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城》何芜

12、驼背的老人

　　司马霏霏瑟瑟发抖，楚兮从房间收纳柜里拿出一条浴巾替她擦拭头发。
　　“好了，没事了。”
　　司马霏霏喃喃自语：“戒不掉，戒不掉。”
　　“别想了，睡一觉。我叫人来给你换衣服，好不好？”
　　楚兮叫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对她比划了一通，中年女人啊吧啊吧回应着。
　　楚兮正要走，司马霏霏忽然小声道：“对不起。”
　　楚兮：“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的生活一定可以恢复正轨，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楚兮一手勾住林创的胳膊，一手勾住纪北泽的，林创很自觉地把自己的胳膊从楚兮臂弯抽出来。
　　林创：“请大嫂自重，我对大嫂一直都是很尊重的。”
　　“......”
　　果然，正经人讲起玩笑话，总是透着一股冷幽默。
　　“得了吧。”楚兮重新挽住他的胳膊，“走，我们好好谈谈。”
　　两个大男人把楚兮夹在中间，显得她格外娇小，走到曾经关着曹建业的房间，原先空荡的房间已经放上了茶几沙发，池桥南贴心地为他们三个端来三杯边车，像个服务员一样，朝三人行礼：“感谢惠顾，三位慢用。”
　　楚兮端起酒杯，立马进入了角色。
　　“一会儿找我经纪人去领小费。”
　　池桥南抱着托盘鞠躬：“那这边就不打扰您了，祝您饮用愉快。”
　　池桥南端着托盘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纪北泽：“你们三个平时都是这么生活在一起的吗？”
　　楚兮摇晃起酒杯：“生活需要仪式感。”
　　林创：“我不知道什么叫仪式感，我只想知道案件真相。”
　　楚兮笑道：“咱们三个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说说话了。”
　　纪北泽：“你和他还是经常说话的，就我一个外人。”
　　楚兮：“怎么又吃醋了？”
　　林创：“大哥你要相信我，我对大嫂一向只有尊重。”
　　纪北泽打趣道：“我放心你，我不放心你大嫂。”
　　楚兮放下酒杯，两腿交叠起来：“我魅力无边，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纪北泽：“都分手了，你的私生活跟我没关系，我只担心你太拼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楚兮嘴角微微上扬，看向纪北泽的眼神极尽温柔。
　　林创幽幽开口：“……要不，我走？”
　　楚兮转头看向林创，笑道：“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不是来跟他幽会的。”
　　林创：“你最好是。”
　　“我真的是来跟你们说正事的。”楚兮一顿，“霏霏可以证明白凌山涉毒，但仅凭人证太过单薄，好在二支队刚刚逮捕了白凌山，算是把他捏在了手里，方便审问，但种种迹象表明，白凌山只是个小喽啰，知道的应该不多。而且洪海涛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林创：“知道的不多也是知道，我就不信没有突破口。”
　　楚兮：“当然有突破口。”
　　林创坐直了身体，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本和笔。
　　纪北泽见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笑道：“怎么开起案情探讨会了，打电话，把巴依老爷叫来。”
　　楚兮：“纪队，请你端正态度，认真参与案情探讨会。”
　　林创：“对我大哥客气点。”
　　纪北泽：“怎么跟你大嫂说话呢。”
　　“……”
　　楚兮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大腿一拍：“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你们到底听不听嘛～”
　　纪北泽抬手揉她的脑袋：“听听听。”
　　楚兮甩开他的手：“海涛木业在春江有一个货运中转站，是白凌山的前妻汪小清在负责，汪小清和白凌山离婚后，常年住在春江，春江的禁毒支队第一时间对汪小清展开了监视，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在白凌山被捕，洪海涛逃匿，汪小清就变得重要起来了。”
　　纪北泽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春江的情况？”
　　楚兮：“问什么问！认真听！”
　　纪北泽：“哦。”
　　林创在空白笔记本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默默无言。
　　楚兮继续说：“正好前几天我在春江拍戏，顺道去拜访了汪小清。”
　　——所谓拜访，指的是陈书白把汪小清的小男友赤身裸体摁在豪宅的墙上，楚兮拿“枪”指着汪小清的脑袋，并说：“认识我吗？我也不想凌晨来打扰你，可我的航班延误了，我也没办法，关于白凌山贩毒的事你最好老实交代，别耽误我拍戏。”
　　“汪小清说有一次白凌山和上线交易的时候，她偷偷看过一眼，他的上线是个驼背的老人。”
　　驼背的老人。
　　张茂昌！
　　纪北泽和林创一起看向楚兮，这个情报可太重要了。
　　张茂昌第一次出现在警方的视线中，是几年前的一件人体□□案。当时禁毒一支队和琴城警方开展了联合抓捕行动，打掉了一个横跨安海、琴城两地的贩毒窝点，据团伙头目交代，他们的上线叫张茂昌，湘城口音，年龄在六十岁左右，有严重的驼背。
　　林创说：“当年我们去了湘城，果真找到一个驼背的老人叫张茂昌，可我们和琴城警方观察了他三个月，居然一点问题都没发现，证据不足又不能逮捕，只能让当地警方继续观察。”
　　纪北泽：“刚才在温尔顿，你怀疑洪海涛就是张茂昌，如果汪小清说的是真的，白凌山就在洪海涛身边，洪海涛没必要以驼背老人的形象和白凌山交易。”
　　楚兮见面前的两个男人眼冒绿光，安抚道：“你们两个先别激动，听我说完这条运毒链。”
　　纪北泽和林创异口同声：“好！”
　　楚兮：“……是这样，苍岳边防的情报，柚木运毒的源头来自境外的桑吉贩毒集团，这个桑吉上过大学，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跟东南亚一般的毒枭不一样，他背靠军方，很受赏识。他有个过命的兄弟叫梁甲，道上都叫甲哥，常年帮桑吉在中国发展下线，张茂昌就是其中之一。”
　　纪北泽：“苍岳边防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楚兮一巴掌扇在他后背上：“让你听就好好听，不许提问！”
　　纪北泽：“哦。”
　　林创在空白的本子上记下桑吉的名字，又画了个箭头指向梁甲，梁甲的名字后边的箭头指向张茂昌。
　　楚兮继续说：“梁甲接连死了三个孩子，想要金盆洗手，但桑吉假意答应，背后却派人追杀他，梁甲躲过一劫，投靠了苍岳边防，供出了自己全部的下线，这些年，只剩一个张茂昌在逃。”
　　纪北泽：“那这样的话……”
　　纪北泽拿过林创的笔记本，在张茂昌的后边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白凌山，而白凌山后面的箭头指向司马霏霏。
　　楚兮：“先不管洪海涛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先叫他洪海涛，白凌山和他是一伙的，白凌山的上线如果真是张茂昌，洪海涛就算不是张茂昌，也和张茂昌有联系，可能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张茂昌的手底下讨生活，想和万岁城做生意，有可能就是想背叛张茂昌。”
　　林创写下洪海涛这个名字，又在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
　　纪北泽：“湘城的驼背老人，如果不是张茂昌，那也太巧合了些。重案二支队在对白凌山进行审讯，这个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但是我想，他们起初应该只是动了另谋出路的念头，远没有达到彻底背叛张茂昌的程度，直到司马霏霏被爆出‘丑闻’又突然‘失踪’，他们害怕了，至少白凌山害怕了，害怕司马霏霏已经被张茂昌灭口，或者投靠了张茂昌，害怕张茂昌知道他怀有二心，他会活得很惨，所以，他才等不及要见你。”
　　纪北泽划掉白凌山和司马霏霏中间的箭头，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司马霏霏并没有成为白凌山的下线。纪北泽看着楚兮，问道：“司马霏霏所谓的‘丑闻’，是你做的，对吗？”
　　楚兮靠在沙发上。
　　“霏霏在被逼着陪富二代吸毒之前，给我寄了好几张发票纸，说明了情况。等我和陈书白赶到温尔顿，她已经是濒死状态了。情急之下我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比起私生活混乱这种作风问题，显然吸毒这种犯罪问题更严重些，我不想让受害人处在风口浪尖上，正好借此机会，我可以雪藏霏霏一段时间，让她戒毒。”
　　林创拿过笔记本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受害人，或许有些人就是很擅长伪装。”
　　楚兮：“你看看，是我不严谨了，疑似受害人，可以了吗？”
　　纪北泽觉得，也许林弟弟可以和二支队的于歆成为好朋友，纪北泽盯着他翘边的笔记本：“记上，疑似受害人。”
　　林创：“这位大哥请你安静。”
　　纪北泽惆怅道：“孩子长大了，我也从大哥变成这位大哥了。”
　　林创啪一声合上笔记本。
　　“我不是来跟你们两口子说相声的。”
　　楚兮见他微微有些生气，也不敢再逗他，于是笑道：“好好好，我坦白从宽，我老实交待。霏霏在私人医院进行治疗的时候，我调查了发票纸上的内容，那些内容，陈书白应该都跟你说过，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也跟你北哥说了，白凌山说不想影响霏霏的星途，所以他们是秘密恋爱，没有跟任何人说，开始诱骗霏霏吸毒的时候，白凌山就把两个人的合照跟聊天记录都删干净了，好在，白凌山不知道曹建业是弯的，曾经把霏霏送给曹建业，曹建业录下了和白凌山的对话，白凌山亲口承认霏霏曾经做过他的女朋友，只是没提到吸毒。对话录音在曹建业那个U盘里，我该好好感谢小赵警官送的证据。”
　　林创：“你打开U盘了？”
　　楚兮：“好东西不打开，我还是人吗？里边内容你看了吗？是不是很刺激。”
　　“你到底有没有删除里面的数据？”
　　林创盯着她的眼睛，这双眼里满是狡诈，U盘里面是曹建业那些项目往来人的私生活问题，顶多算是违反道德违反纪律，够不上违法犯罪，林创一直怀疑楚兮删除过U盘里的部分内容。
　　楚兮笑了笑：“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所有数据，都在市局。”
　　林创分辨不出她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她毕竟是个演员，业务能力极强的演员。
　　纪北泽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是在市局，李舒然的手上，对吗？”
　　楚兮把烟从他口中拽出来掐灭。
　　“你就不能戒了吗？”
　　纪北泽默默收起打火机：“回答我的问题，U盘里，那些你删除的内容都在李舒然手上，对吗？”
　　楚兮：“干什么？干什么？我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要轮番对我进行审问？”
　　林创：“只是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楚兮：“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林创：“也就是说，删除的内容的确在李舒然手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兮看向纪北泽，大哥接收到她的眼神，似乎知道了什么，略一沉思，对林创说：“不要急，所有的一切，你总会知道。”
　　林创：“可是……”
　　楚兮：“你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纪北泽拍拍林创的肩膀，似乎是在表达某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