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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文写于24.7.13(BG ...

  •   雨,噼里啪啦落了个没完,谢青推门踏进一家皮影铺。

      木头样柱子发出几丝难闻的松脂味,门吱呀一声,裸露在空气中的灰尘迎面向谢青扑来。她拧眉,拿手朝面前扇了扇,开始四处观望。

      这间屋子不大,但木柱上覆着的厚灰与坑洼虫蛀就足以证明此屋的年代之久。在谢青的正前方挂着一幅显而易见的勾线画,画像上不过几人抱琴载舞,可那夸张的表情又似在白纸上寥寥扩大了几笔,无意间显出诡异。

      大概是职业画家的缘故,她总会被这种色彩异常鲜亮的作画所吸引,栩栩如生的画感让谢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谢。”还不等谢青欣赏完,就听有人唤她。谢青下意识转向声源,映入眼帘的是位体型偏胖的半秃子。

      那半秃子瞧见对方理自己后,一时默声。挠了下唇边的胡碴后向前,继而接近她时,沙哑的语调才从他口中脱出:“这闹鬼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谢青如实:“还没结果,因为,呃!”

      就在她话至一半之时,那半秃子倏一下将手朝谢青的脖颈袭来!

      紧接,猛地将其掐住摁在墙上。她躲之不及,对上半秃子凶狠狠的眸顿时失语。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时间了,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你都办不好?江湖骗子,这么多先例唬我的呢!”男人低呵,手上的动作霎紧。

      占据下风的那人听完无言,阴阳怪调地暗中心想,他给了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确实蛮久。

      有些凌乱的黑发贴在她的两颊,无奈客户上帝,谢青只好努力从喉间挤出几行字:“傅老板,虽说我没在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是我不对,多少钱我也不收就是。只是,您现在的这个举动,是想要了我的命么?”

      话至于此,她偏头一笑,黑发打在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那傅老板可以现在就动手弄死我,只是这事后责任……”

      男人的手指一顿。

      须臾,谢青趁半秃子分神,屈腿一膝盖撞向他的要害。对方吃痛,一时松了手劲,谢青挣脱束缚。

      红印在她的颈间如蛛网般蔓延,解放的那人没管,只是活动了下脖,面无起伏。

      “臭婊子!”反应过来的半秃子捂着要害大骂一句,随刻伸手又愈抓。谢青躲过,她垂眸后退几步道歉:“请傅老板再给我些时间,钱,我不要了。”

      语毕,谢青拔腿想走,一种不明物状的东西朝她快速飞来。谢青反应迅速,立马仰头折腰躲避,东西擦过她身,直挺挺地陷入后面墙里。

      是把折扇。

      “谢姑娘真是好身手呀,”男人低平的声调在不远的暗处响起。谢青转首,那人正坐在一处慢悠悠地啜茶,“捉鬼天师,小小年纪共破鬼娃、人偶戏、冥婚事等二十余案,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谢青淡淡回道:“过奖。”

      刚刚还捂着要害的半秃子,在闻见男人开口后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即刻躲至其身后:“少爷,少和她废话!一个小小谜事给了她这么多时间都破不了,还传闻她是什么捉鬼天师,我呸!”

      说完,半秃子横瞪了谢青一眼,还在一旁似不甘心地啐了一口。

      少爷?

      谢青在喉口反复地磨着这两个字,她抬眸看向对方,在她眼里,那人确实长着一张可以称为太子爷般出众的脸,前额碎发打过他的清眸,白皙的脸上刻着高鼻红唇,线条分明的轮廓,长着一张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位少爷抬手道了句别对大师无礼,你先下去后,起身笑着走进谢青:“捉鬼师,好稀奇的职业,你有执业资格证吗?”

      谢青:?
      谢青:……

      她瞟到了他左眸下的浅痣后退,回避那人的靠近,冷声低句:“没有的话,就不会为你们解事了。”

      “歪门邪道?”那人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有些故意地假装疑惑。

      谢青无语:“不是。”

      他端详着谢青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她那张脸独外立体。她的短发齐肩,细散的刘海微遮她的淡眉,然后黑发至下,轻扫着那双似用笔勾画出来的桃花眼。

      用笔勾画出来的桃花眼……

      那人心琢磨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真是生了张难得的好皮,要是掀下来制成皮影……

      谢青有些受不了别人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在喉间出声提醒:“咳。”

      场面染出了几分尴尬,他笑着缓解,似起了些许兴致般道:“我姓贺,名之卿,之是之后的之,卿……”

      贺之卿话至一半,有些刻意地压低了声线,放缓了语调:“是卿卿我我的卿。”

      虽说这段话并无明显的波澜,可却又有意无意勾出了几丝暧昧的气氛,谢青的脸上依旧静如潭水,她回礼:“谢青,青色的青。”

      “我知道啊谢姑娘,你不用介绍,”贺之卿像意有别韵地轻笑,“你可是我们京城有名的捉鬼师,我都查过的。”

      “你调查我?”谢青问。

      听后,贺之卿扬眉,对她的话发出了几许疑问且理所当然的味道:“我家出事,要是光听那些人传言您哪哪好,然后我毫无准备地听信了他们的话。万一,传言并非如此,您要是个半吊子,那我岂不是……”

      那个被质疑的人听这话后,也漫不经心地挑了眉头,学着半秃子的称呼开口:“贺少爷,您是不信我?”

      “当然不是,”对方瞧见情况,马上为自己圆了场,随后将问题还给了谢青,“我这不是给自己着个底嘛,刚刚我的下人还说您……”

      贺之卿说到这欲言又止,不紧不慢地转为了笑,只见他转头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水汽上升,在他眸前凝出一层薄雾:“坐下来喝几杯么?小捉鬼师。”

      “不了。”她冷言。

      贺之卿面着这位仍对他态度冷冰的女孩再次轻扬眉头,双手交叉半撑至下巴歪头一笑:“那谢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解决这件事?”

      “时间,可不等人。”他又补充。

      谢青终于在此刻对他扯出了几丝假笑:“午时,我会再来。”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贺之卿的手指微缩。在谢青看不见的背后又勾出了几分笑意。

      “喂。”谢青点了支烟,接通电话。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后嫣然一笑:“办得如何呀?我可爱的小捉鬼师~”

      谢青悠悠吐出几个烟圈,清秀的脸上浮着几缕烟雾毫无起伏:“有些棘手。”

      “呦,”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感叹,用着一种调侃的调调续话:“没想到呀,是什么谜案还能难倒我们这么厉害的捉鬼大师?”

      “你少再落井下石了,”谢青靠在一处栏杆,仰头感受迎面而来的轻风,“你明知道我装神弄鬼就是为了吸引那个白月光,我怎么会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世事无常咯,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好奇,”那人回,略带慵懒地轻笑,“你可是谢家的大小姐,有钱有势,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引他呢?”

      谢青疑惑:“很极端吗?他不是迷信自己夜夜噩梦,我只不过对症下药。”

      “那就祝你好运~先把眼前这个程咬金解决再说喽,”她语气轻飘,顿了下又续,“事后可别忘了上次答应我的电影噢~”

      那人话音婉转,在语尾处挂断了电话。可谢青犯了愣,什么电影?

      她想半天,后面可算是想了回来。

      噢,电影啊,的确是有答应过她的。

      就像两人对话那般,谢青为了吸引自己白月光的注意,掩人耳目地推广自我名声了这么久,前前后后也算忙活了一大阵子,可为什么就是一点效果没起。

      这些天她想到就心乱,早就把和电话那头之人所说好的电影约忘出九霄云之外,只好多作几张画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白月光哪有事业的红利香?

      谢青的思绪随着大脑飘向远方,又一通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拉了回来。

      “谢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孩子!他……他!”

      一种中年妇女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谢青平静:“什么事?您先别急。”

      这名声怎么还越传越远了……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三言两语的我也讲不清楚,总之,您一定要救救他!我现在就把我家地址发您!”

      谢青嗯地回应一声率先挂断电话,对方如约将地址通过号码发至短信。她一看,在心里感叹一句幸好不远,于是打车火速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家过于偏僻的豪宅,累赘的装饰让谢青看得眼花缭乱。她无视,跟着几名佣人直奔二楼。

      一进门,就见女主人正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男主人则站在一旁低声安慰,两排佣人更是束手无策地半低着头,场面无意识烘托出一种悲感的氛围。

      那位女主人见谢青赶到后,立马直起身几步跨至她面前,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轻晃,口中不断重复着刚刚电话里传来的语句:“谢大师,你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谢青看向女主人那张哭花了的脸。她的眼袋凸出,黑眼圈晕开般浓重,一看就是连熬了好几个夜。

      看完,谢青目无波澜地抽走被女主人紧握住的手,并询问:“太太,孩子是在那个床上么?”

      女主人的目光跟着谢青所指的位置一怔,重重薄纱形成的蚊帐将那张床如蚕蛹包裹起来。她愣愣的,似丢了魂,后才盲目点头,谢青知晓后想走进,却又被女主人伸手拉住。

      被拉住的那人转头疑问:“怎么了,不能让我先看看孩子?”

      “不要,不要过去。”女主人犹犹豫豫说出这几个字,字里行间里都充斥着恐慌二字,“对不起,我的样子……让您受怕了,您先听我细细说这孩子吧。”

      的确,谢青本想看眼孩子再听女主人说的,但从他们家的氛围来看,她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女主人轻声开始:“那天,我和少爷,就是这个孩子,去烧香拜佛。大概是孩子生来养尊处优,被我们捧着宠着,从来没接触过外面什么。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孩子一到那就开心地乱跑,我和我的丈夫忙着拜财神没注意,孩子……孩子就不见了……”

      像是说到了她的伤心处,那位女主人的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抱歉,”男主人见状即刻拍背安慰她,并为她续话,“后面还好被一个好心的游客找到了,可是。”

      男主人的语气在此刻沉了下去,眼神飘右,神情凝重:“孩子回家后就开始连续地高烧不退,我们请过很多医生,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实在没办法,才请您过来的。”

      “所以你们认为,这孩子是中了邪?”谢青抬眸片刻,假装思考了一番,又喃喃:“高烧不退……我之前处理过与其相同的谜事,说不定这孩子是拜了什么不该拜的神,把那位神请走就好了,先让我看看孩子。”

      那对夫妻突然又沉默不语,谢青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两人的额间鬓前都冒着些许细汗,与颤抖着厉害的身。见此状她愈发疑惑,见他们没拦自己便向前大跨几步,轻掀重纱,一张面如死灰的脸先冲击着她的眼球。

      孩子的双眼与口是紧闭着的,眉头也不自然地紧收成了一个川字,这么一看,还透露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谢青拿手背去探孩子的额头,滚烫的触感又让她立马收回手。

      她仅看了一眼就沉了脸,扭头叫女主人。妇女听到后颤颤巍巍地向前。

      “剪刀,或是给我一个锋利的什么东西都行。”谢青扬起她那张平静的脸,不咸不淡地道。

      女主人愣神,对着她那双澈如清水的眸抖着音问:“要剪刀……做什么?”

      “给我就是,不然你孩子活不了了。”她冷声,没有多解释。

      愣神的人听这话后慌忙地胡乱点着头,招呼着下人赶忙拿来,谢青制止,看着女主人,唇边浮出了几分笑意:“我让你,去拿。”

      分明是只笑面虎。女主人与那张带着几分阴森的笑脸对上视,扶着自己颤得厉害的身体去拿来剪刀,笑面虎又发出金口:“很好,现在,拿着你的剪刀,对着你孩子的额头,扎下去。”

      谢青的话几乎没有什么波澜,场面却先坠入一种死寂,女主人听着她这番话又重新愣住了,周围的人也听怔了,让一个母亲去杀自己的亲儿子,这谁干的出来?

      显然,她握着剪刀,手不自觉地抖得更厉害了。

      “扎啊。”谢青面无表情地威逼着女主人下刀,她镇定自若,样子仿佛隔岸观火,丝毫瞧不出一丝动容。

      可拿刀的那人却慌了,手汗粘上剪子头迟迟不肯下手。她的细汗浓密,顺着额头流入颈下,眼皮直跳。大概僵持了几秒,谢青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物,将尖头对准孩子的额头就猛地扎了下去。

      瞬间,在谢青眼中展现的并不是头破血流的惨景,那孩子的额反倒像干透的陶瓷碎了一样向周围裂开,而从中溢出的竟是仍冒着热气的开水,像是灌进去没多久。

      这分明是一具注满热水的空心彩塑。

      扎罢,谢青将剪刀扔在地上:“好玩么?”

      慌张的女主人见此一幕,还不愿说出实话,只是继续冒着冷汗,小心翼翼问:“难道……是被人!”

      “别说谎了,你们家根本就没有子嗣。”谢青仰眸,开口戳破打断,“在来的车上,我就已经调查过了,说夫人您由于身体缘故无法繁衍后代。那么接下来,你们所表演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圆这个谎,自然就没有什么参考性,我也没好好听了。”

      那位女主人直视呵声,得知反被戏耍后恼羞成怒:“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你还!”

      “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女主人以及这个家能无聊到什么程度,还用孩童的性命来开玩笑,”谢青说着,蓦地沉了脸色,“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只想问你为什么。”

      女人闭嘴,倏忽似被胶水粘住喉咙失声,又像是在隐忍些什么。此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谢青的视线里出现,他笑,语调跟着笑声上翘:“谢大师真是聪明。”

      熟悉又陌生的声线随着谢青抬头的动作响起,谢青看清了对方的脸,眉头一紧。

      “又见面啦,”贺之卿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一字一句,“小捉鬼师。”

      谢青转向那个一脸为难的女主人,与试图祈求她原谅的男主人,瞬间明白了一切:“你威胁他们,为的是引我上钩?”

      “怎么能这么说,”贺之卿无所谓地懒笑,“交易而已,不过谢姑娘可真是聪明,懂得先去了解,再去破谜,然后这么一下,就看出了破绽,佩服。”

      谢青学着他的样子歪头讪笑:“当然是学您的啦,我不了解其的背景,又怎么敢放心地去解谜呢?”

      她明显是想起了之前贺之卿对自己不信任的那番话,刻意地咬重了最后一行字。

      真够无聊的。谢青心想。

      “时候不早了,贺少爷如果觉得这样很好玩,那我也已经陪你玩过了,就不再打扰几位。”

      谢青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背后的那人又似闲不住嘴地补充了一句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好啊谢姑娘,那今晚午时,不见不散哟~”

      豪宅内的所有人:?

      谢青:……

      七月似火,浓夜的风撩乱梢叶,稀里哗啦将它们刮落了一地。谢青如约到达目的地。

      木房中空无一人,她蹑手蹑脚踩入后,砰地一声,外面的大风刮进门内,将大门猛地拉上,周围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谢青刚想摸黑找灯,她的眼前就哗地一声,白帘而下。墙上画像被称的死白,两只皮影随着一声戏腔高响出现。

      它们在帘前做了个鞠躬的姿势,用一种极其古怪的机械戏腔,在谢青耳边炸开。

      “各位观众请注意~好戏即将~~”

      “开~场~~”

      她搬来一个板凳坐在中央,漫不经心地像配合一样等待着这场好戏开场。那俩皮人穿着华衣,瞧着明朝模样。女方红妆粉黛,眼珠子灰溜溜地转,男方则穿着新郎官儿的衣服,唇色却深得吓人。

      “吾乃布衣——怎敢贪图富贵——娶~小姐——为~妻~~”男方拖拉着腔音,如个提线木偶任人机械地摆布。女方听这话后,顿时火冒三丈地开始乱叫:“啊——咔咔咔!君乃布衣——怎——咔咔咔咔!”

      奇怪的语序瞬间在场上深华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她用着一腔卡音语不着调,甚至有些不受控制丝线地手舞足蹈,时而笑,时而哭,活脱一只疯畜。

      男方见状一愣后仰,像与思想作斗争后想摁住那只疯人儿,女方却伸手,长袖将他刮倒在地。

      “啊!呀——”只听又一声厉叫,谢青听得犯困,就在她失神之际,女人的脸突然一变,霍地转向谢青,她的身体被放大了好几十倍,像要挤破白布,向谢青咿呀咿呀地贴脸而来!

      血淋淋的空洞大眼,在谢青的瞳孔里无限放大,可她只是微怔,很快恢复波澜不惊,似听见什么声般,不理会地直直往里走。

      紧接,谢青看见了白布后那只纤细的幕后黑手,然后她左手撑着木桌,学着皮影的动作,僵硬地弯腰伸头。

      凄凉的月光透着屋顶漏处一泻而下,映出谢青惨白的脸庞,她弯着嘴角,眯着双眼,黑发扫过她的双颊,拖拉着笑:“贺~少~爷?”

      无人应她。

      浓夜将那双手下的东西隐匿地很好,谢青这么一眼根本探不见什么东西。她只好顺势蹲下,歪着头继续看。

      无果,谢青一顿疑惑,刚刚明明听见了这下面有动静,这人去哪了。

      可就在谢青朝里面深些望去时,那里却是空空荡荡地无一人影,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头顶,谢青借着月光看清了她头顶之物。

      那是一双断手。

      谢青面无起伏地抬手轻抹脸上血迹,白布后的皮影,这时像被人抽走了生气,换来此时的死气沉沉。

      脚步声沙沙,在寂静的夜中飘动得格外响亮。她快速将断手塞进自己兜里,略带得意的笑声从她耳边响起:“我在呢,谢大师。”

      翌日,烈阳高照,贺之卿又请谢青来皮影铺,一进门就瞧见那半秃子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她:“办的怎么样了?小东西。”

      她笑,将那双断手放在桌上。

      虽然现在已是白日,但逼真的做工还是让半秃子顿然一惊,手上条纹清楚,断处四周是早已风干的大片血迹。冷汗爬过他的皮肤,那人颤着音问:“这是什么?人的……手吗?”

      谢青淡淡,语气几乎听不出一丝起伏:“两位爷,你们瞧好了,这个是用硅胶做的假手。”

      说着,她就抽出小刀像给二人以演示的方式解释般划破一只手,胶皮质感随着刀尖的动作轻松撕开。谢青又指向断处:“血已经凝固了,至于用的是人血还是动物血,我想这个对案件没有什么参考性。但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采血去做分子鉴定,然后告诉你们答案。”

      贺之卿笑:“谢大师想怎么样都行,然后呢?”

      “昨晚我来的时候,皮影开始自娱自乐,我没管,直径走到后头,就发现了这双假手,我推断是人为用假手来误导的我,”谢青说着,想要情景再现一样走到幕后,她弯腰,指向布台下,又用手指直接抹了一下地板,厚灰浮在她的指身,“你们看,布台下长期没人清理,肯定会生灰,如果是鬼在操控,那……”

      她又示意两人看地上明显被人打乱的脚印:“就不会像这样有人的痕迹了。”

      谢青说完,看了眼贺之卿后又开始对两人解释:“我觉得那人一定是躲在布台下操控皮影,而且他反应极快,知道我要来,就用这双假手来做掩饰。再者,昨晚,我还看到了贺少爷在场。”

      “胆子真大!”半秃子没怎么听她说话,只是思维敏捷地捕捉到了对方的最后一行字,“你这个意思,是在怀疑贺少爷?”

      “不敢,”谢青假笑,“我只是把我看见的一切重复给二位听,再告诉你们并非鬼神所为而已,哪有什么言外之意。”

      贺之卿挑了眉头,也笑说一句:“有意思,昨晚我的确来过,并且也同谢姑娘一样,看到了如此惊悚一幕,但我还有一问想说,这皮影演来演去后,突然拉近距离出现了一双模糊大眼,怎么解释?”

      真是个刁钻且爱为难他人的人。

      谢青想,又记起昨晚一幕,贺之卿冷不防出现在她身后,那个故意装出的幽沉声调简直比任何鬼神还要来得吓人。不过还好她事前早已把这些皮影铺研究地明明白白,不然又要被此人钻空子询问到底。

      想到这她感觉喉间缺味,浓烈的烟瘾涌上心头,而后她从口袋摸出一支烟,别头将其点燃。

      “捉鬼师,我们这不许明烟。”贺之卿见状拧眉,冷冷一句。

      听这话的谢青挑眉,不听对方的话后,还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

      贺之卿:“谢姑……”

      然后,她转过头,将口中的烟全吐在贺之卿脸上。

      贺之卿:……

      隔着烟雾看人,尼古丁的味道蔓延,雾气缭绕。贺之卿的脸在看着谢青那幅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后沉了下去。

      他听见她用着沙哑的调调抬眼:“写哪了,我怎么没看见?”

      半秃子在旁赫然:“什么写哪了,不许明烟还需要给你标出来吗?我们贺少爷说的话就是规矩!”

      谢青无语,贺之卿却先服软打断半秃子:“谢大师,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咳咳咳,我对尼古丁过敏,所以吸不得一点烟味,还请麻烦你……”

      她视着贺之卿那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模样没答话,只是掐了烟头,暗中心想。

      那刚刚那么一下的烟雾,怎么没让你直接过敏晕倒。

      谢青很快回神,回到主题。她独自继续往里走,两人跟至其后,紧接,她摸到了内室开关打开,呈黑调的投影仪突兀地出现在三人面前。谢青先在仪后按下上面的键,昨晚惊悚的画面从仪前一泄映至幕后,她又走到幕前对跟着她的二人说:“你们看,这就是贺少爷与我看见的,投影出来的动态。”

      情急之下,贺之卿虽然忘记处理后事,但他依然不改脸上平静:“但如果真如你所言是人为,那就要麻烦谢大师,帮忙调查一下了。”

      不打自招。

      谢青评价他一个词笑:“那不好意思了贺少爷,调查真人,并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不过这间皮影铺的钥匙只有傅老板与您才有,傅老板为了请我特意给了我把钥匙,这个钥匙我仔细看过,想要配出与锁相似度极其贴合的钥匙条纹,很难。而且目前我是没看见这屋有什么暗格机关有人可以通过。再说我也调查过了,您与谁的恩怨情仇相关交际,也不至于别人特意跑一趟,来您的铺上装神弄鬼一下。那无疑,凶手就在你们二人之间。”

      “倘若此事真是人为,”谢青说到这,缓了语气,“那二位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她抬眸瞟了眼气得满脸青绿的半秃子,与仍面带微笑的贺之卿后转身离开。这场闹剧也像闭幕般在她的背影下收场。半秃子见人走远后,才小声问贺之卿:“少爷,这……”

      “没事,”贺之卿笑,“这姑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临场不惧,我很欣赏她。”

      半秃子:“那老爷那少爷打算怎么处理,您……还回去吗?”

      他的眸光一沉,半阖着目叹:“再过些天吧,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温水哗啦啦地淌过谢青的全身,暖意将她包围。从皮影铺出来后谢青就立马打了车回家洗澡,她看向被雾气凝成一层水珠的瓷砖发起了呆。

      虽说谢青确实不懂这些捉鬼驱魔的东西,她也故弄玄虚了这么些天。起初她的确只想吸引白月光。但也不知怎么名声就莫名传大了,搞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无一不找她帮忙。

      不过幸好,瞎猫碰上死耗子,遇上的请驱都是人为,只希望这两件事后不要再有人请她,谢青也好赶快回去做回她的大小姐,到工作室里找理由收收那些虚名。

      但想来可惜,没有勾到那个白月光。谢青又郁闷,想着回去之后,该用什么办法再试试。还有该如何解决这个……

      缠人的程咬金。

      洗完澡后,谢青头包毛巾,裹了件浴衣出来。让巾布吸取发间的水后,她又随意擦了几下,毛巾落在手上。

      水珠顺着头发下掉,留有残温的水染得她的黑发愈深,随后粘成一块块。

      吹风筒呼呼地工作,谢青将头发吹干后收拾一下上床,天色尚早,时过一点。她这才想起自己忘吃午饭。

      困意逐渐袭来。谢青也懒得管,直接闭眼入睡。

      几个礼拜后,谢青接稿完稿。今晚她和之前电话那头的人终于都抽出空闲来赴约好的电影。

      晚上八点,谢青身穿件淡绿色的休闲衣,下身裤子呈灰调,到达电影院门口。手机振动一声,她划开屏幕。

      7:看到你啦青青,抬头。^_^

      谢青听话仰首,一袭玫瑰红紧身裙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人招手,谢青刚微笑走至她身边,就被女人挽住肩搂进怀里:“哎呀小青青~我真是想死你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呀?”

      “秦淮,”谢青叫了一声,挣脱开她的热情,“几个月而已,不久。”

      被叫的人笑:“几个月还不久呢?看我们的青青,都长成大姑娘了。以后呀,你就别去搞什么艺术了。跟姐去娱乐圈混混呗,看你长得水灵灵的。”

      捕捉到娱乐圈这三个字的谢青,这才后之后觉地仰头看向秦淮。果然,墨镜、口罩、帽子对方一样不落:“秦大明星,也难得你出来一趟,不怕被狗仔拍到?”

      秦淮保持着笑意:“这你就放心吧,这场电影我已经包场了,我的经纪人也安排好啦,不会有狗仔出没的。一切妥~当~走!”

      两人进院入座后,秦淮才将脸上的包袱卸下,她将自己的微卷长发挽至一侧肩前。淡妆红唇,有些浓烈又不太扬的熏香味在谢青鼻前缠绕。碎发拂过她的长睫,衬出那双水眸更是楚楚动人。谢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感慨,无论多久没见,这位当红小花旦还是这么的好看。

      秦淮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胚子,生着一双勾人心弦的狐狸眼,媚而张扬。年仅二十四岁,就在娱乐圈混地风生水起。仿佛生下来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而且经常人送外号,红玫瑰。

      大概是这位姐长得又御又欲,每次只要她一穿紧身裙,谢青站在她旁边被挽肩,画面就像是母亲带女儿出门。

      “所以皮影的事情,你已经解决了?”那位红玫瑰将视线转向谢青,两指拾出桶中的爆米花。

      接着,秦淮将指中物顺着谢青半开着的唇缝放入她的口中,甜腻的味感在她舌尖上炸开,谢青嚼了一下点头。

      秦淮半撑着脑袋,含笑望向谢青,语调懒散的快要落了一地:“所以,结果呢?”

      “没什么结果,人为的,不值一提。”谢青淡淡,好像并不想再议此事,强转了话题,“还有,爆米花太甜了,我不喜欢,你自己吃。”

      “知道你爱吃辣,”秦淮伸腰,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座,红裙紧凑地勾勒出她的腰线,女人长长打了声哈欠,眼角泛出些许泪花。然后她伸手,像摸小朋友一样轻揉着谢青的脑袋,“只是这家的爆米花奶香味十足,就知道你不会自己主动吃,我特意想法让你尝尝呢。”

      谢青避开:“淮姐,我都十九岁了,你能别再像以前那样把我当做小孩子乱摸我头吗?”

      “小孩子。”也不知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重复谢青的话,语句带笑中随意上翘,声音懒而好听。

      电影开播,谢青的手机突兀地响了一下。她摁亮手机,愣了神。

      C,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X:?

      她感到疑惑,扣了个问号。对方立马发来。

      C:我是贺之卿。

      谢青看着这五个字,手指一顿后点开,接着她目光向下滑去,看见对方是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后,仔细想了想。之前图方便的确开了这个功能,好让那些约稿的客户通过电话号直接加她微信,于是,她慢悠悠地打上一行字。

      X:贺先生,随便私查别人的社交账户,不太礼貌吧?

      回完,谢青就闭屏,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影上面。大概过了几分钟,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她点开。

      C:所以这好友申请,不就是我在向你征求意见嘛~

      没想到这贺之卿却逃避问题,谢青也不惯着他,见招拆招。

      X:那你既然都有我电话了,有事直接电话联系呗。我不想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发出去后,谢青估计已经想到对方脸上复杂的表情,因此满意地将手机一放,专心看电影。

      “怎么笑的这么开心?谈恋爱啦?”秦淮突然看向她。

      谢青:……

      电影播至末尾,谢青通知秦淮一句去卫生间,后从后门出去,方便后,谢青出厕,拐角一个乍然出现在她面前若隐若现的人影使谢青一惊。

      对方好像也被她给吓到了,两人双目愣愣相视,而后那人好似在暗处看清了来人,于是立马将她拉了进去,谢青又一激灵,脑子一嗡,被稀里糊涂地带跑。

      她刚想张口大喊,就被那人死死捂住口鼻摁在墙上。男人坚实有力的手掌,盖住了谢青半张脸,而另一只手臂横撑在她的上方。缝隙狭隘,谢青努力抬头看向他的脸。

      “少爷去哪了?”一个男声不轻不重地响起。

      “不知道啊,我刚看他溜进电影院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与其对话的那人说着打了声哈欠,又推了推身边人,“诶呀,别杵着了,咱们快找哇,好不容易有了少爷一点消息,要是在这又掐断了,老爷非劈了我们不可。”

      暗处,谢青认清他后,奋力下张口咬向对方的小鱼际肌,贺之卿嘶了一声松手,下方那人略带嫌弃地警惕低呵三字:“别碰我。”

      “嘘!”上方那人猛然回神,压低嗓音。

      谢青没话说,并不清楚他又想搞什么花样,便掏出手机准备打开,可又被对方低声制止:“也别亮光。”

      谢青:……

      她被贺之卿宽大的身体堵得无路可退,更别想撒腿逃了,所以谢青被迫保持姿态,面色冷淡的等待着对方使出花招。

      啧,真尴尬的姿势。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贺之卿低头终于启唇:“谢姑……”

      “闭嘴,”对方并不想听,“头给我抬回去。”

      原因是这么近的距离,谢青害怕对方的唾沫飞到她头上。

      狭窄的密缝里,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块。谢青自认倒霉,为什么到哪都能碰见这个程咬金。可不知道是不是谢青看错了,那人的脸颊上竟在此刻浮出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红晕。

      贺之卿听了她后话仰头,却不听她前话声音哑哑地继续:“为什么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谢青:?

      听到这话后,她更加无话可说,都这种处境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这么幼稚,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幼稚二字,而是有些开玩笑般:“所以,这就是你跟踪我的理由么?”

      上方的那人微妙一顿,随后慢悠悠地发出疑问:“我?跟踪你?”

      谢青听着对方那句看起来好像认真的话一叹,没想到还真信了,便将计就计,顺着玩笑的劲又抬首冲他一笑:“对呀,像你这种有事没事就爱调查戏耍别人的家伙,我就没理由怀疑你不会跟踪我么?”

      她其实并无此意,只是想调侃一下此人,没想到对方却笑了一下,应了她的话:“对啊,我跟踪你。可这世界那么大,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谢姑娘又能管到我哪里去呢?”

      谢青看着这个蛮不讲理还爱逃避问题的人无语浯,便闭口不再答话,可这贺之卿又开始絮絮叨叨:“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么?其实是因为,我被人追杀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委屈,像只待人哄的小猫。太准确的形容词了,感觉对方只需再喵一声,谢青就可以一脚把这个恶心人的东西给踢飞。

      那还真是挺戏剧性的一幕。

      谢青再次无语。

      “哦,所以呢?”然后她冷声。

      就算是真的被人追杀,也不能把她拉进这场追逐战吧,谢青可不想当挡箭牌。

      她顺着这句话告诉贺之卿,他却无奈一叹:“对不起啊小捉鬼师,刚刚情况太过紧急,误打误撞就。”

      “人走远了,那你能先……”谢青道。

      “青青!”她话至一半,一个女声就先接上她要说的下文。谢青张口想应,贺之卿连忙伸手,却被她料到抬手,压制下去:“我在这!”

      秦淮几步找到声源,谢青将贺之卿勉强转个身后,连踢带推弄了出去,之后自己也跟着出来,三人相视。

      “贺之卿?”秦淮抱胸,挑着眉看向两人。

      “呀,是淮姐姐啊,”没想到这贺之卿甜甜一笑,“淮姐姐好!”

      假模假样。

      谢青评价四个字,后缓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秦淮舒眉,又续,“他是我好朋友对象的堂弟,好些日子没见过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话说我的好朋友,她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女孩子,有机会给你认识一下。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谢青嘴快一句:“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

      “嗯?”秦淮歪头,总感觉气氛怪怪的,但也没多问,只是跳了话题,“那你跑这里面去干嘛?害得我满世界找你。”

      谢青:……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我是该说我是被人威胁强拉进来的,还是该说我就是天生有病爱钻缝?

      “怪我,这件事情本来跟谢姑娘无关的,”贺之卿叹气,在此刻缓和了氛围,“至于什么事我也不好详说。不过淮姐,我在这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我哥,我可不想回去。”

      秦淮失笑:“哎呦我说贺小少爷,你能别再摆着你这幅任性的架子了么?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去搞什么皮影,回去委屈你了?”

      “这皮影好歹是家族传承,我下来看看也不行吗。”贺之卿眼神飘忽,气势明显降了几分。

      “随便你,”秦淮收了点锐气,拉上谢青,“我和她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

      她说着就着谢青走,可谢青仍在疑惑,走远后,她才问秦淮:“听你们刚刚对话,他是逃出来的小少爷?”

      “算是也不是,”秦淮耸肩,“不好说,我不太关心他们家的事,总之这人深不可测诡计多端,你最好离他远点。”

      嗯,莫名其妙的诡计多端谢青倒是体验到了,毕竟人家少爷钱多人闲,总会有一些让谢青捉摸不透的花花心思。不过这么一想,就这点,那个白月光与他就有几分相似,不过。

      谢青又想。

      贺之卿没他好看。

      转眼几天,又到了谢青爷爷的忌日。细雨缠绵,连着线般将天灰蒙蒙地与地织笼,她捧着一大束白菊,将它与手中伞一并放置墓前。

      雨水飘在谢青身上,打湿黑发。她面对墓碑,思绪良久后开口浅笑:“爷爷,我又来看你了。”

      谢青的确是个名门贵女,可从小因父母工作繁忙,只有爷爷与几位佣人作伴。从出生到长大,她与爷爷相伴数来也有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他盼着她成长,陪着她共度所有喜怒哀乐。可是,这样的好景直到前年一天,爷爷的死讯让谢青猝不及防。

      那天,也是个雨天。谢青感受着落下的雨滴,水渍顺着黑发淌过她的双颊。她感觉今天的天气,与那日一样冷。

      冽风瑟瑟,没有一丝温暖包裹她。她感受着劲风夹雨,似想让风带走她的所有思绪。也许,她会时常想起那个雨夜,想起自己与爷爷共享的每时每刻,也许,她早就该明白了,比小打小闹更可怕的,就是那些永远无法避免的生老病死吧。

      谢青怔怔望着墓,仿佛自己所思念之人就站在她的面前,那他是否能够听见,这满心所念,并再次抚摸着自己的头温柔地笑说,阿青,你又长高了点。

      雨雾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两行清泪顺着水滴流下,谢青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在沉思片刻,她突然感觉头顶无雨落下,淋雨人转头看向一侧,那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青青。”只听对方开口。

      谢青低声回应一句:“淮姐。”

      秦淮将伞偏向她,眸光微凝:“又来看爷爷了?”

      “嗯,想他了。”谢青语气低沉。

      撑伞者瞥到目前撑起的黑伞又看向面前。这个浑身失落的女孩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心疼。他伸手持一片刻。后放置他头。又下意识的轻摸着谢青的脑袋。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什么事都只会自己扛着,自己默默落泪。不过也是,会落泪,大概是因为,想爷爷了吧。

      秦淮是大学的时候认识这个小朋友的,当时谢青才十四岁,还是个小黄毛丫头。后来,秦淮看着她长大,转眼五年间匆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已经生得这么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失去至亲之人,一定很痛。

      又过良久,秦淮听完谢青对爷爷说的话后,指腹上下磨着伞柄,迟迟小心翼翼:“我们回去吧,别着凉了。”

      谢青点头,秦淮扶着她送到自己车里,又拿来白巾温柔地为她擦头发:“目标还没完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垂下眼帘,像在思考,随后缓缓:“将那些虚名收回后,回去吧。”

      秦淮默声,她其实知道谢青的苦衷,如果她回去,就还会变成那个被人际禁锢住的金丝雀,空有虚名,无人在意。

      她的父母眼中只有钱财与权势,并让佣人每日强制谢青做她不想做的日程。而且谢家子孙众多,谢青是最不受家里宠爱、若有若无的那个。

      她喜欢画画,明明最向往艺术的自由,可却还是每日参加宴会,带笑去扩展人际。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秦淮想。

      “如果实在累了,”秦淮说,“就离家,自己办个工作室,别再被束缚住了。”

      谢青却笑,话语中带着一种沉稳又说不出来的野心味:“没事,我不怕累。如今那个私生子最得家人喜爱,但是我相信,他绝对不是那个得遗产最多且继承家族之位的人。这次回去,我为的也是这事。”

      车驶过高速,再过几分钟到达谢青家里,她谢别秦淮,进家换衣洗澡后倒头就睡。

      回家后的几天,谢青总是被电话铃声叫醒,今早也是。上午七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再次按下那个熟悉的电话ID,轻地哑语气沉沉:“贺之卿,你有完没完?”

      对方恶趣的调调入耳:“怎么啦,小捉诡师~”

      谢青听着他恶人先告状的语气,忍着怒轻笑:“贺先生,你没有自己的事可以做吗?”

      他笑,语调顺着语气上扬,装出一番可怜巴巴的样子。继续小孩子气样将问题还给了她:“谁让谢大师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那我就只好,电~话~联~系~喽~~”

      贺之卿故意咬重最后一句,使那句话轻飘飘地上翘。谢青想起了。之前自己的那句推词,立马挂断电话拉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此文写于24.7.13(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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