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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CHAO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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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玉平原西侧有一道发源于黎明雪山山脉的分支山脉-利峰。山顶白雪皑皑,斜阳西照,陡峭雪峰金光熠熠。
山脚下生长着一片郁郁葱葱,茂盛到极致的杂木林。阳光正好,落日余晖穿过枝叶洒在河岸边的石子滩。
流水潺潺,河岸边的石子滩静谧无声,沐浴在阳光中的每粒石子像涂了一层金漆,闪闪发亮。
一只穿着防弹背心的狼狗突然从杂木林里钻出来,四爪飞扬,迅速跑过石子滩,低头沿着河岸不断嗅闻,尾巴低垂,双耳不断左右转动。
闻了一会儿以后,猛地抬起头看向石子滩对面的另一片更加狭长的石子滩。一条微微泛蓝的清澈溪流在阳光中静静流淌。
它迅速扭头朝后扫了一眼,低头涉过溪流中几块突出的大石块。
河岸对面的石子滩狭长,隐匿在利峰尖锐的山影中,山林更加茂盛而阴森,寒气弥漫。
林里有一片不起眼的空地。空地中间有棵倒伏的百年松树。
松树表面早已腐朽,树皮皲裂如沟壑,布满青苔。
狼狗一边谨慎地嗅闻四周气息,一边靠近树桩,湿润鼻尖险些碰到一名雇佣兵沾满尘土的军靴。
这名斜靠在树桩边的士兵身上充满潮湿阴暗的腐朽味道,还有一股不详的恶臭。
狼狗立刻竖起耳朵,夹起尾巴,后退几步,对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恶臭来源呲牙低吼。
然而,不管它如何威胁呵斥,对方始终无动于衷。
良久,它无可奈何地晃晃脑袋,绕开雇佣兵继续朝前探索。
很快,它就在树桩边发现另一具雇佣兵尸体,紧接着第三具,第四具……不大的空地里到处都是雇佣兵尸体,地面和周围的丛林里又没有任何激烈的打斗痕迹。一切都很正常,在秋日格外澄澈的灿烂阳光形成强烈的反差。
狼狗蓬松发亮的皮毛抖了抖,哀嚎一声,夹起尾巴窜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很快,灌木丛里又传来一阵窸窣声。几道黑影从林间阴影中钻出来,鱼贯而入地踏进林中空地。
明亮光线顺着他们高大魁梧的身躯倾斜而下,手中反射着冷酷金属光泽的枪械寒气逼人。
维尔森用枪口碰了碰倒在树桩边的雇佣兵尸体,微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回头看向队长-凯隆·伊拉里欧,闷闷地说:“死透了,已经开始变异。”
凯隆·伊拉里欧是这特种兵小队的队长,一名不算年轻的中尉,身高两米,宽肩长腿,虎背熊腰,手里端着一把突击步枪,像端着一个小玩具,宽大手掌牢牢握紧枪托,沉声道:“拍照留档,报告总部。”
“是。”维尔森·克里斯奥尔德点头,一手拿枪,另一只手手腕上的智能手环自动开启,射出一道蓝光扫过雇佣兵灰白色的僵死面孔。
另一边,洛尔凯·阿尔科特在一具背后中枪的雇佣兵尸体前半蹲下身子,一只手给尸体翻了个身,尸体从面对泥土变成仰面朝天,眼珠灰白,双眼充满惊恐地看向天空,嘴角流出的鲜血已经干涸,灰白色的皮肤沾满泥土,鼻腔和眼睛里生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皮肤下的血管纤细扭曲,在白色菌丝中慢慢萎缩干涸。
他凝眸看了一会儿,不安道:“死透了,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天前。”
“是被突然袭击了吗?”凯隆不动声色地问。
洛尔凯摇摇头,一手抱紧手里的冲锋枪,严肃道:“不是遭袭,是被下毒。”
此话一出,空地里的气氛又冷了几分,空气几乎凝结不动,唯余灿烂的阳光轻抚过盖满落叶的空地。
凯隆目光深沉地扫视周围,抬起一只拳头让队员保持警戒,转头看向停在空地附近的一辆装甲车。
这辆装甲车没有任何徽记,不是正规军的车子,外表伤痕累累,又加了许多怪模怪样的改装,像头趴在阴暗角落里的变异怪物。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雇佣军的车子,没准就是正规军手里抢来的装甲车。
凯隆厌恶地皱起眉头,绿眼睛暗了一些,深沉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装甲车半开的后车门。
他冲身边的维尔森扬眉,低声道:“开红外。”
维尔森点头,拉下头盔上的红外眼镜,静谧美好的林中空地变成一片单调乏味的光谱。
他看了一会儿,沮丧地抬起眼镜:“看不清,这车反红外线。”
恰好此时,狼狗-白雪一头钻进了装甲车后门。它在昏暗的车厢内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味,立刻大声吠叫起来。
四人小队里的每个人立马躲进周围树丛,架枪瞄准装甲车后门。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犬吠渐渐停止,车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白雪一跃跳出装甲车,嘴里叼着一条银色项链跑到躲在灌木丛里的费加尔·奥尔森身边,摇头摆尾地乞求奖励。
费加尔从它嘴里拿过项链,放在手心看了看。这是条坠着人像的银项链,打开人像,一张少女嫣然一笑的美好面庞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他收起项链,摸了摸狗头,转头看向队长凯隆,后者点点头,对他比了个手势。一行四人组成潜行队列,缓步靠近装甲车。
他率先钻入装甲车,脚边踩到一具僵硬的雇佣兵尸体。这是第五具尸体。这支雇佣兵小队已被全灭。
他端枪在车厢里巡视一周,目光落在车厢尽头床铺边的最后一具尸体。
对方低头靠在床边,背对着他,身上没有装备,穿着最简单的作战服,身型瘦小,长发及腰,肩膀处停歇着一抹翠色,一只纤细弱小的精神体:蝴蝶。
蝴蝶双翅轻薄,泛着半透明的翠色,像一片极薄的玉,翅翼张合间透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这是一名女向导。
他瞬间警觉起来,回头示意门口的同伴停下脚步,独自上前靠近对方。蝴蝶始终停在对方肩膀,翅膀微微颤抖,像湖面漾起的一道毫不起眼的涟漪,没有威胁也没有生机。
忽然,在他距离对方还有一步之遥之时,精神体蝴蝶猛地振翅飞入空中,小而轻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径直飞向费加尔深棕色的眼睛。
一只身型健美的黑豹立刻从他身后一跃而出,强健修长的四肢飞扑向蝴蝶,身上每一束肌肉都紧绷到极点,像拉满的弓。
精神体交错间,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流正面碰撞,流光四溢。
费加尔恍惚一瞬,险些摔倒在地,灵魂深处掀起一阵陌生的战栗,一些支离破碎的陌生记忆碎片潮水般涌上脑海,又立刻消散。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与冲动立刻攫住整个身心,像烈火浇油,大火焚烧了整片森林,空气变得稀薄,他差点呼吸不上来。
当他好不容易从突如其来的心悸与慌乱中回过神,眼前的蝴蝶早已消失不见,但蝶翅上的幽幽绿光犹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双手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突击步枪,冰冷的枪把使他渐渐冷静下来,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狼狗白雪从他腿边钻过去,扑向女向导,来回嗅闻,又低低叫了几声。
它的吠叫不像刚开始那样愤怒警戒,更加温和,充满关切。
费加尔快步走向床边,一把掰过对方肩膀。
这是个年轻女性,面色苍白,但还有呼吸,嘴角残留了一些黄色的呕吐物,衣襟上沾了些鲜血。
他拿出对方领口里的姓名牌,上面写着她的代号:CHAOS。
傍晚,他们将装甲车开到河岸边的树丛里,在石子滩边搭营生火。洛尔凯从背包里掏出一份解毒剂,混进清水灌进卢米娜安喉咙。
解毒剂很快生效,或者卢米娜安本来就快醒了。
她呛了几口水,挣扎着醒过来,抬头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深蓝色眼眸,眼神沉静冷冽,像寒冷的深井泉水轻而易举地困住她。
她面色骤白,训练有素的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一手握拳直出,直冲对方面门,结果对方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压到她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嗓音低沉地警告道:
“别乱动!子弹可不长眼睛!”
“放开我!”卢米娜安脸色白了白,勉强镇定了一些,一边挣扎,一边谨慎地观察起周围。
这里是河对岸,脚下的石子滩更宽,夹着细密的白沙。
傍晚暖风习习,夕阳余辉洒满杂木林,树冠叶片迎风翻滚,涌起一阵阵金灿灿的碎光。
她背靠着一棵粗壮橡树,树影落在她和这个陌生士兵身上。
稍远些的地方,名装备齐全精良的正规军士兵各自忙着砍柴生火,背上背着最新的步枪和冲锋枪。
他们听见这里的吵闹,纷纷回头看向她,其中一人谨慎地一只手搭上腰间的手枪。
卢米娜安后背窜上一阵凉意,眨眨眼睛,重新看回近在咫尺的蓝眼睛。
“你们是谁?”她问,肺里燃起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令她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蓝眼睛挑眉,面罩下传来低沉戏谑的话语:“在我们自报家门之前,你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卢米娜安默默咽了口口水,一股药物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
她看见蓝眼睛默默收起手里的药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样?”一道高大人影忽然从橡树后面冒出来,魁梧身材与粗壮橡树不分上下,特殊作战背心前后挂满了武器和防护装备,厚实沉重,有着无声的威慑力,将他本就可观的高大身材衬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人地位很高。他天生就有睥睨一方的领导气质。
洛尔凯松开握紧卢米娜安手腕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耸耸肩膀:“还死不掉。不过,仅此而已。毒药灼烧了她的肺和一部分肠胃。最好尽快接受正规治疗。不然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落下病根。”
凯隆点头,走到卢米娜安面前半蹲下身,健硕宽厚的肩背几乎将卢米娜安向外的所有视线挡住,嗓音低沉,充满磁性:“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戴着头盔,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浅淡的绿眼睛,像一整面冰冷的湖水,浩瀚无情。
他的话语有种掷地有声的庄重感,令人无法忽视与拒绝,就像被人拿枪抵着脑袋。
卢米娜安一面在心里暗叫倒霉,一面强装镇定,一脸懵懂道:“我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只记得……”卢米娜安低头,棕色卷发从脸侧滑落盖住她橄榄绿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像一枚细润的玉。“我们准备休息。然后外面突然有响声。我想出去,可是我发现我…我动不了。”
“你们被下毒了。”凯隆单刀直入地说。
洛尔凯冷眼瞧她,轻声补充道:“已经做过毒物检测,是一种神经毒药,十毫克就能中毒,会让人陷入深度昏迷,甚至呼吸中断并死亡。”
卢米娜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谁会做这种事情?谁会下毒害我们?我的队友呢?我的队友他们还好吗?”
她猛地抬起头,直直望进凯隆眼底,好像完全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眼神清澈无畏。
后者冷漠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手指向河对岸:“他们都在那里。”
卢米娜安愣了一下,转动脑袋看向河对岸细窄的石子滩,惊慌无措的目光穿过树林,良久,猛地站起身,步伐踉跄地朝前走。
洛尔凯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凯隆摇摇头,眼神示意他默默跟上即可。
卢米娜安魂不守舍般淌过河水跑向树林,一头钻进林子,看见倒在树桩边的雇佣兵,面罩下都是曾经十分熟悉的脸庞,现在却被白色菌丝占据大半,变得非人非鬼。
她如遭雷击般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双手抱头一连说了十几个“不可能”,旋即倒地大哭。哭得太激烈,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晕了过去。
洛尔凯无奈偏头看向队长,后者双手叉腰,淡绿色眸子像阳光穿过叶片,垂眸想了一会儿,看着林间细碎阳光洒落在卢米娜安浓密凌乱的棕色卷发中,沉吟一声,道:
“带她回去,绑起来。”
洛尔凯不解地摊手:“我不觉得她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她身上也没有伤口,没有变异风险。”
凯隆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目光严厉深邃:“或许下毒的人就是她。”
洛尔凯不置可否地耸肩,垂眸看向卢米娜安露出衣袖的一截雪白手臂,手臂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那为什么不让她就在这里自生自灭?”
凯隆回头走向河岸,头也不回地说:“亚当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