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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番外梦入华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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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屋内没有烛光,只有微凉的月光透过窗纸,落地成霜。
他走向里屋,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人,瞳孔微缩,指尖不受控地发抖。
裴元快步上前,埋藏在心底的怨恨一下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彻底冲毁了他的理智,伸手用力地按住了裴宴怀的脖颈。
只是他的手刚刚碰到裴宴怀,呼吸平缓的裴宴怀突然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眸中没有半分睡意,下意识想要用手拉开他的手腕,但是在看到他眼中粹了毒的怨恨,微微怔了一下。
裴宴怀脖颈被掐出红痕,但他还是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你是小元的先生?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
“有,”裴元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嗓子里冒出了血泡,脸颊好似被火灼烧的疼,“你杀了我,我也来取你性命。”
裴宴怀果真聪慧,见了他一眼,就将他的身份猜了出来。
在裴宴怀听来,他就是在说疯话,若他真的被裴宴怀杀了,又怎么来寻仇?
裴宴怀微微一怔,并没有讥讽裴元的疯言疯语,神色微凌:“我不知与阁下结过什么仇,但若是杀人,我亦只杀不忠不义之徒。”
“不忠不义?我若不忠不义,你裴宴怀又是什么?”裴元自嘲地扬起唇角,掐住裴宴怀的手不断用力,可裴宴怀眸光萧杀微寒,不曾有一丝的惧色悔意。
他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裴宴怀可能还没有对他起杀心,即便他现在杀了裴宴怀、报了仇,可裴宴怀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反倒是会认为他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凶手。
裴元缓缓松开手,凄凉的无能为力感缠上他的身子,他冰冷地对上裴宴怀的眼眸,“现在杀你亦是无用,但我不会让你再杀我一次。”
裴宴怀微微拧眉,困惑不解地看着裴元,裴元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能理解,可裴元眼底的凄凉悲切又是那样的真实。
屋内的动静惊醒守夜的小厮,他以为大少爷的屋中进了贼人,害怕裴宴怀会遭到毒手,还为进屋瞧瞧是不是确有其事,便大声叫嚷起来,整个西苑的下人来不及穿好衣物,匆忙赶了过来。
可一进屋,贼人没有见到,但请来给二少爷教书的先生却站在大少爷的床榻前,大少爷虽芝兰玉树,但坐在床榻上,亦是有些衣衫不整,里衣领口微敞,玉白的肌肤上似是隐隐约约还有些迤逦的红痕。
听到响动、并且离此处不远的裴二少爷披上外衫就来了,他见自己的老师站在怀哥哥的床榻前,屋内的空气有些粘稠,不由地微微一怔。
“老师,你怎么到了怀哥哥的屋中?是迷路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裴元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裴宴怀将话接了过来,“元止先生迷路了,就由小元将先生送回去吧。”
裴宴怀看着弟弟走过来,小心翼翼牵住元止的手,二人一同走出了他的屋子。
“先生,你很冷吗?你的手好冰,我给你捂一捂,你一定是穿得太少了……”
裴宴怀听着弟弟逐渐消失的声音,下意识抬眸望向那道清瘦的身影。
明明尚处于寒冬之中,那人的衣衫怎么如此单薄?
…………
裴元因昨日情绪太过激动,魂魄有些不稳,直到重新入夜,他才觉得好受一些。
他想着今日还未检查裴二少爷的课业,便来到了怀安阁。
但晃动着烛光的怀安阁几位寂静,他坐在窗边等了一会儿,以为这个时候裴二少爷正在与父亲一同用膳,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裴二少爷回来。
裴元看到只有玥常一人回来,当即起身将玥常叫住,“你家少爷呢?”
玥常对他很是恭敬,行完礼才回话,“少爷去找大少爷了,让我先回来。”
“元止先生您要不先歇息吧,少爷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
“元止……元止先生?”
玥常话音刚落,却见淡漠的元止先生全身泛着寒意走了出去,等他回过神来是,元止先生的身影早已消失。
…………
正是因为裴二少爷就是他自己,他太了解自己,裴元太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来到西苑。
昨夜他刚因走错路,闯入了裴宴怀的屋中,今日下人们又在西苑内见到他,显得格外谨慎,立马走上前要将他拦下。
裴元躲开下人,来到屋门前,听到里面裴二少爷用甜腻的声音小心翼翼求道:
“怀哥哥,你去和父亲说说好不好?我不想要在家念书,我也想要和你一样去书院,你昨天也看到了,父亲给我请的先生很是古怪……”
“小元你……”
裴元用力推开屋门,看到裴二少爷脱去鞋袜,坐在裴宴怀的床榻上,胸口紧贴裴宴怀的手臂,唇瓣艳红,面颊也被这屋中烧得炭火熏得微微泛粉,一副故作低贱的勾栏作态。
裴宴怀坐在床榻边上,任由裴二少爷抱住了他是手臂。
“先生?”裴二少爷见到裴元很是诧异,瞳孔微缩,慌乱下不知要作何反应,看着裴元眸色阴沉的关上了身后的门,将下人隔绝在了门外。
裴宴怀虽也是有些诧异,但反应比裴二少爷平淡多了,抬眸平静地注视着裴元。
裴元大步走上前,拉住裴二少爷的手臂,一把将没有反应过来的裴二少爷从床榻上拽了下来,阴冷的声音中就好似夹着霜雪,“跟我走。”
他轻抿着薄唇,见到这样一幕,让他想起自己从前是如何祈求裴宴怀的,又如何一步步被裴宴怀引向了深渊。
相同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裴二少爷踉跄着被拽下床榻,赤脚踩在地上,即便屋内再温暖如春,这地上还是冰冷的。
他被冻得小腿发抖,用力甩着手腕,可裴元的手好似钳子,紧紧地夹住他的手腕,穿破他的皮肉,刺入他的骨头。
“等等,我……我不要跟你走,怀哥哥,就我!”
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明明就只是简单的求助的话语,可元止先生扭过头来,眼中是破碎凄凉的难以置信。
裴元抿了抿薄唇,裴二少爷挣扎着用力的扣他的手指,尽管很疼,但他始终都没有放手。
一切祸患都是因裴宴怀而起,他必须阻止自己远离裴宴怀,这有这样,曾经的自己才不会被裴宴怀所害。
修长如玉的手抓住了裴二少爷的手腕,裴元受到阻力,不得不回头看去,裴宴怀抓住了裴二少爷的手,目光决然,似是不打算松手,要和他对峙到底了。
“放手。”裴元声音又冷上了几分,肌肤透着一股了无生气的死白。
裴宴怀蹙了蹙眉,“小元是我的弟弟,方才我们不过是在聊天,先生何苦拉走小元?”
裴元根本不听裴宴怀的解释,语气又重了几分:“放手。”
裴宴怀没有说话,亦没有放手。
弟弟若是品行有问题,元止作为弟弟的老师,自然可以教诲,但小元只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元止就闯入他的房间要将小元拉走,似是不想要见到他们手足情深。
裴元见裴宴怀铁了心要与他作对,他瞟到墙上挂着的剑,抽出了剑指着裴宴怀,剑锋抵住裴宴怀的脖颈,一抹极其浅淡的血痕出现在裴宴怀的肌肤上。
“放手……”
裴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害怕的抽泣声给打断了。
“我,我跟你走,你别伤害我哥哥。”裴二少爷见他慌乱地看了过来,小嘴一撇,哭得更为厉害。
裴元丢掉手中的剑,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剑面映出裴宴怀的脸略有些扭曲。
裴元眸色暗淡,拉着裴二少爷离开了裴宴怀的屋子。
…………
回来后,裴二少爷用力地甩开裴元的手,又气又委屈地瞪着裴元,脸颊胀的通红,眼泪夺眶而出,“我讨厌你!就是因为你来了,我不能像哥哥一样去书院念书,又是因为你,我不能和哥哥说话,你,你怎么能这么坏……”
裴二少爷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双手垂在身侧,他紧咬着下唇。
他不过是想和哥哥一样,现在他就不能和哥哥比肩,之后父亲就更加不会注意到他了。
裴二少爷还没有发泄完,他抬眸想要看看裴元是何反应,却见白玉面具下,裴元眼睛泛红,氤氲地水雾逐渐凝成了泪珠,晶莹剔透地掉落下来。
“你……”
裴二少爷看到裴元在哭,明明裴元比他年长好多,可见到这样一幕,他的心竟然抽疼。
他之前见过那么多人哭,甚至见到过被他骗走钱财的人哭泣,他都能毫无感觉,怎么裴元一掉眼泪,他就这么的伤心难过。
裴二少爷垂下眼睛,过了一小会儿,又抬了起来,见裴元还是默默地流泪,他懊悔地纠结了下,缓缓走进裴元,抬手想要给裴元擦泪,却被裴元扭头躲开了。
裴元声音喑哑:“不是说我坏吗?”
裴二少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与置气的裴元。
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该生气的人也应该是他,眼下,他不计前嫌去给裴元擦泪,都主动低头了,怎么裴元还不愿意接受?
“算了,我走便是。”裴元拂开裴二少爷的手,就样往外走,还没有走出去两步,袖口就被裴二少爷拉住了。
裴二少爷低头为难地纠结了两下,“你不坏,不坏的,是我说错了话,你别走。”
明明这人坏透了,可他却实在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他费了好多口舌才将裴元哄住,裴元坐在他的床榻上,他抬手给裴元擦眼泪。
眼泪落在白玉面具上更加冰凉。
裴二少爷实在好奇,但又不好长时间盯着裴元脸上的面具看,“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不会不舒服吗?”
裴元眸色暗了暗,“这张脸,很丑。”
裴二少爷还是不解,究竟丑成什么样子,必须用面具来遮丑?
想不明白的裴二少爷不知自己是什么犯的困,更加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大亮,被他压住的青丝显然不是他的,他的没有这么冰凉,亦没有如此收柔顺。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白玉面具下那双清冷的眼睛闭了起来,少了几分难以捉摸,看上去比平时好亲近不少。
他觉得裴元一顶说谎了,白玉面具很贴合面容,既然白玉面具如此好看,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