硕士一年级的学生去门口拿外卖，亲眼看到一辆牌照中只有“6”和“8”两种数字的奔驰商务车停在研究所门口。据说，车门拉开，谢知意还没上车就被车里的人伸出胳膊搂住了腰。谢知意笑得面如桃花声如银铃，高高兴兴地上车走了。
硕士师弟回来一番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周传鸿和他的几个跟班起哄说谢知意一定是被他那个金|主后台接走了。说什么有事早下班，根本就是陪金主吃饭约会去了。
几个人越说越离谱，口嗨个没完。顾素素劝他们不要背后议论别人、捕风捉影造谣。这时肖宁从实验室回来，周传鸿大声笑他：“肖宁，你知道你的宝贝师弟被金|主接走了吗？”
肖宁满头雾水，弄清周传鸿在说什么之后火冒三丈，大声与周传鸿理论、要他道歉。两人话赶话，很快动起手来。
听完来龙去脉，上官云脸黑如锅底，压着心头怒火训斥：“你们是太闲了吗？我给你们安排的工作太少是吗？这么闲，下个月一人给我写一篇综述！”
他对周传鸿说：“你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博士在读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背后议论别人已经是不对，你还造谣生事、败坏他人名誉，你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传鸿变了脸色，低三下四地恳求：“教授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就是……有点得意忘形，师弟们说几句，就顺着他们说下去了……”
上官云皱眉，警告：“不要再有下一次。周一，向谢知意道歉。”
周传鸿一愣：“可是谢知意不在场，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怎么道歉啊？”
“怎么道歉你自己想，还要我来教么？”上官云转向肖宁，“你跟周传鸿道歉。打人是不对的。别的我不追究，但不要再犯。”
肖宁嗤笑一声，对周传鸿扬了扬下巴：“抱歉打了你啊大师兄。希望大师兄长个记性。”
周传鸿还没说话，上官云冷冷道：“重新道歉。道歉不是这个态度。”
肖宁瞪着他，僵持片刻还是败下阵来，用正常的语气重新道歉。周传鸿也躲躲闪闪地接受了。
上官云让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感觉自己心里那团无名的郁结似乎更凝重了。
又是那个“资助人”。
然而实际上，谢知意即便真的跟他的资助人有什么，跟周传鸿、跟肖宁、跟自己，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那是人家的私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资助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