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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意啪啪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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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一行坐在牛车上颠簸了足足六刻钟才到集市。
二斤大叔先帮喜宝将车上的药材送到集市北面街上的回春医馆门口,里头忙着给病人问诊的坐堂大夫一蹙眉头,跑堂的小伙便跑了出来,神气十足地对他们插着腰欲驱赶。
回春医馆建得极阔气,馆前还有一个大大的场地,全是青石砖铺就,排队看医的人都排到了外头来,牛大叔的牛车正好停靠在大场地的左侧角落里头。
喜宝拧着眉扶着几块板子下牛车,冬云亦然,便动作做得比喜宝中看多了。
坐了这么久的牛车,再加上后来这段路确实如牛大叔所说颠簸得厉害,叫人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般,喜宝和冬云的腿儿麻乎乎的,都有点发软。
牛二斤大叔虽然在家中的两个男娃子都不算太大,但自个的面相却极显老态,才近不惑之年的人,便己半头霜白,落在小伙计眼中自然便是祖孙三人出门来讨生活。
“我说老爷子,你们把草药摊子铺在我们地头上,这不是抢人生意,瞎捣乱吗?”小伙子对牛二斤粗着脖子,伸手对牛车上的一应药材指指点点,“赶墟来的吧,我瞧你们眼生得很。你们可以在这市集上四处打听打听,咱这坐堂的大夫可是个能医人白骨、活人无数的好郎中,本事大着呢,你们可别稀里糊涂地瞎冲撞了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的,谁能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啊,这看病还不是得请个好郎中么,光靠你那板车的草药就是当饭吃了,不能对症又能顶什么用。”
“您……啊、小伙子,不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牛二斤伸出大手在半空中乱挥舞,面色大急。
喜宝落下地,吁尽胸中的一口浊气,斜睨着小伙子伸出手来,出人意料地拉近与二斤大叔的距离,“老爷子啊,小子懂的。出门在外的谁能没个难处,可咱只是个跑堂的,您们莫要让小子我难做啊,回头管事的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和你们说一番就算完事了,那可要动真格的,趁我现在在这里应衬着,你们还是赶紧撤了铺子……”
“小哥哥,你们药铺不收草药吗?”
“咦?”瞧着人家小女娃子一点也不怕生,更不是躲到祖父身后闪闪烁烁的,跑堂伙计有点愣住了,半天才回过味来,他“哎呀”一声,道:“哈哈,竟将你们同那般不识相的老乡下混为一谈。自然是收的,只是我们回春医馆要求比较高,普遍农家必备的凉草不收,若草药炮制不当,我们也是不收的,有些要干货,有些要鲜,有些要根,有些要茎,有些果带毒,可我们就要它,像……嗨,跟你们瞎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又不定听得懂,快来,你们来一个人跟我们掌药的管事谈去吧。”跑堂伙计自个也不知为什么,一旦对上那双澄亮的杏目肯平心静气地听他说,他就极想将自个知道的东西都倒漏出来,真是邪门了。
“好,谢谢小哥哥指点。”喜宝恭敬地小鞠一下,跑堂小子反而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忙跟又跟小女娃提点了几句,交待她见管事的几句紧要话。
自始至终,冬云都是懒懒的不在状态,但是外头大路上一有车儿经过,她便会抬起头来细看。
喜宝从牛车上带来的五样草药,弃了一样正是小二哥说到的凉草药,其余四样各抓了一点,左右手各一小把,跟着跑堂小伙进去。她心里即是放心又是有点紧张,一个跑堂的都晓得兼施软硬手段赶走零散卖草药的山里赶墟人,且看上去回春医馆的管理有序,此类大门户能合作便罢,肯定不会是小生意小家子气,当然,如若是当家的是另一种禀性,那么她遇上另一种相反的极端也是有的,便是完全不可能合作,幸好她临出门前改了主意。
牛二斤瞧喜宝欢欢喜喜地跟人家去,心里怪舍不得的,伸手欲招,忽尔想到喜宝的年岁,立马大惊失色,撒腿就要冲进去,却是不舍得车上放着的自家婆娘千叮万嘱交代要卖掉——用布包好的绣花鞋、千层鞋垫和大姑娘用的绣帕,还有他和两小子去年花了一个冬天采来却不舍得吃的冬笋,如今都晒成了干货一起带过来。
冬云回过头,目光清冷地道:“大叔,让小宝去,她能应付得来。”可一说完,没等大叔有任何反应,她又回过头去继续眼扫大街。
“我说,你咋一点也急心呐,那可是自家姐妹……”牛二斤瞧着老青山家三妞出门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愈发疏离清高起来的眼色,心里就不大痛快,可是瞧着人家只注意街头上人来人往的,倒底是自个越说越没劲,便小声了下去。
喜宝进去约莫半刻钟,就有二个小伙子出来搬牛二斤车上的草药,其中一个还是方才带喜宝进去的那名姓方的跑堂,牛大叔这下总算放下心来。
可是等过了一刻钟,喜宝人还没有出来,车上的草药却快被人给搬光了,连喜宝之前弃了没带进去的凉草药也被他们回春医馆的人搬了,牛大叔又急起来,他伸开大手捂紧了车上最后一点草药,死活不让人搬进去,就要见喜宝来。
“大叔,人家街上的人都看着这头呢,”冬云这一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的话,倒真叫牛大叔暂且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喜宝手里提着一小袋钱出来,牛大叔瞧着喜宝平安出来乐了,关键是瞧着那只大人掌心般大的钱袋儿并不太沉重,便傻乐了起来,敢情那大半车的药,就值这点钱哈。
直到喜宝在乐傻了牛大叔跟前甩钱袋甩出“啪啪”的动听响声,牛大叔的一双眼登时绿了,他忙打开袋口,捡起一粒白花花的就往嘴边咬去,差点蹦了松动的牙口,“哟,是真的啊,丫头跟大叔说说,究竟卖了多少钱,多少两银子……”
喜宝将钱袋丢给冬云,张开十根指头挥了挥,笑道:“嘿嘿,是十两!卖了十两滴银子咧。”
“啊真多,老青山真太有福气了,啧啧,这十两够添置几亩水田了,唉……”牛大叔一面替那她们家高兴,一面叹惜为嘛不是自家的闺女,更是坚定了要给自家小子拉上这媒的心思,“丫头们,走吧,咱们到集市上去处理这些货。”
羡慕归羡慕,牛大叔倒底朴实些,没有挖空心思问喜宝究竟是怎么卖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光靠那半车东西会值一粒银碇的。
冬云莞尔一笑,双手护紧了怀中的钱袋子。
喜宝感念牛大叔对连家的一片情意,便是这趟出车,载的也是她们家的东西要多些,便多花了点心思帮牛大叔参谋一下那包农家出来的绣件。
牛大婶子兴许为人粗旷,亦是性子豁达,这点从她塞给牛大叔的绣品上就能大体看得出来,琢磨细致的功夫根本不及春花姐姐的二分之一。这样的风格,若放置到后世,放到商超里那些摇身一变的土特用品里头来,自然是符合现代人要求简洁又复古的审美观的,可是放古代就是臭大街,没有多少人肯要的下等货色了,如何可能卖得上价钱,更是极可能销不了多少出去。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等喜宝带出来的鸡都卖出六十文一只的高价,受附近几个村子接连爆发鸡瘟的影响,等懂行的行家确定喜宝带出来的鸡是没得病干净的鸡仔,这笼鸡便成了紧俏货,便是毛重才一斤、或是一斤半左右的小条鸡,也有人抢着要,且价钱节节升高,害得脚边冷冷清清的大叔都看红了眼。不一会儿,早上在牛车上还说要砍鸡膀子的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卖空了鸡笼,喜宝得了近六百文钱,笑得没了牙口。
牛大叔带出来的笋干卖相亦是不算太好的,有些还生了白醭,可是大冬天的,光照本就不足,牛大叔没太舍得用柴火从头到尾用灶火煨熟,后期光靠太阳能把大毛竹笋弄成干货己是不易了,其实牛大叔应该冬天出来卖它们的。
再说,笋干这等金贵物,自然是这个镇上有钱人家出来采买的多些,同是山村里出来的,想吃还不如回山里采去,眼下又正是春笋勃发的时候,所以,有钱人家挑牛大叔的笋干卖相不行就不想买,是正常的。
牛大叔望着脚底下两堆货,摇摇头,回车上搬出一箩子粮食出来卖。
喜宝见牛大叔筛出一颗颗饱满干燥的金黄色稻谷,她上前一步,伸手插入谷中,摸了摸,尖头硬刺,嚼了两三粒,有些甜,便立马拿出一半卖鸡得来的钱买下牛大叔带出来的那一竹箩可作种粮的好谷子。喜宝本就打算上集市买些上好的种粮回来,前个顺道看过牛大叔伺弄过的地,自然相信牛大叔的水准,所以买不知根不知底生人家的还不如挑牛大叔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