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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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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的表情也变得精彩万分,颇有种万般算计在心,却被愚笨的女儿毁于一旦的尴尬恼怒之感。
她忍不住呵斥道:“你小小年纪懂个什么,还不知羞的跑到人前来闹,真是把我和你爹的面子都要丢尽了,你一心只想嫁给明轩,可问过你表哥是否想要娶你?”
崔氏今日的算盘被苏嫣儿一下子在人前戳空,心里对这向来任性的女儿恼怒不已,言语间自然带了三分火气。
站在一旁的崔明轩有些尴尬,但想到一同长大的表妹居然心悦自己,虽然面上不表,心里却暗暗有些男儿自得之意。
知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知苏守义夫妇应是知晓了崔明轩的好赌恶习,才不愿将女儿嫁与他。
可这一世二人却将算盘打到了回到平洲的自己头上。
回想上一世,她与娘亲在路途遇袭,被父亲昔日部门韩宝山救下,进而安置在韩府旧宅,因此没有回到平洲。
今日却是碰巧为迁西楚郡王萧景烨路过所救,才得以顺利抵达祖宅。
无形之中,她的经历与上一世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不知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但这一世她定要好好为自己及家人而活。
思及此,她上前一步,淡笑着说道:“知秋先行谢过两位长辈的好意。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爹爹现在尸骨未寒,知秋是决计不会在守丧期定下婚事的。所以嫣儿妹妹不必担忧,如若你真心喜欢表哥,也要好生与堂伯二人说道,万不可做出离经叛道之举。”
听到知秋表明态度绝不会与崔明轩说亲,苏嫣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苏守义夫妇二人面色却变得不悦起来。
尤其是崔氏,被打乱了算盘,心里对这不上道的知秋也含了几分恼意。
“知秋侄女儿可真是善解人意呐,就是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位后生了。”崔氏压住心里的愤意说道,而后笑着安慰崔明轩:“明轩,你也看到了,你知秋妹妹不肯,这嫣儿也这么不懂事,姑母不想耽搁你的前途,还是等改日再介绍合适姑娘与你。”
说话间她狠狠瞪了一眼苏嫣儿,示意她不准再出幺蛾子。
苏嫣儿还想犟嘴几句,但眼见崔氏不再强行拉亲,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权等私底下再向娘亲求情通融。
一时间,原本僵持的气氛松弛不少,一家子亲戚便也恢复了往日的客套寒暄。
在苏守义夫妇的操持下,知秋和娘亲在祖宅安顿下来。
因着担心娘亲一人独住旧室容易触景生情,知秋一连多天都陪伴着苏刘氏歇息。
苏守义一家则整日忙进忙出,丝毫没有借住祖宅的自觉。
知秋眼见娘亲不太过问这一关卡,她也识趣的不再多言,而是着人费心打听这几年关于堂伯一家的具体情况。
这去打听消息的人名唤肖二,是祖宅的家生子,从小便在平洲长大,为人甚是机灵。
见碧环过来找他,他便躲开苏守义新近安插入宅的家丁视线,悄悄从侧厅绕到后院处,与碧环一道来到知秋面前。
“这些日子辛苦了,着你打听的事如何?”知秋微微笑着问道。
“回小姐,苏家大爷在平洲共经营有三家药铺,每日来往问诊之人甚多,赚取的钱银应是不少。但小的观察到,药铺新近的大部分药材生意,却是销往了青州。”对于这位美若天仙却平易近人的苏小姐,肖二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青州?”
“是的,小姐你有所不知,那青州通判的夫人和咱们平洲魏通判夫人未出嫁前便是手帕交,两位通判大人交情向来不错。苏家大爷和青州有着频繁的生意往来,也替苏家小姐和魏通判的二公子定下了亲事。小的这番费了心思打听才知,苏家大爷和两地的来往密切着呢。”肖二言之凿凿的说道。
“那青州本就盛产草药,何以非要从平洲采需大量药材?”知秋发觉了其中的关隘,缓缓发问。
上一世她在京都“回春堂”修习医术多年,对燕国各地的医药产地颇为了解。
对这青州不可谓不熟悉。
只因青州不仅是药草圣地,也是爹爹常挂嘴边的边防之地——
二十年前,骁勇将军苏守成就是靠击退了进犯青州的齐国敌兵,从而护卫当年的少年天子燕康帝坐稳龙位,得以受封承爵。
没想到最后爹爹落狱的罪名竟然是叛国通敌,这在知秋看来何其可笑。
她绝不相信父亲是那等叛国之人。
眼下重活一世,她定要抢占先机,找寻爹爹被冠上“叛国”之名的真相。
“小的也不知,或许是青州发生了什么变故,急需调用大量药材吧。”肖二面对小姐的问询,挠挠头回答道。“还有,小姐,苏家大爷一家是在十日前搬入府宅的,在苏总管告去之后,苏家大爷就对着大家伙儿说过,从那日起他就是府宅的主人。”
“苏伯是因何而告去?”知秋询问道。
知秋口中的苏伯,便是苏家老总管苏盛,多年来一直留守打理祖宅。
眼下他突然告去,不得不令人感到诧异。
“听闻是和苏家大爷发生了一些口角,第二天就告还回乡去了。说来也是凑巧,那晚小的正好撞见两人发生争吵,似乎是苏家大爷拿出了什么书信,上面有国公大人的签名和印章,苏总管不得不认,最后铁青着脸从屋内出来。”肖二仔细回忆道。
听到父亲的名讳,知秋顿时一怔。
“可听到书信上具体是什么内容?”她凝神问道。
“小的听得不甚分明,因着只有苏家大爷和苏总管在,具体情况旁人一概不知。”肖二摇摇头。
“好,你费心了,这点银两你先拿着。”知秋示意碧环递过一早就备好的银两。“再有劳你将堂伯三家药铺的位置、人员和经营情况打听一下。”
肖二忙不迭的谢过知秋赏银,而后找寻机会离去。
“小姐,如若这肖二所说为实,苏大爷也太不厚道了。老爷才刚走,大爷就迫不及待的搬到祖宅里来了,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碧环见知秋沉思许久,不由得打抱不平。
“不要妄议此事,小心传入了娘的耳中。”知秋淡淡叮嘱着,视线望向后院庭前的榕树,那是爹爹依着幼时哭闹的自己,一起种下的万年青嫩苗,此时已随着岁月一同长成了参天大树,树身上还隐约可见年幼无知的自己用小刀划过的痕迹。
虽是每年从京都回祖宅一次,但这里处处都充满关于爹爹的回忆,料想娘亲住在这里,也会唤起同样的感伤。
“堂伯如想做这祖宅的主人,或许不是一件坏事。”知秋缓缓言道。
碧环听不懂小姐话里的意思,但又不能多说,只能撇撇嘴表示不理解。
接下来的日子,知秋一边陪伴娘亲外出散心,感受平洲市井烟火气,一边借机绕道至苏守义的药铺暗自观察,同时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
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知秋与崔氏时不时撞见,她从崔氏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堂伯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后来,这目光越来越迫切。
没等知秋主动问询,堂伯一家已然有些按捺不住,终于在某天知秋母女外出归家时,唤丫鬟将知秋母女请到客堂来。
“大哥,大嫂,你们特地叫我和秋儿过来,所为何事?”苏刘氏今日出门逛得有些乏累,一进门便先问道。
知秋却注意到,客堂上坐着的,可不只堂伯夫妇二人,还有一位面须发白、精神矍铄的老者。
此人虽年事已高,但观其眼窝深陷,鼻尖呈鹰钩之状,想见是个精明之人。
“弟妹稍安勿躁,我先介绍下,身边这位是咱平洲府衙的范挺范师爷,他曾出任过平州三任通判的师爷,在咱们地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正在魏通判府下当值。今日我有要事与弟妹相商,所以请范师爷过来做个见证。”苏守义笑呵呵的介绍着。
崔氏也笑意盈盈的在一旁应和。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苏刘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苏守义却不紧不慢道:“眼下守成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是要好生照料好守成留下的遗孤。但一码归一码,现在知秋侄女儿也大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弟妹许是不知道,守成在二叔去世时曾说过,要在十年后将祖宅让与给我,眼下十年之期已到,需得你将祖宅的房地契一并交出,在范师爷见证下签字过让给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夫君怎么没有同我说过?”苏刘氏吃了一惊。
“守成当日念及我照顾二叔多年,替他侍奉于人前。加之他可能认为每年回平洲也是暂时歇脚,这祖宅于你们在京都无用,便私下和我作了这个约定。”苏守义笑呵呵的解释道。
他口中的二叔,便是知秋的祖父。
“夫君他......他怎么会不同我商量一下?这祖宅要是过与了你,我和秋儿该怎么办?”苏刘氏着急的问道,显见是已经相信了苏守义的话。
“娘,你先别着急。无凭无据,堂伯应该不会如此胡说,杜撰出子虚乌有的事情来。”知秋安抚的捏捏娘亲的手,向着堂伯投去问询的目光。
苏守义知道知秋不是个好糊弄的丫头。
他倒也不急,而是从宽袖内掏出了一封泛黄的书信,展开后递给苏刘氏。
“喏,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一下,这是守成当日亲手写下的书信,还签字盖了国公府的印章,这白纸黑字的,可假不了。”
在娘亲看信的间隙,知秋视线落在信纸上,不由得俏脸一凝。
这信上的字迹——果真是爹爹的。
那熟悉的字迹,知秋从小看到大,作不得假。
回想起那日肖二所说的,苏伯与苏守义发生争执的书信,难道就是眼前这封?
只见信里言明,国公苏守成为答谢堂兄代为侍疾之恩情,特与苏守义作十年之约,待十年期满,国公苏守成回转平洲之时,便与堂兄签字画押过让祖宅产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