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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书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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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求娶于她。”凌峰得意的笑道,“让她成为我的妻。”
“到时她入了我府上,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丝风吹雨打。”他笑的贪婪,仿佛饿狼要将一只鹰的羽翼折断。
“笑话!”江子衿强装镇定,轻嗤一声,“阿昭的志向向来不在后宅,又如何会答应与你成亲!”
“江子衿,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光风霁月,人人追捧的大才子啊!”凌峰死死的盯着他,“如今你在她心中,可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促成苍岭之战的幕后推手,害她失去父母,背井离乡流落沙场的人!”
“是你毁了她的一切!你有什么资格来与我相比!”
凌峰在他身侧踱步,军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重闷响,一下一下的敲在他心上。
他顿时冷汗连连,却对这些事实无法反驳。
凌峰继续说道:“即便与你相比,我在她心中算不得什么。可如今我在她面前战功赫赫,家世清白,又是他父亲曾经最信任的下属。”
“你说,就算她曾对你有情,以我如今的地位,待你伏诛后,我穷追不舍,她自然会倾心于我……”
还未等凌峰说完,江子衿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她曾对我有情?”
凌峰本以为,会看到他备受打击,却没成想江子衿满脸不敢置信,嘴角微微上扬竟还带了几分笑意,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她对你有意,你竟丝毫不知?”凌峰格外诧异。
看江子衿满脸茫然,他随即又嘲讽道:“也罢,你二人如今关系既已破裂,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自她回锦川,我步步为营接近她,多次对她示好,也曾叫她千万小心提防你,都不见她对我提起半分兴趣,甚至向她表明心意都未曾得到回应。”
“只有你。”
凌峰咬牙看着他道:“我与你一同出现时,她总会下意识的靠近你。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她都会下意识的相信你。即便沈将军是一个对情格外迟钝的女子,也会在你面前露出几分羞涩。若非是你,我又怎么会如此费力?”
“连我都看得出她对你格外不同,而你却如此愚钝,连我都替沈将军可惜。”凌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江子衿后退几步,瞬间瘫软无力靠在墙上,一手扶额大笑起来,脑中闪过与沈兰昭的点点滴滴。
刚回朝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上元节马车里两人相互靠近的心跳,在周府调查时二人在屋中的暧昧氛围。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还以为,那么多年的信任与陪伴,不过是将他当做哥哥一般。
原来……是沈兰昭真的喜欢他。
他笑的越发疯癫,近乎着了魔,可心中却又止不住的抽痛,慢慢红了眼眶,逐渐模糊视野。
凌峰见他这幅样子,开口不屑道:“不过,事到如今,你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而我早晚都会娶她,那时你早已不在,也没人能再阻止我。”
他这话说的狠厉,连目光都带着刀子,狠狠的插在江子衿的心上。
此刻大狱内关押重犯的地方,只有他二人,凌峰话落后,周围寂静得只听得见松油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江子衿半晌没接话,凌峰见他如此,大约是不打算松口,正欲抬脚离开,却听身后人轻声道。
“我答应,将书信还给你。”
江子衿又恢复了与他对峙时的肃穆神情,沉声开口:“但你要放过阿昭,别再靠近她。”
凌峰见他妥协,道:“哼,算你识相!”
随后转身,满意的离开。
偌大牢房又剩下江子衿一人,他倚着湿滑的墙壁,一束清浅月光落到他的肩上,他抬头看牢狱外的一轮明月,低声轻笑。
“至少让我再护你最后一次。”
月光再美,也始终不会在一处停留。
——
自那日江府被查抄以后,有关江子衿和苍岭之战的消息,便传遍了锦川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皆道,江子衿此人人面兽心,在石英国做质子得了数不尽的名声和权力,却不感激这份好意,反而恩将仇报,害了沈家满门,也害了当初战场上牺牲的众多烈火军,就此葬身苍岭。
仅此一夜,江子衿不再是名满锦川,惊才绝艳的天才画师,而是人人讨伐的叛国贼。
就连前一段时间,风靡全城的女将军和宫廷画师的秘闻都没人再听。众人皆念道,还好此事只是谣传,哪里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仇人,沈兰昭此刻怕不是都要恨死他了,不免心疼又心疼起这个女子。
甚至为此,城中又新添了几个本子,写的便是以江子衿为原型的恶人,最后受尽折磨下地狱的故事。
茶馆里众人听的津津乐道,只听锣鼓一响,恶人倒下,一片叫好,着实大快人心。
有人在台下问道:“那你说,这江子衿是青玄国派来的质子,那此事青玄国又能脱得了干系?说不定这江子衿就是他们青玄国派来的间谍,我看这两国的盟约怕是要作废了呀!这怕不是又要打仗了!”
“哎!话可不能说太早。”身旁那人回道,“我家娘子有个表兄在宫里当差,说陛下得知此事后震怒,当机立断下了这江子衿的狱,随后便派人给青玄国送信讨说法。却没成想过了几日,那青玄国叫人先送了一封信过来,陛下便将此事暂且搁置下,只等那使臣亲自上锦川来商量此事。”
“哦?竟还有此事?”
那人神神秘秘的向他低声道:“我听说,好像是连青玄国也不打算保他,说他呀,犯了青玄国的死罪。”
——
七日后,青玄国使臣快马加鞭,终于来了锦川。
皇宫内,青玄国使臣正俯身向嘉庆帝行礼。
“起来吧。”嘉庆帝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面前这个笑容谄媚的使臣。
“谢陛下。”使臣得了令,慢慢直起身子,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命小人备上薄礼,特来赔罪。”
嘉庆帝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各色珠宝,神情却毫无波澜,淡淡道:“贵国多礼了,不知你们国主近来身体可好。”
使臣答道:“谢陛下关怀,我们国主近日身体已有好转。只是太医说还需多加休养,不宜操劳,所以政务上还是由我们太子殿下代劳。”
早就听说,青玄国国主于两年前身体不适,政事便一直由太子代劳,如今这使臣来了此地,嘉庆帝不过佯装寒暄罢了。
他点头应了,随即便进入正题:“想来你们也知,朕今日叫你们青玄国来所谓何事。”
嘉庆帝声音沉了几分,不再似一开始那般缓和平静。
那使臣答道:“回陛下,小人斗胆,有一物需要让陛下瞧一瞧。”那使臣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恭敬的向前伸出。
嘉庆帝挑眉,对身旁的柳公公使了个眼色,将那图纸接过。
只见图纸上,一只雄鹰正展开羽翼,仿若翱翔在天地间一般栩栩如生。
“这是我们青玄国皇城驻守军的军队图腾。”使臣解释道。
“你把此物拿给朕看是何意?”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发现,宫中调遣的皇城驻守军人数不合理,于是调来兵部籍册清点,发现自五年前皇城驻守军的人员便会时不时的向外调遣,殿下一路追查在苍岭附近发现了这个图腾。”
“你说什么?”嘉庆帝漆黑的眼眸中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
“我们也在奇怪,到底是何人能如此瞒天过海私自调遣皇城军。直到收到陛下您的信才幡然醒悟,是江子衿此人,在离开青玄国时便伪造了调遣的玉牌,让皇城驻守军一直为他所用。”
“甚至联合蛮人,意图设计苍岭之战,让贵国损失沈将军这一员大将。他此事做的隐秘,想必是他也提前想到,若有一天东窗事发,让我们替他求情,只是未曾想他竟私调皇城军,罪大恶极,犯下如此滔天大错,更是置我们两国盟约于何地!”
只见那使臣说的激动,竟扑通一声跪下,卑微祈求:“殿下此次便是让我带着这份薄礼上来赔罪,若非他露出马脚,贵国功臣抓住了他,想必我们也至今被瞒在鼓里。此事我们青玄国全然不知!”
“两国盟约是来之不易的和平象征,我们青玄国定不会私自毁约,做出此等下作事。还请陛下对此事三思,我们真心献上赔偿,只愿两国之间能友好往来。至于四殿下……他犯下如此重罪,您自当对他处罚,我们青玄国绝不干涉。”
柳公公看看地上俯身的使臣,又瞧了眼身旁脸色铁青的嘉庆帝,心道,看来这青玄国是打算将江子衿直接推出去了。
可这使臣的话又多少牵动着嘉庆帝,他看似祈求的一番话,实则却是给嘉庆帝抛了个难题。
当初与青玄国定下盟约不再交战,便是为了避免战乱横生,祸及百姓,并且青玄国处地,盛产矿石材料,若没了盟约断了供品,于石英国也是一大损失。
况且,他们青玄国如今也有理由。江子衿私调皇城军损失了青玄国兵力,又危害两国关系,让青玄国调转也成了受害人。
即便是再生气,再为好友惋惜,他也须得顾全大局,坐在这张龙椅上,得到的不仅是万人之上的权利,更是得时刻想着民生大计。
嘉庆帝脸色愈发阴沉,却也只能在桌下紧握拳头,然后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使臣得了令,款款从殿内退下。
嘉庆帝看着那使臣带来的珠宝不由得心烦,叫人抬了下去,扶额揉着眉心。
柳公公见他如此,将嘉庆帝杯中的茶换了杯新的,试探开口:“陛下,这事儿……”
“他们如今有了由头,朕就算想为渝怀讨个公道,也得顾及着两国盟约,不能拿青玄国怎么样,否则若两国一朝破裂,祸及的还是一方百姓。”嘉庆帝叹了口气。
“只是沈将军这里……”
“渝怀这里,是朕对不住他。”他想到这个逝去多年的好友,不免心痛,可身在这个位置却难免身不由己。
殿内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吹的那边的珠帘滴滴答答的晃着。嘉庆帝看着珠帘后那副棋盘,不由得想到从前沈自山这个臭棋篓子,常常在这里下棋输给他,明知自己棋艺不佳却还是次次陪他下棋,次次都输给他。
如今,却再没人与他执棋对弈。
于是他提笔,边写边道:“传令下去,青玄国质子江子衿,有违两国盟约,暗通蛮夷,输我虚实,馈我兵机。致前烈火将军及数千英魂命丧沙场。罪孽深重,当斩首示众!”
然后将折子扔给一边的柳公公,望着那边空无一人的棋盘。
心中暗道,渝怀,我如今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大不了以后下去我输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