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梁尘》如珠

8、幽州

　　说来奇怪，昨日不过招个魂，为何马厩里出了天破，江璃与阿宠准备离开时，江璃看了一眼莫干剑，阴气已渐渐沉寂了。果真是九天司命真君庇佑！
　　李嗣源和安彦林提了一箱黄白细软来，江璃忙道使不得。
　　“道长，据我所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规矩。”安彦林道。
　　江璃无论如何也不要，只道：“取两吊钱来就够了。”
　　阿宠小声地劝他，江璃最后还是拿了两吊钱走了，还有石敬瑭给包的顾州紫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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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宠不解地问江璃：“为何不收？偏要两吊钱？”语气中夹杂着不满。
　　江璃拍拍腰上的荷包，不过阿宠看不见，道：“出门在外，我当然带了盘缠，哪里要图那细软？我这荷包里，装着二两金锭二十颗，就是几个月，也够够的了，阿宠，眼界不能太短。”
　　阿宠眼睛看不见，江璃想了想，又道：“是胸怀。那两吊钱不过方便，再是图个形式。”
　　阿宠本不太在意眼睛的事，听江璃这样解释，扑哧一笑：“跟着江道长，便是拓宽在下的胸怀了。”
　　江璃道：“诶，笑什么，感情是调侃我呢。父亲当年辞去骠骑大将军，这是先王赐的，家中多了去了，全我们三人用……”
　　江璃突然想到阿宠此人，心里只叫还不敢和他做家人呢，便闭上了嘴。
　　“江璃，怎么了？”
　　“啊，无碍，荷包是羡羡制的，睹物思人罢了。”
　　该死，说了要疏离他，疏离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璃心里想着，两人都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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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幽州，已经入夜。
　　二人在城内寻找旅舍，好不容易，江璃看见了一处灯火通明的阁楼，江璃决定去问问。
　　“阿宠，不要走动，我去探探。”江璃说下往那边走去。
　　“那你小心。”
　　江璃远远地看见阁楼旁的小楼顶上，有舞动的身影，似花似蝶，江璃不觉着了迷，便改了主意，要先去那小楼上看看。
　　二话不说，江璃腾跃而起，借了几点力，飞到那楼顶。只见一身雪白的小娘子在翩然起舞。二人四目相对，那小娘子慌忙地将江璃拉下来，江璃没有防备，就倒在地板上，接着小娘子一只玉手就袭了上来，轻声道：“别说话。”
　　江璃点头看着她，穿着白衣裳，通身雪白雪白，连头发也是白的，眉头微蹙，一点红唇。
　　小娘子又起身，楼外有声音传来：“雪娘子，你没事吧？”
　　雪娘子使了个眼色给江璃，回道：“不过一只飞雁，已逃走了。”
　　“好，雪娘子有事喊话。”那声音渐远了。
　　雪娘子又开始跳舞，身段轻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江璃不觉痴倒了。
　　“公子从何而来？”雪娘子问。
　　“公子？”
　　江璃缓过神来，道：“在下姓江，单名璃，江水琉璃，娘子叫什么？”
　　“雪。”
　　江璃笑着看这场面，美人在前起舞，此刻只缺一杯美酒。“我来此找旅舍，恰好看见娘子起舞，惊为天人，便想一睹真容，是在下冒昧了，我看娘子好像还未出阁。”
　　“本来，我是要去那旅舍投宿的。”江璃手指那明亮的阁楼。
　　雪娘子道：“那哪里是什么旅舍啊。”
　　江璃不解，“灯火通明的，不是在待客吗，我就找着这一家。”
　　“那是……卖女孩子的。”雪娘子早飞红了脸，江璃没看到。
　　“卖女孩子？卖女孩子做什么？”
　　“唉，就是卖身。”
　　江璃也红了脸，不再说话。
　　“我们哪有出不出阁的说，就是这轻贱的命，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雪娘子道：“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姐姐，妾身就还是清白的，公子莫怕。”
　　江璃问：“娘子就整夜在这跳舞吗？对了，我可以起身了吗？”江璃正躺在地上。
　　“别，有人正看着呢。”
　　“妾身自生下来就是这通身雪白的病，被生身父母抛弃，人也都说我不详，是那楼里的妈妈捡了我，才不至于夭折，但城里的人都不待见我，要焚了我，妈妈才把我锁在这小楼里，又调教了一番，发现妾身舞蹈极有天赋，便叫我夜夜跳舞引客。”
　　“我这个病，见不得天日，故而白日我便睡在楼内。”
　　江璃忽然有点同情雪娘子，却不知如何开口。
　　“公子，没人看着了，快走吧。”
　　江璃怅然地回了阿宠在的巷子。
　　阿宠在等他，在茫然无措地徘徊，江璃突然觉得自己自私，对阿宠道：“抱歉，久等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吧。”
　　二人没找着旅舍，试探地敲了一户人家的门，一个男人探出头来。
　　“您好，我们云游至此，天色已晚，又不见旅舍，因此想借贵舍歇息一宿。”江璃道。
　　“进来吧。”那人喊道。
　　二人跟着进到了堂上，那人端了两杯茶来，请两人坐下。
　　“多谢。”
　　那人紧紧盯着两人的面庞。
　　江璃当下也生疑，这户人家，竟只有这一个人。
　　“江璃道长？”那人看过半晌道。
　　阿宠立刻拔出江璃腰间梁尘，架在那人脖颈上。
　　“你什么意思？”阿宠冷冷道。
　　江璃连忙搭上阿宠的手，“放下，梁尘不是对付人的。”阿宠才放下剑。
　　那人冒着冷汗，道：“城里有通缉令，我方才看二位，感觉与那说的一般无二，才如此问，不敢揭发二位。”
　　江璃淡淡一笑，“我早料到如此，不敢烦扰贵舍，阿宠，我们走吧。”
　　那人急了，忙起身跪下，道：“道长救命！”
　　“江璃，走吧，这院里怪异。”
　　江璃回过头，道：“受人一拜，还是看看吧，他若想害我们，便不会求我。“
　　“你说遇到什么事了？”江璃问。
　　“我夫人，她要杀我。”
　　“说。”
　　那男子慌慌张张道：“小人叫彭贵，先在外经商，昨日才到家，夫人还好好的，晚上却突然着了魔，拿了刀乱砍，还叫着让你们吃报应来了，把一院的下人都吓跑了。后来没人，她又生吃了院后的鸡。”
　　“她怎么不吃你？”
　　“我也是命大，抱着旺财爬到了房梁上，她看着却没动手，只是叫唤，又叫我下去，我当然不肯，天放亮了，她才晕倒，再醒来就没事了，但我还是怕，就把她锁在了后院。”他抖了抖怀里的黑狗。
　　江璃皱眉道：“这怕是有人施了邪，你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说你院里又什么人不见了？”
　　彭贵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鄙人还有个小妾，昨日回来不见她，夫人说请娘家接回去了，因她藏着坏心用邪术害夫人。她本是最软弱可欺的，常常引夫人不满，没想到这样坏，那如今夫人这样，也必定是她做的了。”
　　江璃不让他继续说，让他领路去后院，“我不关心你的家事，去看看你夫人。”
　　过来后院，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披头散发的，站在水井前扒拉。
　　“哎呦，夫人，别栽水井里了。”彭贵急忙去抱彭夫人，彭夫人却大力一掌把彭贵往井里推。
　　江璃飞快到井前，拎起彭贵回身，彭贵还心惊得抚膺感叹，彭夫人又扑了过来，江璃啧一声，一张辟易符拍在彭夫人面门，她便倒了下去。
　　“不是什么狠东西，把你夫人带回屋，彭贵脱了外袍，盖在彭夫人身上，又看了看江璃，道：“道长您担待。”
　　江璃不想理他，和阿宠先进屋了。
　　刚走出去几步，彭夫人突然醒了，喊着：“郎君，妾身好冷啊，冷。”
　　江璃折回来，看着这场面。
　　“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彭夫人的声音软绵绵，带着妖魅，彭贵一下很受用，连连点头。
　　突然一只黄鼠狼出现围着彭贵的头，他便倒了下去。
　　江璃见状，立即赶过去，彭夫人本来在脱彭贵的里衣，见江璃过来，突然双眼翻白倒地不起，那黄鼠狼也向墙头逃去。
　　江璃没追上，也没再动，叫上阿宠把两人抬回屋内。
　　“又是黄皮子？”阿宠闻到了气味。
　　“嗯，不知什么缘故，先让他俩进屋。”
　　江璃给两人各自浇一盆水，他们才都醒了，江璃给了他们一张符，道：“今晚不要出去了，此符可护你们周全，我们的房在哪里，让我们休息，明日再谈。“
　　“道长，这边来。”
　　江璃的确是累了，从安彦林那会就没睡，已经不太能撑得住，但他还是让阿宠先睡，自己坐在床边守夜。
　　江璃还是睡着了，阿宠让他躺下，自己坐起来守夜。
　　突然阿宠感到身体里有股冲击力，马上要占了他的神识，阿宠颤颤巍巍地要去抓江璃的手，还没摸到，已经不清醒了。
　　江璃睡到后半夜，半挣着眼看见阿宠对着他张牙舞爪，江璃吓了一跳，马闭了眼睛，准备摸索黄符。
　　阿宠却突然往外跑去，江璃见他出去，立马起身跟着。
　　只见阿宠在后院对着墙头说话，声音竟有点尖锐地像女人。
　　“你说了帮我的，现在谁都没死，我还没抓到替身，你跑什么？”阿宠道。
　　墙外有更尖锐的女声道：“我要心，你要人，我们的目的都没达到，我怎么会罢休。你没看那道士一身正气，想办法撵他出去，这个人，我也要，你过来。“
　　江璃见阿宠准备过去，立刻持剑翻过围墙，却空荡荡什么也没看见。
　　再翻回来，只见阿宠跪在地上，叫道：“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