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秋风飒飒

9、第 9 章

　　台下观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是看好戏的姿态，台上数人吵得面红耳赤不愿罢休。

　　眼看好好的展会就要变成杂耍戏团，周璋大吼一声“安静”，现场顿时停住了声。

　　“由于突发原因，为保障衣展有序进行，我们决定给大家半个时辰修补衣服与拉票的时间，并对评比规则做出适当调整——取消评审团分数，获胜的关键取决于观众的投票。”

　　为保障赛事的公平，观众投票方式采取现场随机抽取八人组成一队，这八人先在组内对七名选手进行投票，票数最多的即默认为该队所投那一方。为避免出现平票现象，队伍数量成双。

　　周璋话音一落，各参赛选手修补衣服的拿起针线，拉票的开始在台边呼喊起来。

　　黎萱与文瑶对视一眼，都知道现在的关键在于谁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持票人的认可。

　　但关键时刻不可掉以轻心，文瑶再一次仔细检查衣服，蹲下撩起裙摆的时候趁机在地上撒下驱虫粉。

　　文瑶美美收起小瓷瓶的的时候，总感觉有视线若隐似无地粘在她身上，但是当她扭头寻去时又没发现人。

　　“可能最近没睡好，总是疑神疑鬼的。”文瑶歪了一下头，小声自我判断道。

　　她起身后拍了拍手，笑容灿烂地看着不远处自信拉票的管事，然后脚步轻盈地走向黎萱。

　　“蜡染是苗岭人家制衣常见的一种工艺，最常用的染料是靛蓝，裙摆上的花纹则是先通过蜂蜡描绘，再进行染色所得。”黎萱声音平稳，眼神真诚，让人不自觉地向她所在位置靠近。

　　“那我们可以自己在家做一套蜡染衣服来，这种款式我们还没尝试过呢。”一位身材丰腴，手戴银镯的妇女和身旁的同伴说道。

　　“这染出来的颜色也靓，正好给家里的娃娃做新衣服，”同伴点头，细细打算着，“只不过这靛蓝在京城不常见到，不晓得哪里可买？”

　　刘梅自然而然地走到这两位女子身旁，声音脆响清甜：“二位姐姐不用愁，这靛蓝我们春彩染衣坊就有卖，价格实惠，这次月华坊穿的衣服就出自我们染坊。”

　　刘梅报了个价后，周围的人都觉得实惠，再听到京城知名的月华坊穿的也是春彩染衣坊家的衣裳，更觉不得了。

　　“这蜡染制出来的衣裳就是好看，如果再绣上一些花纹，都可以同月华坊们的姑娘争艳了。”围过来的一姑娘如是说。

　　“自己做的哪能同作坊里专业制出来的比？不过月华坊今儿穿的衣裳着实好看。”另一个人应声道。

　　“诶～姊妹们不用愁，我们染坊中秋前将有一批成衣上新，月华坊那样的款式价格也不贵。”刘梅比了个手势。

　　大家氛围融洽地讨论着，都觉得价格实惠。

　　但偏偏有人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嗤笑一声在一旁说风凉话：“要我说，这比赛赢家是要进宫做衣服给天子穿的，现在什么便宜货都敢来分一杯羹了，是我我都没那个脸。”

　　刘梅紧锁眉头，捞起袖子指着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你想怎样啊！”男人嚣张地挺胸向前。

　　黎萱下台拦住怒气上头的刘梅，将她护在身后，看着挑事的男人：“那您觉得什么样的衣服才配得人上人？”

　　“自然像富丽那样的京城老牌铺子，他们做出来的衣裳金贵华美，颇得显赫家族喜欢，自然最配得上当朝天子。”男人说到富丽染坊可谓是头头是道，在他口中除了富丽，其余都配不上。

　　“如今采用比赛的形式从民间选出最优者，不就是为了打破一直沿用的御用样式吗？在我看来，富丽的衣服近几年来的样式，就连受众也倾向富贵人家，其风格愈来愈像宫廷之风，这么看来，富丽才是最应被淘汰的。”

　　“他家的衣服贵就算了，我们这些个平民老百姓想进去买几件衣裳，刚踏进他家门槛就给我们摆脸色。”

　　一说到富丽成衣铺的服务态度，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来气：“就是，买衣裳的钱我们还是有的，瞧不起谁呢？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卖衣服的。”

　　黎萱趁大家议论的声音消下去一些，接着又说到：“天子除了管理国家大事之外，不也同我们百姓一样需要吃穿用住，百姓过得好这才能证明天子治国有方，而蜡染不仅深受苗岭一方百姓喜爱，而且制作简单，经济实惠，我相信蜡染在京城也将受到大家的青睐，我们更希望苗岭蜡染能够进宫让天子也看看苗岭百姓喜欢的服饰是什么样的。”

　　文瑶补充道：“想当年皇帝亲征边塞时，就曾在苗岭驻扎过，对苗岭这一边地很是看中，若是皇帝能够在祭祀大典那天穿着带有蜡染元素的衣裳，肯定能让苗岭百姓看到天子对苗岭为首的边境之地的重视，这在团结地方有着一定意义。”

　　台下众人听了她们的话皆是点头赞同。

　　黎萱见大部分人都倾向于他们这边之后，示意刘梅去把月华坊的姑娘们请过来。

　　“虽说台上的衣裳离大家有一段距离，不能很好的观察，但是月华坊今天演出所穿的服装便是苗岭的蜡染，等她们过来后，大家可以看看我们染坊的质量。”

　　“当然，台上的作品出自苗岭蜡染大师之手，其做工要比我们的普通蜡染精细得多。”黎萱补充道。

　　月华坊众姑娘接连出来后，不止黎萱这边的观众激动不已，其他地方的人群也开始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靠近。

　　月华坊的姑娘们先是在台上浅浅舞了一段，而后等待侍卫们围出一片空地之后，有序走下台来。

　　方青玉站在姑娘们前面，面向众人微微欠身行礼：“感谢大家对月华坊的支持与喜爱，本次演出服装由春彩染衣坊免费赞助，若不是春彩染衣坊的帮助，我们也不可能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表演给大家看。”

　　方青玉说完，带着身后的舞姬再次向众人施礼。

　　姑娘们举手投足间无不矜持好看，教人频频投去目光。

　　“能不能看一下裙上的花纹？”有人问道。

　　“当然可以。”离得近的舞女缓缓转圈，让裙摆如同一朵蓝色的花随之绽放。

　　旋转数圈之后，舞女提起裙摆，让其如同扇子一般展开，上面的图案展现在众人眼底。

　　“这上面的蝴蝶可真好看。”

　　“是啊，裙子动的时候像是活的一样。”

　　黎萱走到舞女侧边，接上他们的聊天：“蝴蝶是苗岭的守护神，苗岭人家服饰上常见蝴蝶图案，我们在衣服上不仅用蜡勾勒，还用丝线绣出各种各样的蝴蝶，这不仅丰富了衣裳的颜色，还让上面的图画更有层次感。”

　　“我们的衣服上面绣的可是象征富贵吉祥的牡丹花，用的可是极好的真丝线，你们看这光泽，比那些几块布料就能成衣的小作坊强多了。”富丽的管事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他们自己的作品移过来。

　　“富丽染坊为回馈新老顾客，凡事今天投我们一票的人都能在店里面享八折优惠，大家不要错过这大好机会。”管事腆着脸走到舞台前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家，对于文瑶他们投来谴责的目光丝毫不在意。

　　“来我们春彩买衣裳都给大家打八折，而且春彩的价格绝对良心，大家都能买得起，再加上优惠，绝对让大家买得开心穿得舒心！”文瑶大着嗓子将大家注意集中起来。

　　“来我们春彩定制衣裳的前一百个人，可享受定制一件再送一件的优惠，感谢大家对我们的支持。”黎萱宣布出这一早已决定好的染坊经营计划。

　　得力助手刘梅到处公布染坊衣裳的价格。

　　心动的人细细算着，发现若是定制款，到手两件衣裳，摊下来的价钱只比买成衣的价钱稍贵那么一点，划算得很。
　　”
　　富丽的衣服就算打完折下来，那个价格也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够负担得起的，而且富丽的衣裳用的都是些名贵且容易勾丝的线，布料脏了也要仔细洗护，除非逢年过节穿新衣，他们是不太愿意花大价钱买这过于精贵的衣裳的。

　　况且就算富丽用的材料很好，但他们定价实在过于昂贵，远超成本，他们老百姓根本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相反，春彩的蜡染没有过多繁缛刺绣，染出来的图案也好，颜色素雅不过分张扬，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抢眼，价格实惠，很适合日常穿，而且这次买一送一，定制的可以拿来过节的时候穿，送的那件日常穿正好。

　　就算现在手头没有余钱，家里有点布料，也可以去春彩染衣坊那儿买点靛蓝染料自己制作，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管事眼看着人们对春彩染衣坊的热情愈加高涨，对于拉不到票的心慌涌到了嗓子眼，还想再上前一步，手都抬起来，话到口里尚未吐出，就被响起的锣鼓声打断。

　　“各位，时间已到，接下来就是投票环节！”台上主持宣布。

　　拉票已结束，参赛选手不得干扰观众投票，只能站在自己的作品旁看着观众们激烈的讨论。

　　“投富丽能得八折优惠，要不投他们吧。”其中一队的成员面露纠结之色。

　　“春彩才更加划算，同样享有八折优惠，而且更适合日常穿，富贵的衣裳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穿那么几次，来年就过时了，就算他们家打折下来也很贵，买完就没什么余钱了。”另一人理智分析着哪家更实惠。

　　“要我说，还得是富丽，这京城中穿着富丽的衣裳出门都有面儿，谁认春彩的帐啊？穿出去都没人认得。”

　　“这不是选给皇上皇后穿的吗？我们在这儿瞎纠结什么，选好看的不就行了。”无所谓的语气反倒让大家眉头一松豁然起来。

　　清点票数选出最高的那一个号数，代表人手持专用票号在队员们的注释下走到春彩染坊那一通道。

　　“春彩感谢你们投出这一宝贵的一票。”黎萱语气诚恳，真挚地与投票者对视。

　　身后计票人员在春彩名下再添一笔。

　　一旁的富丽管事焦急地探头，眼见来了个人向他走来，投票的那只手特意露出一根极为普通的手绳。

　　“感谢你们投富丽一票！”管事伸长脖颈喊到，得意地撇了一眼黎萱所在方向。

　　有人接二连三地往富丽所在的方向走去，计票员在后面一声声宣告大家所获票数。

　　就在管事心情极好的时候，一只绿蝇嗡嗡飞过来扒着管事衣袖上。

　　管事挥了挥手，那只苍蝇在空中飞了一圈又落到他身上。

　　苍蝇正打算搓手，又被管事用手挥赶，于是又飞了半圈，正打算落在管事肩膀时，发现后面有个地方透着诱惑香气，那块香饽饽上边已经有不少蚊蝇，眼看没多少位置，于是扇着翅膀嗡嗡落在同类旁边。

　　这下终于无人打扰这只苍蝇，它搓着手，细长的嘴巴嘬着身下美味物什。

　　前面的管事还在陆续感谢投票者，丝毫未觉察到他们参赛衣裳有何异常。

　　眼看差距越来越大，管事嘴角是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就在这时有人站出来高声喊到：“富丽买通人手投票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