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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周淮先的自述 ...

  •   对于凌岁穗女士,这个我即将成为我法律上的爱人,我自诩向来是没有秘密的。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里,只要她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知无不言。

      可大约在一年前,我答应了这样的一个人,隐瞒了这样的一个秘密。

      只是,故事很长,它的起始要从我打算为凌岁穗修复好那幅毕设算起。

      这个想法从我第一次知道那幅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壁画被破坏时就已经产生了。

      那本记载着夹杂干涸眼泪的浮雕画笔记本是第一个线索,我问过江月,也从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

      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修复东西。

      从小在胡同里住着的时候,邻里街坊就总爱拿着他们的“老物件”找我,那时我就知道他们舍弃不掉的不是这个老物件,而是依附在上的情感。

      所以我何尝又不知道真正难修复的,是人心。

      如果你心上有道裂缝,那么映射到现实里的某件精神寄托便始终都是有裂缝的。

      他们是这样,凌岁穗也是如此。

      这条可以称之为内心最隐秘的东西,我想我不该擅自闯进,故而我不敢透露自己的想法,自认为先找到这幅壁画是当下最重要的。

      可惜,我搜寻了很久,一无所获。

      从凌岁穗的毕业母校那里我得知,往年学生的毕业设计都会参与公益或其他的商业竞拍。

      而参与哪一种等级的竞拍自然是看毕设的分数或是老师推荐,当时深陷丑闻的凌岁穗自然是留在了最次一档的一场公益竞拍,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可能面领流拍处理的风险。

      据江月所说就连拍卖当天,凌岁穗自己都没有到场,所以连她都不知道那件毕设去到了哪里。

      【或许成了垃圾或是工业废物被处理了?】

      这样的原话凌岁穗后面还和我扯皮来过几次不在意的玩笑。

      可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不,应该是很不喜欢,我和她说过,我不喜欢她这样贬低自己。

      后面我又去拜访过几次学校,也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在有消息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声,可负责这方面的学校老师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

      也是,她不知道这件作品对凌岁穗的意义为何,就像不知道为何我会如此执着一样。

      但说实话,其实当时没名没分的我,也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它对凌岁穗很重要,所以,对我也很重要。

      后来,她被弄得烦了,丢下一本当年登记的联系电话让我自己去查。

      几百个联系方式,我打了整整一天。

      然后终于在某天早上,我收到了一个回电。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我主人家说这是非卖品,绝不售卖,让我不用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这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尤其是在那时我已经收到了凌岁穗送给我的礼物。

      她用自己最喜欢的浮雕画的方式,送给了我最好的礼物。

      爱和家。

      过去二十八年里,这个世界上我最珍视的两样东西,她一并送给了我。

      那时我更加确信她正在慢慢靠自己走出来,所以这幅壁画我更加需要,修复迫在眉睫,我同样迫切地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凌岁穗。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爱和家的意义就是守护。

      这是我父母从小用身体力行告诉我的道理。

      所以我从未放弃,始终坚持着与电话那头的人商量,对方看出我的坚定,我也对让她感到为难而愧疚。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周旋后,记不得是哪一天终于再度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管家是个很好的人,那段时间里旁敲侧击地帮我请示了几次主人家的意思,可主人家远在国外,她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联系上。

      她说主人家这段时间可能会回来住上几天,表示无权插手主人家的事情,只告诉我可以来看看,碰碰运气。

      那个地址离民宿几百公里的距离,不远不近,我挑选了个天气很好的午后,独自来到了信息中地址的别墅门前。

      与我想象中有些出入,独栋别墅是上个世纪欧洲的建筑风格,是座老宅。

      前院带着一个花圃,入目是满眼的红色蔷薇花,枝条被修建的很规整,一切都说明着这里常年有人打理。

      可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榆树格外显眼,它像是无人去管,肆意生长的枝桠一度延伸出一枝到二楼的阳台。

      生机与寂寥同时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

      我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想太多,最后漫步走到了由木头栅栏围起的门口。

      门旁插着一块同样木制的牌子,雕刻的字迹泛黄如旧,篆着岁月的痕迹,上面写着四个字:

      小渝之家。

      管家是个头发花白的奶奶,年近七十,她从还在修理浇水花圃中抬头时正好与我打上了照面。

      见我对这块牌子感兴趣,她视线一同落上,升起的眼角褶皱里带着回味的笑,如那天午后的阳光一样温软。

      她道:“小主人家姓江,单字一个渝字,我们都称之为江渝小姐。”

      江渝...

      我默念着,后来江渝这个名字我记了很久。

      毕竟这是我几个月来得到的唯一有用线索,真相好像在距离我越来越近。

      “可你运气不好,小主人不在家。”对方的声音继续传来。

      在寻找壁画的这条路上,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也习惯,只是又拜托了管家一次。

      再一次收到壁画的消息是在我从敦煌赶回来的前一周。

      这次是管家主动联系的我,电话里她竟然说壁画会免费赠予我,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可以去取。

      一切的转变太过突然,可我也来不及思考。

      在管家的指引之下,我这次踏进了上次未能踏足的花圃。

      穿过花圃,我被带着一路去往了二楼。

      整体看下来,我发现整栋楼里的一切家具都用防尘布盖住,一点生活的气息也没有,扑面而来是压抑,一种弥漫着死亡的压抑。

      唯有到了二楼之后,整个空间相较之下才有了些色彩。

      入目第一眼,便是客厅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里的那束新鲜的红色蔷薇花。

      它太过显眼。

      管家这次话很少,在将我带入一个房间门前后停住。

      拧动着钥匙,轻轻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那扇木制的门便被打开一个小口子,她沉闷着嗓音道: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江渝小姐让我和你要的那幅壁画一同托付给你的。”

      她的声音枯槁苍老,比起上次拜访时更加无力。

      看着她扶着悬梯下楼的背影,我不禁莫名有些难受,字语被堵在喉咙无从出声。

      吱呀作响的房门被在那个午后被悠悠推开,里面的景象却让我所有的话更是堵在了胸口。

      大大小小的纸箱被堆叠起来,占据了半个房间。

      除此之外,原本属于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床、一张书桌,就这么简单。

      简单到我一开始并没有发觉所有的纸箱都是管家口中对方想要托付的东西。

      我彼时分不清,所以不敢乱动,只是慢慢走向了那张书桌,上面放着两封信。

      我知道其中有一封是给我的,因为上面写着:周淮先亲启。

      红色的火漆上还印着一朵玫瑰花。

      所以管家口中所谓的这位江渝小姐认识我?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打开了这封信....

      【你好,周淮先,我是江渝,那个你一直想要找的人。

      对了,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江月。

      但我确实不确定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几个月还是几年后?

      我甚至不确定现在的我是否还活着,也不确定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否已经成为岁岁的丈夫这个身份来打开、阅读这份信的。

      如果是的话。

      恭喜。

      也恭喜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说实话,我们相识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直觉告诉我..或许将凌岁穗交给你这件事情,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我想我的身份应该没有改变,依旧是岁岁最好的朋友,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写下这份信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嘱咐。

      人不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往好处想,所以也许我没有死呢,那这封信也就不会被送进你的邮箱了。

      所以,请原谅我后面的自言自语和一些自己想象出的担忧。

      我最近总是没由来地生出一些不好的思绪,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安,可又不知如何向岁岁说起。

      她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印象里我留学那年,收拾东西时简单地和她打了个视频,为了缓解气氛,当时我只是随手放了一首比较触景生情的歌她都能哭个半死。

      我不是不伤心,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我,才一边收着东西一边笑,我还滋着个大牙乐呢,岁岁已经在电话那边哭的满脸了,真该给你看看那场面有多震撼的。

      ...好吧,其实也没有都震撼,是非常令人难受的,是看到她哭,我也忍不住想哭。

      我知道她很舍不得我,可我不想看到她伤心。

      就像未来我在担忧的离别一样,我不知道我会离开多久,这次可能没有归期。

      算了算了,我怎么又说了这么多废话,言归正传。

      纸箱里有三千六百多张照片,我全部都洗出来了,都是我这些年独自去戈壁拍下的照片。因为刚毕业的那几年岁岁对这个事情很抵触,我想着还是不要提这个事情了,可是后面看她都快忘了,我想既然都要忘了,那就忘了吧。

      可我知道去戈壁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愿望,想着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又想去了,我可以立刻拿出这些照片给她看,告诉她,那些路我可都替你走过很多遍了,放心,跟紧我,戈壁的风沙大,别走丢了。

      而且这些年我瞒的很好,好到这么多年岁岁都没有发现我消失的那一个星期去了哪里。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带着她亲眼去看看的。】

      我在心中默默回答,戈壁的风景,岁岁她已经亲眼见过了。

      可在信中的这一行,她又将这句话划掉,重新写下:

      【还是不要把这个照片给她看了,我又怕她触景生情,不是因为壁画,而是因为我。

      可能她好不容易忘了我了,我还要拜托你用这些照片让她又伤心一段时间,那我可就成了一个罪人了,所以还是不要提及我了。

      这是我向你寻求的最后一个帮助,所以周淮先,和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吧。】

      三千六百多张照片,我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那天的太阳落下,房间中的光亮被院中的榆树挡了个完全,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透过窗,我抬头看去,届时已是深秋,风将一片榆树叶子吹至我的手心。

      白色的窗帘同样被这阵风吹起,低头我看见原本被帘布盖住的地方,粉色墙纸处有一破损,露出多年前小孩的涂鸦。

      原本的一个嘴角向下的表情被新现的蜡笔笔迹涂改成笑脸。

      房间内一下午压抑的环境气氛霎时间连带着被缓和了一下,我跟着不自觉嘴角竟牵动了几分。

      再抬首时,这次手心又多了一片红色的蔷薇花瓣,沁人心脾间...我仿佛看见她在对我说话:不必深陷过去,向前看吧...

      收起叶片和花瓣,我起身将它们夹在信封之中封存留好。

      也许,这是她留下的最后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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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收藏点起来~ 小说圈挤不进去,作者要去挤学术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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