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红颜国》一木幕

26、千箫节的考官

　　那袭黑衣的红唇女子，如那婴儿一般又“嘻嘻”笑了两声，顺着花苑的外墙，像一片乌云，跳了下去。

　　紧接着，吹吹打打的声音从外墙传了进来。

　　落尘凝神细听了一会儿。

　　似是在敲锣击鼓，又有人语绵绵。

　　“你好了吗？”

　　落尘身后冷不丁传来花栖子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啊！”落尘道。

　　花栖子低头看了落尘脚下的花冢，道：“进来有一会儿了，看你一直发呆！”

　　“哦，那你看到别的了吗？”落尘问。

　　“看到了，你给纪灵做的花冢。咳咳，还行。”花栖子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别的还有没有？”落尘再问。

　　花栖子摇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见怪物了，在这棵枫树上。”落尘道。

　　“比你还怪吗？”花栖子嗔道。

　　落尘被乱魔附体，也许在她看来，落尘已经是个怪物了。

　　“那个，节哀顺变。”花栖子以为，落尘因想念纪灵开始幻想了。

　　花栖子道一声：“走吧，我这是很安全的。”

　　安全？

　　是花冢在这里安全？还是这里没有出现过怪物？

　　连落尘都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为什么只有她看到了，花栖子没有看到？

　　她只好悻悻地跟着花栖子出了花苑。

　　等她们回到一楼厅堂时，一个身长玉立的紫色身影已经负手等待。

　　“哎呦，公子来得好早呀！这么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了吗？”花栖子媚笑着，扬首把一把粉红花瓣洒到盈乐头顶。她舞着粉纱轻衣，一个转身，头上的一支长长的花触到了盈乐的下颌。

　　花栖子柔软的身躯似是无骨，如落英缤纷般作势要依在盈乐的怀中。

　　落尘瘸着一条腿蹭蹭向前，花栖子不偏不倚，妥妥当当落在了落尘的怀中。

　　“花坊主今日没吃早饭，貌似，貌似有些弱不禁风了。”她讪讪笑道，像是在向盈乐解释，又像是在安抚花栖子。

　　花栖子斜睨了她一眼，身子重回玉立亭亭的模样。

　　盈乐扫了一眼落尘，道：“为什么哭了？”

　　落尘眨眨眼：“哎呀，迷了眼睛了，哎呀，眼睛有点疼呢！”

　　花栖子：“……”

　　盈乐：“是又有什么不堪的东西辱了你的眼睛吗？”盈乐仔细瞧了瞧落尘的眼睛，又向四周望去。

　　花栖子：“……”

　　“不是的，不是的……花坊主人很好的，她让我睡了她的房间，还请我吃早饭。”落尘赶紧解释。

　　“你真和她一起睡的？”盈乐疑惑地看了看落尘，似乎是在打量她周身有什么不妥。

　　落尘看看花栖子，花栖子只是默笑着。

　　落尘又看看盈乐：“对呀，我们一起睡的。”

　　“在一张床上？”

　　落尘想了想，那本来就是花栖子的床，然后淡定地回答道：“是的，就是花坊主的牡丹床。很香的。”

　　盈乐：“就只是睡觉吗？”

　　花栖子“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道：“要不然呢？要不你今晚留下来看看？”

　　盈乐抱着胳膊：“留下来就留下来！”

　　花栖子：“呦！公子对于姑娘间的事挺感兴趣啊！”

　　落尘抱住花栖子的胳膊：“我们一起待得挺好的！”

　　落尘的本意是想保护花栖子，她想让花栖子在盈乐心中留个好印象。

　　“如此便好！”盈乐道，他并未理会花栖子，而是定睛看向落尘：“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他从背后抽出一支玉箫，周身青玉，色泽透亮。

　　她弄丢了箫的时候，盈乐告诉她：“会有的！”

　　她还以为盈乐是在安慰她。

　　没想到这么快，盈乐就为她带来了一支箫，而且和她的箫，好像！

　　但是，落尘一眼便看出，那并不是她的玉箫。较之她的玉箫，这支箫看起来更加的华贵。

　　落尘忐忑地接过玉箫，箫体微凉，散着碧翠色的光，叹道：“好美！”奏箫之人最懂箫，落尘目光灼灼地看着这管箫，若用它奏御凰曲，真的是绝配。

　　“哪里来的箫？”

　　“我母亲的。”盈乐道。

　　“这是你母亲生前的爱物吧！给我？合适吗？”落尘问道，想收下，又不好意思夺人所爱。

　　“用它，参加千箫节！”盈乐坚定道。

　　千箫节是用来纪念盈乐的母后的，吹奏着她的箫纪念她，这个理由听起来不容拒绝。

　　“哎呦！我说呢！公子这么一大早赶过来，原来是来参加我的千箫节呀！”花栖子妖娆地媚笑道。

　　“花坊主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昨日是谁邀我来的？”

　　花栖子双指一抵脑门，故作自责地娇声道：“哎呦！瞧我，真是贵人多忘事。竟把这事给忘了！公子，你不会生气了吧？哎呀，真是对不起呢！这可怎么办呢？公子，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啊？！”

　　落尘道：“不会的，他其实人挺好的……没那么容易生气……乐，你没生气，是吗？”

　　盈乐凝着眉，不解地看向花栖子：“真是个神……”

　　“不许说脏话！”落尘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又一脸担忧看向花栖子。

　　花栖子“扑哧”一声笑了，道：“他没说脏话，他说我是个神，懂不，神。是在夸我呢！下次，请称我为花神，哈哈哈！”

　　“对对，是花神！最美的花神！”落尘吹着彩虹屁，赶紧应声道。

　　一听到“美”这个字，花栖子不得了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有眼光呢！”花栖子上来就要给落尘扬一身花瓣。

　　“我们坊主喜欢谁才给谁扬花瓣呢？”两个小姑娘模样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边走边对落尘笑道。

　　盈乐一把把落尘拉到自己身边：“尘尘，离这个神……远点！”

　　“喂，既然是来参加千箫节的，离那么远做什么！？”花栖子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飞乐人尊崇音律，尤其爱箫。箫才代表着女子至高无上的荣耀，代表着对先王后品行的承传。飞乐女子，人人吹箫。

　　成为一代箫魁，是每一位姑娘的至高梦想。

　　因为千箫节，是每一位平民女子晋升新贵的、独一无二的机会。虽是民间的节日，但参加的不乏王公贵族。很多主母会趁机给自家公子寻得良偶，很多贵公子也会亲身前往寻觅意中人，也有的女子因才气被收纳到各类技坊之下，比如凌云坊。

　　因此，每逢千箫节，万千女子便从四方涌入飞乐城都，一较箫才高下。

　　但也只有姑娘能成为一代箫魁。若已嫁为人妇，就只有干看着的份儿了。

　　落尘茫然而又有礼貌地问：“如何参加呢？花坊主。”

　　“自明日起，为期十一天，于花苑中进行。每日试箫千人，每日遴选出十位出类拔萃者。到第十一天之时，这一百位出类拔萃者同奏，产出箫魁。”

　　花栖子这次说得不咸不淡。

　　其实，真正的万箫节，只是第十一天。前面的十天，都是在遴选。

　　她看了眼落尘：“你第十天再参加吧！”

　　落尘问：“为什么？”

　　“我不想把今年的千箫节搞砸了！我说得对吗？公子？”花栖子扬眉问盈乐。

　　盈乐点头道：“是实话。尘尘最后再上。”

　　“那，谁是考官呢？”落尘问。

　　她实在想不出，一日千人，如何来选出十名出类拔萃者。

　　花栖子没说话，转身上了三楼，落尘和盈乐也跟上。

　　花栖子将三楼的扶手处的小鼓“咚、咚、咚”，缓缓击了三下。

　　落尘看到，三楼的房屋陆续打开：“茉莉”门开了、“水仙”门开了、“杜鹃”门开了、“梅花”门开了、“兰花”门开了……

　　走出一位位如花似神的女子，她们身着各色的轻纱薄衣，嬉嬉笑笑、娇娇媚媚地走了过来。落尘掐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四……整整十位。”

　　女子们操着软绵的声音问：“坊主呦，你可好几天没有招呼我们了，是为千箫节的事情吗？”

　　花栖子笑着点点头：“有人问我，千箫节的考官是谁？”

　　“嘻嘻，这还用问啊！除了我们姐妹，还有谁能成为千箫节的考官吗？嘻嘻嘻嘻。”女子们掩面笑着，似乎这是个多么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

　　“那，各位姐姐是……”落尘问道。

　　“嘻嘻，我是去年千箫节第七名。在凌云坊，箫技最厉害的了。”

　　“我是第十一名，嘻嘻。”

　　“我是第二十八名。”

　　……

　　原来，这是去年千箫节出类拔萃的前一百名中，被凌云坊收纳的其中十位。这十位，便是今年的考官。

　　“是这样呀！”落尘点点头，转而问花栖子：“花坊主，去年的箫魁和其他人在哪呢？”

　　“一些人成了贵族夫人，还有一些人……”花栖子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中的惊恐之色：“那晚上，很多人不知道去哪了。包括箫魁也是！”

　　“夺魁后消失了？”

　　“对，凭空消失了。”花栖子口气中有些无奈。

　　“或许是恃才傲物，也或许是，找到了梦中郎君，谁说的准呢！”花栖子嗤笑着叹了口气。

　　“你到时候不会玩消失吧？”花栖子定眼看了眼落尘。

　　“我……”落尘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

　　在这十位“先辈”面前，让她承认自己是百位出类拔萃的人之一？有没有作弊的嫌疑？

　　莫名地消失？！落尘联想到在花苑看到的黑衣女子，一阵恶寒！

　　落尘正踟蹰着，一个声音打破了尬境……

　　“哎呦，是你呀。昨天哭晕了那个姑娘。”从“茉莉”门出来的那名女子突然开口道。

　　“是啊，是啊，姑娘，你昨天怎么哭得那么昏天暗地啊！把我们姐妹几个都心疼死了！”

　　“是啊，就那么默不作声地哭，还用针扎自己，真是的。姑娘，你可别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落尘：“我，我……”

　　她央求似的看向花栖子，求她们别说了。

　　盈乐的眼神，如一把冷刀，刺了过来。

　　“花坊主可真会照顾人呢！”盈乐怒声道。

　　那个“水仙”姑娘首先不干了：“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呢！你家姑娘老大不小了，自己在那撕心裂肺哭，我们坊主又能奈何？”

　　“就是呀！看起来，你家姑娘比我家坊主还要大一些呢！凭什么要我家坊主照顾你家姑娘。”“兰花”姑娘随声附和。

　　眼看就要被群起炮轰了。

　　落尘拉了拉盈乐的衣袖：“乐，她们说得有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被哄哭吗？”

　　盈乐冷声道，他冷眼看向花栖子：“最好不干你的事。”

　　“看吧！还是这位姑娘通情达理，这位公子可别凭空起事端啊！”“水仙”继续道，拿出一副考官的架势。
　　花栖子拉起落尘的衣袖，一脸媚笑，满眼可怜状：“尘尘啊，你说，你的这位公子是不是在欺负我！”

　　“咳咳，别乱说啊，坊主。他可不是我的公子。那个乐，真的，真的……”她想说真的不干花栖子的事。可想来想去，好像脱不开花栖子的干系，只道：“没事啊，没事啊，你不用为我着急，真的。”

　　“姑娘，”茉莉插声道：“昨晚的安神曲觉得怎么样？”

　　落尘昨夜听到了一阵箫声，然后梦到了师父。难道，箫声是她们奏的？

　　落尘当即表示感谢：“非常不错呢！感谢几位姐姐了。我还没有在睡梦中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真的。”

　　“嘻嘻，那是我们几个刚刚谱成的安神曲，你是我们第一位听众呢。”茉莉道。

　　“嗯嗯，满分好评。”落尘诚心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