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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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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暄逃了。
在被裴槐青过于惊世骇俗的众人因此瞠目结舌转移攻击对象的当晚。
江暄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没带太多行李,当晚就踩上油门离开了。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开着裴槐青的车,江暄感到几分涌上来的轻松。
连原本想要短暂治疗的想法也被他抛之脑后,他戴着早已准备好的特制的防护口罩,沿着马路北上。
马上要进入冬季,住在北边的人群会相对来说稀少些,他遇上Alpha和Omega的概率也更小一些。
这场出逃虽然是一时兴起,真正做到的时候,江暄却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景色,仿佛不再被病痛的阴影和众人的期待束缚,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振动翅膀飞向天空。
他会做许多事情,他还有许多时间。
车子行驶了很久,走走停停,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他所驾驶的车。
在天色微白的瞬间,车子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江暄拖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这个陌生而又宁静的地方。
小镇的名字他没有仔细看,这是个不大的小镇。街道不宽,两旁是一些褪色的建筑,路上看不到什么人。沿着标识,他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了下来,办理了入住手续。
房间不大,江暄摘掉脸上的口罩,整个人扑到了床上。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此刻,他感到了一丝轻松。
一阵水声过后,床铺中的Alpha沉沉睡去。
在靠近Alpha枕头的床头柜上,摆着Alpha的手机和单独放在一边的电话卡。
临走之前,他留了信,也安排了裴槐青的任务。
虽然给裴槐青安排任务不地道,但谁让裴槐青在他逃跑的时候刚好站在他门口,好似故意守着他似的。
没怎么犹豫,他将原本准备留在客厅的信交给裴槐青,又征用了裴槐青开到别墅的车。
想来,现在那封信应该已经被查看了。江暄伸个懒腰,在阳光正盛的中午重新踏上自由之路。
他这趟旅途很久,走走停停,用了几乎全部的时间赶路。
三天后,这趟路途的终点正在开始降雪,江暄推开车门,踩在松软的雪地上,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很快又化作晶莹的水珠。他仰起头,张开双臂,有那么几分钟,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基律纳,是他在导航中临时定下的目的地。
这里确实人烟稀少,小镇的街道上,偶尔有几个裹着棉衣的行人匆匆走过,看不清神情。
江暄在特质口罩外又加了一层御寒口罩,与陌生人擦肩而过,走进一家小旅馆。
小镇的日子悠闲而又惬意。江暄也知道能够纵容自己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所以他每天都会早早地起床,在小镇的街道上漫步,然后回到旅馆完成自己的工作,当工作上交后,他会选个人少的时间,坐在小镇的河边,看着河水静静地流淌,就只是什么也不想地坐在那里,用大段时间放空自己。
“娃娃,别坐得这么靠边——”肩头的声音引着江暄转过头,看到弯腰抱着花的老人。
“哎哟,不是娃娃,是大孩子了。”
离得太远,江暄又缩成一团坐在河边,看上去确实像年岁不大的中学生。
转过来的漏在口罩外面的五官让老人意识到了自己的误会。
“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很久哦。”老人弯下腰,慢腾腾折身。
江暄连忙伸出手臂,小心护在老人身边。
“我还没有这么脆弱。”
迎面扑来馥郁的香,老人手中的花朵被推到手心,江暄愣了下神,准备着托住老人的姿势并没有收回来。
待老人在河边的石头上坐好,江暄才双手将手里的花递出去。
“不用啦,大娃娃,给你啦。”老人满不在意挥挥手,戴着手套的手推着江暄的手臂,将新鲜的花朵推回去。
手里这束花被养得很好,即便是在冬天,花瓣依旧娇艳欲滴,淡淡的清香混着冷气。
“冬天的花,很难……”即便老人看上去精神很好,衣着得体干净,不像是要以此为生,江暄也不觉得手里这束花能轻易取走。
“觉得抱歉的话,来我的温室帮会忙吧。”
“你应该有时间?”
这是她第三次路过河边的时候看到这位年轻人,老奶奶审度着,望向年轻人的脸。
她是Beta,看不出年轻人的性别。
不过从年轻人裹着棉服也不算圆润的身形来看,年轻人应该是Alpha。
口罩遮住了Alpha的下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掺杂着东方风情的眼。
这个小镇不大,老人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
年轻人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外来人。
拄着膝盖慢慢又站起来,老人脸上绽出浅浅的笑。
“来吗,孩子。”
江暄望着老人慈祥的面容,手里握着老人的花,他没怎么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见状,脸上笑意更浓,她伸出手,动作轻柔拍去了江暄肩膀上蹭到的花瓣。
“跟我来吧,孩子。”老人说着,便转身朝着小镇的一处走去。
一路上,老人步伐缓慢而稳健,偶有几个人提着铲子清雪,看到老人的瞬间会笑着打声招呼,然后略带些讶异地问道:“是孩子回来了吗?”
老人笑着摇头,对镇子里其他人好奇的眼光不作解释。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座温室前。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温室的门。
温室特有的温暖而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各种花草的香气。
江暄跟着老人的动作,褪去最外面的羽绒服。
暖白色的高领毛衣裹着Alpha的身体,收在腰间干净利落掐出Alpha的腰线。
“有很多孩子喜欢你吧。”老人玩笑着说了声,向着存放工具的角落走去。
江暄还愣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手中就被塞进一个小水壶。
“试试看,浇浇水。”年迈的Beta态度看上去很随意。
屋子里的植物一看就是老人精心照料着的,每一株都生机勃勃,叶子有叶子的青翠欲滴,花朵有花朵的娇艳芬芳。
江暄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拿着水壶,水珠落在叶片上,又滚落进土壤里,他低着头,一株一株仔细地浇着水。
“别害怕,”老人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它们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
手里拿着同款的水壶,老人手中的水壶水位没一会儿就降下去一半。
江暄口罩下的嘴唇抿起,在听到老人的话后,他仍不敢用力。
“刚才来的路上,听大家说您有孩子?”
屋里的环境蒸得他脸颊热乎乎的,江暄心底跟着放松几分,试着开口和老人闲聊。
“有四个,不过夭折了一个。”
肯定很难过吧,意识到自己问了个糟糕的问题,江暄才刚放松的嘴唇又紧紧抿起。
“你呢,生小孩了吗?”
眉眼看上去很年轻,但暖色的全羊毛衣裹着年轻人,眉头打着孩子们爱打的钉,手下的动作却温温柔柔。
看起来像是当了父亲的人。
江暄差点没握住手心的水壶,摇了摇头,“我之前的伴侣是男Omega。”
男Omega是没法孕育后代的。
老人点点头,从年轻人的话里听出些端倪,“分手了?”
她扶着手心的叶子,叶片蜷缩起来,她听到年轻人的声音,“离婚了。”
老人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辛苦了。”
她没有贸然再去问年轻人更多婚姻的事,转而开始讲起自己的人生。
“我没结过婚。”
她的声音缓缓的,“孩子也是我收养来的。”
“这个小镇太偏,人迹罕至,所以,很多孩子会被丢在这里。”
“除了在雪地冻太久的小宝,大家都很顺利长大了。”
老人说着,目光温柔地扫过温室里的每一株植物,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我捡到他们的时候,有的还裹在襁褓里,有的已经能跌跌撞撞地走路了。我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带回家,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服穿。”
江暄静静地听着,手中的水壶悬在半空,水珠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呢?”江暄轻声问道。
老人的声音放轻了些,“他们都是有病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没活过25岁。”
江暄的手一抖,水壶里的水溅到了手上,他没有动,怔怔地看着老人。
“我带他们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求过医生拜过耶稣,每一个夜晚,我都祈祷着入睡。”老人继续说道,“每一个孩子,我都尽力去爱,尽力去照顾,可上帝还是带走了他们。”
江暄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应该说些什么,却抖动着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又摸了摸身前的花,她语气低落了几分,“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未曾见过这里之外的世界。”
“每个孩子都同我讲,他们已经活够了,他们已经很幸福了,他们已经满足了。”
眼睛被温室中的水汽蒙上水雾,老人的声音低了几分,她说:“我知道他们是在安慰我,如果感到幸福的话,怎么还舍得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