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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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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下,方青玉双眼紧闭,瘦削的脸上不见血色,嘴唇苍白发紫。
她虽说没上台表演,但拖着生病之躯操前忙后,那些被压抑的不适在回到熟悉的地方之后,犹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承受不住终于病倒了。
黎萱对着扒拉她眼皮一通看的文瑶说:“她袖子里有药。”
“这些药哪有我的好。”文瑶从方青玉袖里掏出一瓶药,倒出最后一颗药丸闻了闻。
嘴上虽然这么评价,但她还是掰开方青玉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手一扬就这么顺滑将药喂进人家肚子里面。
“这是药方,按上面的药材来抓。”文瑶将单子递给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却不接:“方姐姐有惯用药,谁知道你这药方靠不靠谱。”
文瑶听到这话,也不管现在又多累,暴脾气就上来了:“惯用就是最好的吗?要不是看在我们家黎萱面子上,我才决定好心救人一命,不然就算你们赚一辈子钱都买不起我这药方。”
“你谁啊?口气这么大,这药方我们还不稀罕呢。”其他人上前帮同伴说话。
“嘿,”文瑶听这话就来气,露着袖子想上前理论一番,“就凭你姑奶奶我是……”
文瑶祖上曾世代为御用医师,家学渊源,到文瑶时已是二十七代传承人。不过是因朝廷变故,他们家立下了不得入仕的规矩,在江湖上行事低调,如今知晓他们的人不多,不然文瑶把自己的身份曝光定会引起不小风波。
“文瑶,不值得,我去抓药吧。”黎萱对她摇头,伸手接过药方。
今天大家都忙得够呛,不必为这些口角之争再劳心伤神。
“你还是太善良了,”文瑶哼地一声转头朝大门走去,“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黎萱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心想:“你不也心软善良。”
旁人对文瑶一点点好,她便十倍百倍还回去,这次也一样,因舞坊的人帮了她们,她就掏出有市无价的药方赠予他们。
不过这份好意没人领情。
黎萱把方青玉交给旁人后,赶忙追了出去,看到文瑶其实就在附近蹲着等她。
她上前走到把头埋进臂弯里的少女身边,蹲下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安慰着。
“京城一点也不好。”文瑶闷闷的声音透出些许伤心。
“等我找到阿爹后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文瑶抬起头抱住黎萱决定道,眼睛清澈坚毅未见半滴泪珠。
不需要黎萱过多安慰,文瑶自己很快收拾好情绪。
两人站起身后,文瑶对黎萱说自己这几天的打算:“小白自从上次给你送完信之后就不知道死哪去了,等我找到它就扒了它的皮,我们进宫那天再见面吧,有事写信给我。”
“好,在外注意安全,我明天带刘梅回染坊,你可以传信到那里。”黎萱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婉。
“行了行了,你快去抓药吧。”受不了煽情场景的文瑶推开黎萱催促道。
黎萱露出真心笑意:“好。”
文瑶在京城自有住处,黎萱倒也不过分担心,两人就此奔向不同地方,只待进宫那日相会。
等黎萱到方青玉常顾药铺时天已漆黑。
街上人影稀疏,药铺门前挂着带“药”字灯笼里,烛火随风忽明忽暗。
黎萱刚想拾阶而上,便看见一小块黑影飞快掠过石阶。
她顺着黑块儿方向看去,身后传来中年男子急切紧张的声音:“不收就不收,干嘛要糟蹋我这宝贝东西!”
男子捡起被扔出门外的宝贝,拿在手里仔细吹去落地沾染上的灰尘。
黎萱这才看清楚那宝贝竟是幽魂草!
她心下沉了几分,眉头微皱。
幽魂草作为官家管控的药材,并不允许走私犯买,而此时却出现在一位不知名男子手中。
从方才短暂时间内所发生的事不难推测出,该男子想要将幽魂草私下卖给药铺,却被拒绝了。
而接下来男子所说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怎么这家也不收了?”男子咕哝一句,还想再上前去试一下,与黎萱擦肩而过时还提防地看了她一眼。
“都说了不能收,这东西被查出来可是要坐牢的,你再把这东西硬塞给我,我就报官了!”药铺伙计不耐烦,还想再次伸手抓起幽魂草往外扔。
男人这次有所预料,赶忙在伙计得逞前将幽魂草收了回去:“以往来你们家可都是笑嘻嘻接待我的,不是说好别家收完还剩就先考虑你家吗?”
“你赶紧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伙计用冷漠语气赶客,忙着包装药材,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四处碰壁的男人终于压抑不住脾气了,他上前一步隔着柜子推伙计肩膀:“现在又摆脸色给我看,以后你们就是跪下来求你爷爷我,我也不卖给你家了!”
伙计没站稳,手里没包完的药材撒得四处都是。
他挂着一张脸,怒气冲冲指着男人道:“这些药材都撒了,赔钱!”
“我没钱,捡起来还能用,是你自己没站稳,关我什么事。”男人掩盖住心虚嘴犟道。
两人都没注意门外视野盲区的黎萱已经默默站了很久。
隐匿在阴影下的黎萱听着两人争吵,从私贩幽魂草的男人与伙计的对话分析着前因后果,猜测他们会不会和史丹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她垂眸认真思索时,一双白底黑鞋出现在视线中。
黎萱侧头对上萧宜那双如寒泉冷冽的眼睛。
萧宜对她点了点头,并未询问她为何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在这时,店里面两人已经吵得面红耳赤,一个塞一个的嗓门大。
伙计气得失去理智口无遮拦,一时间忘了他们幽魂草交易并不合规:“你拿幽魂草赔!”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个都能买下你背后半个药柜了!”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伙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两人声音如同街边叫卖的商贩,门外的黎萱和萧宜自然一字不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该庆幸这街边除了他们就没旁人,还是觉得倒霉,偏偏碰上了正在查幽魂草案件的萧宜。
“我是来抓药的。”黎萱抬手解释,生怕产生误会再次被带回去审问。
萧宜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你最好是”,而后跨步走进去。
“都别动,锦衣卫查案!”萧宜面容肃穆亮出身份牌,正声对两人道。
一直心慌慌的男人此时脸色煞白,手脚发凉,像是老手一般听到指令触发逃跑反应。
他趁萧宜收起令牌的瞬间赶忙抄起柜子上的物件砸向对方,就在萧宜侧身躲避时赶忙翻窗逃跑。
萧宜见状快速上前追去,也顾不上一旁畏畏缩缩的药铺伙计。
黎萱看着两人离去的窗户,上前对因恐惧而双腿颤抖的伙计淡定说道:“你好,抓药。”
伙计哭丧着脸认命为黎萱抓药,只不过那些药材名进到耳朵里都变成嗡嗡声,不知是什么,如同失忆一般记不住药材的位置。
看着伙计又一次抓错药的黎萱无奈叹气,越过前台柜自行利落取药,称好重量按照柜子上的定价算好价钱之后,将碎银铜钱放在柜利落离去。
她回到月华坊之后将药包随意递给其他人,交代用什么火候煲多少时间,一天服几次一次多少剂量,这些一并交代完毕之后便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并不关心那些药他们是否会用。
忙碌的一天终于在睡梦中结束,第二天清晨早已约好的马车在舞房门口候着。
刘梅勤勤恳恳帮黎萱把东西都搬上车。
一身病气的方青玉带着面纱站在距她们几步开外的地方,虚弱地与黎萱道别:“多谢文瑶姑娘的药方,昨晚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在这儿向你和文瑶妹妹道歉。此后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以后若无去处,月华坊永远是你可以歇脚的地方。”
“多谢。”黎萱知她好意,并未拒绝。
只不过大家心里明白,月华坊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难聚,偌大舞房仅凭带病之人撑着,迟早有一天人散鸟飞。
黎萱见马夫将最后一件包裹装上车后,提着裙摆上到车厢内。
她打开帘子朝方青玉道别:“走了,多保重身体。”
受不住清晨寒气的方青玉蹙眉咳嗽得单薄的肩膀不停抖动,虚弱又费力地挥了挥手,而后在旁人的搀扶下回了舞房。
清点完毕行礼的刘梅跳上马车,并未受离别影响,拒绝了马夫让其进厢内坐着:“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还没怎么逛过呢,我就坐在外边儿看看京城的繁华,嘿嘿。”
黎萱也就任由她去了:“若是倦了便进来歇息。”
“好!”刘梅高兴得摇头晃脑,眼眶快装不下京城的美景了。
就在刘梅叽叽喳喳与马夫分享自己所看所感时,逃了一夜的刘天成在街边早茶店缓口气时,终于看清刘梅的脸,确定这就是他家那个不孝女!
刘天成气得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涌到心头,堵得慌。
他赶忙起身跟上去,他倒要看看这小蹄子在京城忙些什么不归家!
好在马车走得并不算快,方便刘天成跟在后面。
等到了春彩染衣坊后,意犹未尽的刘梅下了马车想要去取行李时,看到阴沉着脸的刘天成,瞬间无措起来:“阿爹?”
“你怎么在这?”刘梅揪着衣角,不知该不该上前去。
“我还想问你呢!不给我好好在家照顾你娘,跑到京城来做什么?快跟我回去!”刘天成大步走上去拉住刘梅的胳膊。
“我不回去,我要挣钱给娘治病。”刘梅甩手挣扎。
“不缺你那三瓜两枣,跟我回去照顾你娘。”刘天成并不承认刘梅寄回去的家用补贴,专断独行替女儿做决定。
黎萱下车后拦住强拉着刘梅走的刘天成:“刘梅现在是我的员工,不能随便带走她。”
“去你的,她是我女儿,带不带走她轮不到你说话。”刘天成决心要带刘梅回去,并不在意她说的话。
“走,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跟我回去。”刘天成不想继续理论下去,只想带着刘梅离开这危险的京城。
昨天幽魂草卖不出去,还险些被官家的人抓住,实在危险,还好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女儿,恰巧在城郊,倒也方便他们父女俩离开。
“去哪?先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萧宜扣住刘天成的肩膀,公事公办道。
昨晚天黑让这人逃了,不过萧宜将此人的特征告知值班同僚,发现可疑人物便第一时间通知他。
循着方向赶来发现此人正和昨天才遇见的黎萱在纠缠理论,旁边还有个哭红了眼的人。
本还在大声嚷嚷的刘天成转头看见萧宜那张脸,如同遇见阎王爷一般噤了声。
不知道自家父亲犯了什么事的刘梅挂着眼泪慌张问道:“爹,怎么回事?”
“家属也跟着走一趟吧。”萧宜这次倒没有粗鲁让人扣押刘梅。
事发突然,不过看到萧宜抓住刘梅父亲那一刻,黎萱就将该男人与昨夜去药铺卖幽魂草的人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他还是刘梅阿爹。
黎萱顿时头大,昨天刚说自己只是去抓药的,今天又摊上事,这有理也说不清了。
“刘梅是我的人,作为老板自然要跟着去一趟。”黎萱跟在萧宜旁边说道。
既然萧宜在这儿,之前偷溜进染坊的贼人自然交给他去处理,也省去黎萱一件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