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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聚散为常态(二) ...

  •   “啧啧,八成是他女朋友,”陆近夏目送他们走出咖啡厅,忍不住嘀咕:“看起来比咱们小个五六岁呢。”

      童潆扯起一抹笑,“挺好的。”

      “挺好的?”陆近夏记得当初童潆是打心眼里喜欢丰谨时的,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谈恋爱。

      “我是说,你刚刚说的话,挺好的。”童潆朝陆近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的好姐妹,知道维护她的颜面。

      她淡定地往打卡墙那边走,陆近夏跟在她身后追问她:“七年没见,你就这反应啊?”

      童潆随意在置物架上挑选着装饰品,“这云栖县真是小啊,有的人要么一辈子不碰见,可碰上一次之后,保准会再见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

      童潆直说:“其实我已经见过他了。”

      陆近夏微愣,“在哪儿?什么时候?”

      “学校,半个月前吧。”

      “我去!这什么久别重逢的偶像剧桥段!”陆近夏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活像一只发现瓜田的猹,“这么劲爆的事,你怎么憋得住不跟我讲啊!”

      陆近夏就差扒着她上窜下跳了,童潆倒吸一口凉气,她就知道不能和她说。

      陆近夏拽着童潆,迅速拍完九宫格,随后马不停蹄地把她塞回沙发上,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端坐着,开始审判她:“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她仿佛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童潆捏着太阳穴:“说什么啊?”
      她根本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起因是什么?过程愉快否?结局喜或悲?”

      “别提了。”童潆揉太阳穴,“我弟被叫家长,让我顶包,去了才发现他的班主任是丰谨时……”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天发生的事。

      “所以,”陆近夏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冰块,感觉这个故事索然无味,“就这么完了?”

      “不然呢?是不是我们俩打一架你才觉得精彩啊?”童潆耷拉着眼皮,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像他说的,已经翻篇的事了,何必计较。”

      陆近夏捏着下巴,对这个结局颇为不满,“我看你这么多年还对他念念不忘,大不了再追他一次嘛,毕竟他当初那么喜欢你。”

      “你都说了是当初,”童潆白了她一眼,“没看见他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吗?”

      陆近夏全然忘了自己先前的定论,改口道:“也不一定是他女朋友啊!还有机会!”

      “多说无益,顺其自然。”童潆低头看向咖啡,仿佛在液面漩涡里窥见了少年丰谨时的模样。

      丰谨时是在高二转学到云栖一中的,和童潆同班。

      他刚来那会儿,同学们对插班生充满好奇,时不时就会议论起他。

      童潆那时候鬼点子多,性格直率仗义,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是班级里实打实的权威中心。
      除了在讨论新生的话题里发表几句意见,她偶尔也只会因为丰谨时那张过分干净秀气的脸而多看他几眼。

      没几天,大家议论插班生的激情散了,班上除了几个花痴的女生,就无人在意丰谨时了。

      因为他太安静了。
      安静到好像不存在。

      起初童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直到他在转学后的第一次联考中就抢走了她年级第一的宝座。

      她恨得牙痒痒,一到课间就死死盯着他,只要看见他在学习,她必定比他后松笔。

      后来班主任按成绩调位置,好死不死,她这个第二名和丰谨时成为同桌了。
      那时她看他特别不顺眼,不仅因为他抢了她的第一名,更因为她一番观察下来,发现这个人没情绪、没脾气、没个性,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他都不争不吵,性情极为寡淡。

      装什么装?
      她讨厌这样不真实的人。

      她始终记得那天傍晚,教室窗外的夕辉过分绚丽,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她必须搬到丰谨时身边。
      换座位的时候,她根本没给他好脸色,声势浩大地找了几个男生帮她搬课本和桌椅,她只捏着两本书,站到座位附近,趾高气昂地把书本甩到桌上。

      “啪嗒”一声,一本书歪在桌上,书角撞到了丰谨时握笔的手腕,另一本书则贴着桌面滑落在地。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童潆对她的新同桌极为不满。

      丰谨时被响声惊动,垂下眼,手腕微微一滞,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他停下笔,俯身捡起书,拾起书页时动作轻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童潆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去,却在接过书的瞬间,故意用力一抽,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指节。

      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她立刻皱眉,迅速抽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的倨傲。

      可就在那一瞬,她看见他的耳尖慢慢攀升起一抹薄红,在灿烂的夕阳下,他脖颈处的皮肤都透出淡淡的绯色。

      他很快别过脸去,长睫低垂,在眼下投落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那时童潆愣了一下,心中嗤笑——怪人。

      杯面上的水一晃就重归平静,童潆端起咖啡,小抿一口,丝丝苦涩从舌尖蔓延至肺腑。

      “老实说,你们当初分手,也怪我。”陆近夏双手托腮,面露懊悔。

      童潆扯扯嘴角,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

      “都怪周骁阳那个蠢货,和我闹分手就算了,还要祸害你们。”每当想到周骁阳那张狂暴愤怒的脸,陆近夏就觉得窒息。

      当时她和周骁阳谈恋爱谈腻了,觉得两个人性格不合适,就提了分手,谁知周骁阳却缠着她不放。
      她和童潆关系要好,童潆那时候正在和丰谨时你侬我侬,周骁阳从她这抓到了童潆的把柄,出于嫉妒,他告诉了丰谨时,最后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根本上是我的问题,谁让我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地接近丰谨时呢?”童潆善于反思,她早就看透了,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其实那时候也正打算和他分手,还得谢谢周骁阳为我提供了一个借口呢。”

      陆近夏沉默了起来,她知道童潆就是嘴硬。

      童潆把话题偏到陆近夏身上了,“前几年见面还听你提起周骁阳那个混蛋,他现在还在纠缠你吗?”

      “我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几年下来,他熬不住了,也算是放过我了。”
      陆近夏不禁感怀,自己要是有童潆一半的狠心,或许也不至于浪费周骁阳这么多年。

      童潆点点头,再次说了句:“挺好的。”

      时光会让人重逢,也会让人走散。

      一个人是否合适,一段关系是否需要再维系,尽管交给时间去见证就好。

      见她若有所思,陆近夏戳了戳她的脸,“潆潆,和丰谨时分手,你后悔过吗?”

      童潆随意糊弄了一句:“当时肯定是不后悔的。”

      “嘶,”陆近夏捂紧耳朵,装作后背发凉,颤抖了一下,“童潆!你无情!你没有心!”

      玩笑过后,她坐直身子,认真地追问她:“但现在呢?后悔吗?”

      童潆神色微敛,没有作答。

      她望向窗外,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她的眼下挂着遮不住的黑眼圈,头发也因为长期熬夜而变得干枯毛躁,和那个刚出社会,神采奕奕的自己早已判若两人。

      耳畔忽然响起“嘀嗒、嘀嗒”的声音……

      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光,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数着吊瓶里一滴滴滑落的营养液。

      那时,除去回忆过往,她还重新审视了一切。
      她发现,只要付给医院足够多的钱,插上吊瓶,不吃不喝也能活着;她发现,她的衣服可以被随意扒掉,生而为人,被迫丢弃隐私;她发现,像吃饭、上厕所这样最简单的事,她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除了对身边的一切无能为力之外,她感触最深的就是——生命,毫无意义。

      寒窗苦读十几年,并没有改变平凡普通的命运;昼夜不歇地卖力工作,非但没有获得认可,反而累垮了身体。

      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

      25岁,于她而言,是没有希望的年纪。

      她没有对爱情的渴望,没有对金钱的奢望,没有埋头苦干的热情,没有力争上游的激情,凡事都提不起兴趣。
      她乐观开朗,没心没肺,却会在深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偶尔崩溃大哭,立即又能好起来。

      她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此时此刻,她只想躲在云栖县,烂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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