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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裴元恹恹地掀了掀眼皮,轻声道,“有些无聊。”

      离得屏风最近的世子听到裴元的话,立马向前,但还未靠近,就被景霁给拦了下来,他却好似没有看到景霁一般,眼中只有屏风后面的裴元。

      “仙人,您想怎么解闷?我会得可多了。”

      “比武吧。”

      裴元轻飘飘的一句话,世子却如同得了圣旨般,立马扭头去问公子哥们当中有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较高下的。

      有人走了出来,他望了一眼高台上的裴元,亦想要被裴元记住。

      世子虽然常年待在京城中,似乎整日无所事事,但王爷习武,自然也就脚了世子一些。

      世子很轻松地赢了下来,他兴奋地看向裴元,裴元的神情异常的冰冷。

      “没有意思。”

      世子失落地垂下眉眼,当即又从这些公子哥中拽出来一人,强迫那人与他比武。

      那人吓得两股战战,却又不得不迎战,他咽了咽口水,就向世子冲了过来。

      世子原本很轻易就能将面前的人制服,但他心烦意乱,被分了神,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唔……”

      世子恼怒到了极点,红着眼眸盯着那人,抬手就要打回来。

      可这个时候,屏风后的裴元笑了一声,尽管很轻,但还是被世子给捕捉到了。

      他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对面的男子。

      男子双腿发软,当即跪了下来,“世子,世子我错了,你打我吧。”

      他父亲在朝中只是个小官,平日里没少受其他官员的气,回家后,父亲便将怒火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父亲一定要他进宫讨得救活陛下的仙人的欢心,他根本就会来到此处。

      他不仅没有得到仙人的欢心,还将世子给打了,若不快些跪下来认错,回到家后,父亲怕是要打死他。

      “你站起来,打我。”

      男子听到世子说的话,愣了半天,才抬眸去确认:“啊?”

      世子见此人如此呆愣,心中不由得更气,语气不善。“起来,打我,照着里打。”

      世子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若是不打,今日从这里出去后,我逼弄死你。”

      男子脸色惨白,他虽然觉得这事荒唐,但还是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来到世子的面前,抬起拳头,试探性的打向了世子的侧脸。

      世子拧着眉,眉宇间侵染着戾气,“重些,没有用膳吗?”

      男子咬了咬牙,豁出去地打了世子一拳,世子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脸颊迅速红肿了起来,他却不顾上疼,急忙抬头,高台上的裴元淡淡地扬起唇角,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世子近乎痴迷地回望着裴元,等裴元脸上的笑意淡去,他这才回过神来,命令着身前的男子,“再打。”

      打到最后,打人的男子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衣衫被汗浸湿,还是由小太监将他架出了仙人阁。

      反倒是被打的世子依旧神采奕奕,尽管那张原本脸就“花红柳绿”,如今彻底没了个人样。

      世子气息有些杂乱,他小心翼翼走向屏风后的裴元,见裴元没有支走了其他人,更是迫不及待地跪倒了裴元的腿边。

      他注意到裴元在看自己脸上的伤,痴迷地笑了笑,“我不疼,若是能让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

      “当真?”裴元忍受着世子的靠近,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从前的他不配做世子眼中的仙人,如今他死过一次,倒是可以了。

      “是,我什么都能做。”
      “只要你别再离开。”

      裴元勾了勾手指,玉白的指尖让世子恍了神,立马挺直腰,贴了过去。

      “你帮我查一个人,裴宴怀身边的小厮儿茶。”

      …………

      世子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对他的事非常的上心,没过两日,就递消息进了宫。

      裴宴怀身边的小厮儿茶失踪了,裴府上下都觉得儿茶死了,不过世子还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儿茶似乎并没有死,而是被严隋谏给藏了起来。

      与这消息一并递入仙人阁的,还有一道圣旨。

      北方发出了雪灾,风雪交加,原本不会上冻的河也结了冰,百姓缺衣少食,已经有不少人冻死了。

      朝中大臣对此束手无策,此等天灾,即便让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朝中觉得他是徒有虚名之人,便在皇帝清醒时,故意提起他,说他既然是少驻在人间的神仙,应当有办法拯救百姓。

      皇帝觉得那大臣说的有理,便写了一道圣旨,让他到雪灾严重的村落,祈祷降福。
      并安排裴宴怀一并陪同,国师则要留下。

      这件事情裴元推脱不了,朝中有太多人不信他是神明,只当他是国师拿出来招摇撞骗的幌子。

      国师胥衎在得知这件圣旨后先是赶到皇帝的寝宫,行完礼,站起身来,指着皇帝的鼻子就是一顿好骂。

      “陛下,若是仙人在路上有半点闪失,仙人生了气,弃我国而去,可如何是好?”

      胥衎知道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改变不了皇帝的想法,皇帝自己也想要看看裴元是否是真正的神仙。

      胥衎回到仙人阁后,便开始收拾裴元这一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这件墨玉鹤纹狐裘精致华美,是神仙能穿的,带上。”

      “白玉簪子旧了,不要了。”

      “汤婆子太丑了,就没有好看一点的吗?”

      “……”

      裴元看着胥衎给他备好的一大包吃食,他愣了下,“随行的宫人会准备的,况且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要拿,要拿,”胥衎看裴元走了过来,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裴元的身前,眉头微皱,一脸担忧,“你不用担心祝祷祈福会失败,但我担心你这一路上未必能撑得下来。”

      裴元不解。

      胥衎:“你在宫中,受我的供奉,自然不打紧,但离开皇宫后,没人供奉你,你又要走那么远的路,身子毕竟会受不住,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需要阳气。”

      “人身上会有阳气,稍微被吸走一点阳气自然是不要紧,休息几日便能养回来,你倒是可以放心吸食。”

      裴元对上胥衎担忧的目光,缓缓敛下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身子,纵使胥衎不说,他也大概能感受出来一些。

      “这次前去,我能不能再一个人一同前往?”

      …………

      裴元窝在马车中,身下和脚下都是柔软的兔毛毯子,他是鬼,并不畏寒,但胥衎却总是怕会冷,在马车上塞满了汤婆子。

      他听到渐行渐近的马蹄声,白到有些病态的手掀起帘子,便见裴宴怀从黑马上翻身而下,黑色的大氅在空中留下一抹弧线,裴宴怀同样的一身黑衣,来到马车前,目光紧盯着裴元露出来的那只手,躬身行礼。

      裴元没有让裴宴怀起身,看着裴宴怀站在雪地中,直到另外一道马蹄声扰了这片宁静。

      裴宴怀循声看去,见到蓬头垢面的严隋谏骑马而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裴元放下帘子,身边的景霞代他说话:“人齐了,可以走了。”

      景霞撇了撇嘴,对于严隋谏一点都不讲究的穿着,十分的不满:“简直就是蛮夫!”

      “仙人哥哥,你怎么把严隋谏带来了?他之前在书院打了人,后来去了边境,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情大变,俘虏都杀,后来被召回,贬了官,后来就一直深居简出。”

      裴元摸了摸还在喋喋不休的景霞的头,景霞立马不说话了,蹭了蹭他的手心,这一招屡试不爽。

      他有些奇怪,严隋谏为何要抓走裴宴怀的小厮,并且还将人藏起来。

      裴元故意把这个消息放给了裴宴怀,想要看看裴宴怀是何反应。

      最好的,就是能让他们二人狗咬狗。

      裴宴怀有徐公公为靠山,而严隋谏正是因为不肯依附于徐公公,才被冠上这些子虚乌有罪名,贬了官。

      尽管如此,严隋谏对待裴宴怀还算是恭敬有礼,就如同在书院的那些时日。

      他作为鬼,不能亲自动手杀人,不然待他变成了恶鬼,鬼差就会来抓他。

      裴元命人把裴宴怀叫了进来。

      裴宴怀身上带着一股寒意走入了马车,似是有些诧异,目光一直落在握在狐裘中的裴元身上。

      他刚想上前,就被裴元呵斥住了。

      “不许过来。”

      裴元看到裴宴怀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担忧,他觉得无比讽刺。

      当初,裴宴怀就是默不作声看着他被毁去了嗓子和脸,看着他被扔下悬崖,不知那个时候,裴宴怀是不是有种复仇的快感。

      裴元身子微微有些发寒,但这抹寒意并不是因为外面霜雪天气,而是因为他自己。

      一炷香后,他恹恹地抬起眼眸,声音虚弱:“出去。”

      裴宴怀有些不舍地看了裴元一眼,少年缩在墨绿色的狐裘中,本该明艳的脸此时却苍白无比,薄唇艳红,能垂落脚踝的青丝散落下来。

      他默默退出了马车,前脚刚走,便注意到裴元身边的宫人走到了严隋谏的马前,片刻后,严隋谏下了马,走进一普通马车,等到再出来时,脸上的胡茬消失,衣衫也换成了月牙白的长衫,多了几分淡雅。

      裴宴怀看着严隋谏上了裴元的马车,眸光一点点阴沉了下来,身后士兵唤他,他都没有注意到。

      …………

      裴元戴上了胥衎提前为他准备的白玉面具,这面具是用暖玉做的,并且极薄,戴在脸上,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严隋谏沉默地对他行了个礼,似是不相信他是仙人,目光都不曾在他的身上过多停留。

      裴元:“过来。”

      严隋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只是刚靠近裴元,几缕发丝如同小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腕,紧接着是他的手臂。

      在严隋谏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发丝钻进了严隋谏的嘴里,不许他发出一点声音。

      裴元环抱着手臂,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来到严隋谏的身边,对上严隋谏错愕又恼怒的眼睛,只稍片刻,严隋谏的眸光便变得混沌。

      严隋谏如同行尸走肉,木讷地等着裴元靠近。

      裴元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但他作为鬼实在是太弱了,只是迷惑一个人,就让他疲惫不堪。

      他靠在严隋谏的身上,呼吸变得沉重,刚要张嘴,忽然严隋谏转了转头,不受控制的脖颈发出骨头摩擦的清脆声。

      “裴元,对不起……”

      裴元微怔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戴着面具,严隋谏应当是认不出他来才对,方才那句怕是严隋谏神志不清下说出的。

      他眸色一凌,缓缓吸食着严隋谏身上的阳气。

      惨白的肌肤下隐约有一抹异光流动。

      只吸食了个半饱,裴元就推开了严隋谏。

      严隋谏虽还能摇摇晃晃地站着,但双目无神,宛如一具傀儡。

      裴元在抽回自己发丝时,缓缓挑开了严隋谏的衣带,再让宫人把严隋谏送下马车。

      帘子一起一落,裴元看到裴宴怀就站在不远处,似是一直在望着这边。

      接下来的几日,裴元每隔上几天,就会请严隋谏到他的马车中待上半炷香的时间。

      裴元身子不再冰冷了后,也会在众人休息时,走下马车独自待一会儿。

      他走到河边,见到河面上厚厚的一层冰,眉头微皱,又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不知这场大雪何时才能停。

      忽然,他听到河边的枯木林中有细微的孩童般的抽泣声传来。

      这种天气,应当是不会有孩童在这山林中。

      可那抹声音十分真切,裴元犹豫了片刻,走入了林中。

      裴元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刚要回头,手背就被狠狠地烫了一下,他急忙收回手,但更多得桃木枝落了下来,火烧般的钝痛立马传满了全身。

      他不受控地跌倒在地,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了几个穿着动物皮毛的农户,他们兴奋异常的看着他。

      “抓到了!”
      “用他来献祭,这场雪就能停了,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

      …………

      裴元醒来时,身子刚要动,手臂便传来难以忍耐的灼烧般的刺痛,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到了一起,脸色比雪还要白。

      他被关在了用桃木制成的笼子中,犹如牲畜般,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笼子外堆满了被看下来的桃木枝,不知道用了多少桃树。

      裴元看着拿着火把向这边走来的农户,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时起意,他们知道自己是鬼。

      可是谁透漏给他们的呢?

      裴元忍着痛,呼吸愈发困难,“你们胆敢烧我?”

      被冻得面颊泛红的农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他身上能生出金子一般。

      “把你这个恶鬼烧了后,山神就会原谅我们,我们会有温暖的房子,和吃不完的粮食。”

      裴元看了一眼身后,为了烧他,这些人将自己过冬用的茅草屋要一并烧了。

      火苗在枯槁的枝干上跳跃,轻微的爆明声让裴元身子颤了颤,他缩起身子,捂住耳朵,桃木枝在他的手臂上烫出了一道道红痕。

      火苗灼烧的声音就如同他死掉那天烛火跳动声。

      滚烫的蜡油烫坏了他的嗓子,他被烫伤面容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火蔓延了过来,裴元的脸感受到了炙烤,他用力咬住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到了嘴里。

      一把利剑劈开了笼子,檀香被浓烟冲淡,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环住。

      “没事,我来了,小元,没事了。”裴宴怀的声音发颤地厉害。

      裴元睁开眼睛,裴宴怀持剑的手臂被火灼伤,应该是方才抱他出笼子时被火烫到了。

      他看着裴宴怀眼中的歉意与担忧,悲凉又讥讽地笑了笑,用力推着裴宴怀的肩头,可裴宴怀不愿意动手。

      若是那个雨天,他看到这个样子的裴宴怀,或许能原谅裴宴怀吧。
      因为他没有选择,裴府上下只有裴宴怀会对他好些,那些人对他不好,是因为知道他二少爷的身份是假的,而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虚情假意地向他施舍怜悯。

      难道裴宴怀现在还期望着说些哄骗他的话,就能让自己原谅他吗?

      他曾经那么期盼着裴宴怀能将他从儿茶的手中救下来,他求过裴宴怀,可裴宴怀始终无动于衷。

      “裴宴怀放开我,你怎么不去死,死掉的为什么不是你?”
      裴元用力扣住裴宴怀手臂的烫伤,指尖刺进那血肉模糊的皮肤里,裴宴怀脸色一白,薄唇紧抿,身子颤得更厉害了,缓缓松开了手。

      裴元离开裴宴怀后,立马有宫人上前扶住了他。

      他抬眸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茅草屋,以及那几个已经被制服的农户,命令景霞:“搜。”

      一定是有人命令这些农户将他关起来,放火烧他。

      景霞想要扶裴元进马车,但裴元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他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烫伤,或许是因为弄伤他的是桃木枝,伤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士兵拿着一个布娃娃来到了裴元的身前,“仙人,这是从裴大人带来的包裹中发现的。”

      裴元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生前做的巫蛊娃娃,还是他扮成裴宴怀在书院中闲来无事做的,他藏得很好,不会有人发现。

      但他死后就不一定了。

      裴元拿过巫蛊娃娃,都过去了三年,娃娃身上的衣衫依旧明艳,柔顺的发丝似乎才被梳理过。

      火光映照在裴元苍白的侧脸上,白玉面具变成了火红色。

      他拿着娃娃,质问站在不远处的裴宴怀,“裴大人,这是什么?你居然敢随身带着这等邪祟之物。”

      他死后,连他留下的一点点东西,裴宴怀都要拿去。

      为什么要留下娃娃?是时常拿出来看看,回想他死前那副可怜可悲的样子?

      裴宴怀脸色骤然一变,似是猜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急忙向前,但还没有靠近他,就被严隋谏按住了那条被烧伤的手臂。

      严隋谏手中用力,裴宴怀跪了下来,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目光一直望着他,似是想要这种方法来求他不要这么做。

      裴元没有看向裴宴怀,却将裴宴怀的反应看在了眼中。

      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缓缓举起巫蛊娃娃,“这等不详的物件,裴大人还是不要带在身边的好,我帮大人解决掉吧。”

      裴元看了一眼手中的娃娃,随后毫不留恋地扔到了还燃着大火的茅草屋中。

      他转身要走之际,身后传来惊呼声。

      “裴大人!”

      裴元转眸看去,只看到一抹黑色的衣摆消失在浓浓烈火中。

      火烧得太大了,根本没人敢冲进茅草屋去找裴宴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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