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覆面］末日狂歌》Scumbag

5、Chapter5 FIR

　　后来两天，他们一直都在赶路，摇晃的车厢外天亮了又暗。

　　卢米娜安对这种长途奔袭早就习惯，只是肚子里一直有种火烧火燎。

　　那个毒药大概还是太毒了。

　　洛尔凯有时会和前面的维尔森交换位置，装甲车从未停止前进。

　　野外没有大路，人类城市的痕迹被杂草覆盖，小路都少见。

　　大灾变后区区几十年，野蛮生长的大自然就从人类手中夺回了大部分领土。

　　他们只能沿着一些还不算太破的城际道路勉强前进，偶尔拐进一些树木茂密的小路，旁逸斜出的树枝一直挂擦着装甲车外壳，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好像一种警告。

　　他们一天只吃一顿，用些应急食品随便对付。

　　直到装甲车驶入一条比较宽敞的石子路。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非常清脆，

　　卢米娜安立刻听出了异样。

　　他们到了。

　　凯隆低沉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通过装甲车内的通讯器在车厢里回响：

　　“Canoe跟我走。其他人原地待命。”

　　装甲车门“哐当”一声向外弹开。

　　洛尔凯早已将霰/弹枪检查完毕，闻言立即起身，弯腰钻出车门。

　　车外天光大亮，耀眼阳光涌入车厢，在地面投下晃眼的光斑。

　　卢米娜安无意识抬头，正好对上费加尔投来的视线。

　　那双褐色眼眸阴冷得像深秋的潭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对方立刻移开目光。

　　凯隆和洛尔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卢米娜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腹部，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金属墙面。

　　费加尔抱着冲锋枪，像一尊雕塑般守在车门处。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远处的某个点上，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车厢内只剩下亚当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像是一种痛苦的蔓延，慢慢浸透每个人的心。

　　据她观察，整支小队很少沟通，即使说话也惜字如金。往往一句简单的命令就能得到最高效的执行而没有任何人对此产生质疑。他们表现出雇佣兵绝不可能拥有的严明纪律和绝对忠诚。

　　这样的情况对她很不利。她难以离间他们，难以融入他们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踢出局。

　　·
　　在静谧无声的野外，时间的流逝异常缓慢。明灿灿的日头照耀树林。天色忽然由明转暗。

　　上一秒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下一秒却像坠入了永夜。车外迅速陷入一片漆黑。

　　卢米娜安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日食”，第二个想法是“黑潮”。

　　“黑潮”是大规模菌丝活动的“代称”。每当“黑潮”出现，往往伴随着遮天蔽日的黑暗和狂风暴雨。

　　当他们发现这些异常气象时，“黑潮”已经不远。

　　装甲车车顶和车厢内安置的“黑潮”探测器纷纷亮起红灯，响起警报。

　　“3级黑潮正在靠近！东南方向，注意隐蔽！请以最高速度逃离现场！”

　　费加尔端着冲锋枪迈出车门，枪身在猩红警报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卢米娜安刚要起身，就被他头也不回地甩来一句：“坐着别动！”

　　她只好悻悻地缩回座位，额前碎发被冲进来的寒风吹乱。

　　车门外，夜色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远处树影在风中诡异地摇曳。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见识过“黑潮”，绝不想再见识一次。

　　同时，她也不想这只小队就这样被全歼于此。

　　在野外，哨兵和向导是相互依靠的关系。哨兵不能没有向导的精神疏导，向导同样不能失去哨兵的庇护。

　　不管他们立场如何，在可以碾碎一切的“黑潮”面前，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3级黑潮正在靠近！东南方向，注意隐蔽！请立刻以最高速度逃离现场！”

　　警报声再一次响起，这证明“黑潮”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车厢内表示装甲车“屏蔽系统”的警示灯亮起绿光。

　　与此同时，车顶竖起四根天线，稳定发出经试验可以一定程度驱散“黑潮”的固定电波。

　　但这仪器到底有多少效果，没人知道。

　　很快，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播报的“黑潮”状况让卢米娜安如坠冰窟。

　　“1级黑潮，西南方向，正在逼近！立刻远离！立刻远离！”

　　1级“黑潮”就是移动的绞肉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维尔森替她解开手铐的时候，她以为这次的霉运已经到此为止。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个大的。

　　她还从没听说过谁能从1级黑潮的围攻下活着逃出来。

　　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跳下车门，靴底重重砸在碎石路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头，一把拉开驾驶室车门就要往上爬。

　　维尔森正用电台呼叫支援，扭头看见她，吓得差点捏碎手里的通讯器，用巨大的身躯挡住车门，一手撑住门框，急道：

　　“你…你不能进来！”

　　“现在必须立马走！”卢米娜安斩钉截铁地宣布道，不由分说地按着他的脸把他推开，挤进驾驶座。

　　她扫了眼驾驶座里复杂的仪表盘，声音紧绷：“1级黑潮会把我们全部撕碎。我们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维尔森眼见她伸手在仪表盘上乱摸，急得满头大汗，伸手拦她但又不敢碰她，肉眼可见地乱成一团，双手双脚恨不得原地打个结。

　　卢米娜安捣鼓一通，捣鼓不明白，干脆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立马开车！我们现在就走！”

　　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脆响。

　　“你再动一下试试。”费加尔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抵在她后脑勺上的触感无比清晰。

　　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开花。

　　“现在从驾驶座滚下来。”费加尔冷漠地命令道，手指搭在扳机上一点情面不留，“我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屏蔽阵。你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卢米娜安跳下驾驶座，回身看他，一字一顿地说：“1级黑潮会碾碎所有不自量力的家伙。”

　　“我会去处理。”费加尔后退几步，放下冲锋枪，不动声色地说。

　　“你处理？”卢米娜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你一个人？”

　　“有问题吗？”费加尔云淡风轻地歪头，好像是去郊游般轻松。

　　卢米娜安费解地单手扶额，一边摇头一边嘟囔：“我只怕你是去送死。”

　　“这和你无关。”费加尔眸底暗了几分，转头看向维尔森，语气凌厉，“你留在这里，别让这个疯女人开车。等我们回来。”

　　二人目送费加尔钻进漆黑树林，身影渐渐和昏沉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们都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但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卢米娜安知道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就这样袖手旁观。

　　突然，车外传来一声犬吠。狼狗“白雪”利箭般窜出车厢，扬开四只爪子，飞快跑向石子路尽头。

　　很快，石子路那头远远传来一声爆炸声。黑暗中，一团青烟若隐若现。

　　“地雷。”她心跳骤停一拍，想也不想地追出去。

　　“嘿！”维尔森眼疾手快地跳下驾驶座，一把扣住她的胳膊，“你…你不能去！亚当需要你。”

　　“别管我！我可不打算在这儿等死！”卢米娜安回头瞪他一眼，抬腿给了他一脚，正好击中防弹插板。

　　“嘶----”双方都痛得龇牙咧嘴。

　　她趁机挣脱他的桎梏，跑进车厢，拽出一张床单裹在身上，转头跑进树林。

　　“回来！”维尔森在她身后叫道。

　　卢米娜安挥挥手，豪迈道：“我会带他们回来的。”

　　“什…什么？”维尔森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卢米娜安一头扎进石子路尽头越来越浓的白雾和一阵阵狂风，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如果有人能够徒步穿过黑潮，那个人一定是向导。”

　　·
　　陨石击中地球之后大灾变就开始了。

　　第一个发现陨石的人成为外来生命“Unity”联合体的第一个傀儡。一切都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发展，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疾病、战争、天灾人祸轮番上演，直到大地一片生灵涂炭，人类数量锐减。

　　大自然悄无声息地夺回了一切。Unity的精神体——白色菌丝到处肆虐蔓延，随时准备吞掉整颗星球。

　　人类发展迎来史无前例的巨大挑战。

　　如今，距离陨石击中地球已过去五十多年，距离第一名超级士兵的诞生已过去三十多年。

　　时至今日，人们依然不知道那颗天外陨石到底给人类带来了什么？“Unity”怎么生存？怎么活动？如何繁衍？又是如何精神控制如此庞大的生物群？它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切对人类还是费解的难题，而命运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尽快搞清楚这一切，抓住“Unity”致命弱点以反击。

　　几年前，”人类统一体“组织和UW达成合作，各方出人出力在野外建立了几十座秘密研究所和沿途基础设施，在最靠近危险的地方研究Unity的一切生命活动和精神活动。

　　为了绝对保密，这些研究所实行最严格的门禁制度，而且彼此独立，不对外联络通信，一切信息传递只能依靠定期的人员往来。

　　这一次，负责去B12研究所收集最新研究成果的任务落到了凯隆所带领的SKY小队。

　　他们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多数时候都不存在什么危险。

　　这次如果不是半路上遇到黑匪伏击，他们应该早就踏上了回程。

　　凯隆和洛尔凯沿着小路边缘潜行，军靴谨慎地避开松动的碎石。研究所的轮廓在树影间若隐若现，距离他们不过几百米。

　　洛尔凯身上的探测器突然亮起刺目红光。他立马放出精神体——一条粗壮的蓝鳞蟒蛇从他脚边游出，蛇信轻颤，突然绷紧身躯望向南方，蟒蛇的竖瞳缩成细线。

　　“10公里外，3级黑潮。”洛尔凯压低声音，手指扣上□□的扳机。

　　“要回去吗？”他问。

　　凯隆盯着定位仪上装甲车和研究所的位置，沉思片刻，下颌线条绷紧，摇头道：“来不及了。我们继续走。”

　　“好。”洛尔凯松开扳机，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研究所的方向，却在最后一个转角突然停住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变黑，“夜色”中的研究所一片废墟。

　　白色菌丝在垮塌的屋顶间肆意生长，手腕粗的菌丝像章鱼腕足，强健有力地绞住研究所旁边的一辆面包车。

　　面包车车窗全部碎裂，一截断臂还挂在车窗碎玻璃碴上。

　　从断臂伤口淋漓的鲜血颜色来看，这场灾难刚刚发生不久。

　　洛尔凯倒吸一口凉气，额角冒出冷汗，心跳不自觉加速。

　　他紧张地看向凯隆，又回头看了眼“黑潮”的方向：“现在怎么办？”

　　凯隆默默将枪上膛，斩钉截铁道：“进去。”

　　“可是菌丝......”洛尔凯犹豫了一瞬，立刻羞愧地移开视线。

　　他见过不少被菌丝控制的“傀儡”，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不怕死，但他并不想变成那样不死不灭的行尸走肉。

　　“菌丝而已。”凯隆盯着他，沉声道，“我们是哨兵，不会怕菌丝。”

　　只要他们不受伤，不被感染，菌丝无法直接入侵他们的思维和身体。这就是超级士兵存在的意义。

　　“是。”洛尔凯重重点头，端起冲锋枪走向研究所。

　　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他难免有些慌张，精神体蟒蛇逡巡在他身边，让他勉强安心了一些也松懈了一些，忘记注意脚下落叶堆里的异样。

　　一只黑影忽然箭矢般窜出来，跑到他的脚边。下一秒地雷爆炸。瞬间炸开的气浪将他推出去几米远。

　　“草！”凯隆低咒一句，立马跑到洛尔凯身边，看见他腿上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别动！我来处理伤口！”

　　洛尔凯脑瓜子嗡嗡响，喘了口气，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羞愧道：“我真是个傻逼！”

　　凯隆从腰间抽出止血绷带，三下五除二替他处理好伤口，止住伤口处不断流出来的鲜血：“别说傻话。我们走！”

　　他一只手插进他的腋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鲜血顺着裤管流了一地。

　　洛尔凯紧咬牙关，脸色白了白，抬眸看见不远处断成两截的白雪尸体，心如刀绞地呻吟一声。

　　“白雪......我对不起它。Fir一定会杀了我。看我都干了什么傻逼事情？”

　　“够了。别抱怨了。我们走。”凯隆态度强硬地架起他的胳膊，回头看了眼树林外弥漫的白雾，不容置喙地说。

　　白色菌丝从研究所屋顶里伸出来，紧贴地面，像一条蜿蜒的白色河流慢慢伸到地雷爆炸的地方。

　　鲜血染红了它纤细的触须。“白雪”支离破碎的残肢被菌丝填满，像缝合一只布娃娃。

　　眨眼功夫，全身布满菌丝的“白雪”又稳稳当当地站在落叶堆里，苍白眼眸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

作者有话说

　　tips：Fir：冷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