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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上上签 ...

  •   步入邱老庄,陈西又瞥到土墙上嵌的一方石碑,停住脚。

      乔澜起:“怎么?”

      陈西又提好裙子蹲下,像只颇宝贝皮毛的兽类:“这碑记了史书里的一桩旧事,土堡之围。”

      话未尽,便听乔澜起下意识嘶了一声。

      陈西又觉得好笑,站起身子,挂靠师兄,新奇地望师兄脸色:“师兄当年习课时,师父是不是很头痛?”

      乔澜起啧声:“师父可不头痛,尽把徒弟托给学堂大课调.教了。”

      “那学堂大课无聊透顶,授课先生书一翻开,下头躺倒一片,不多时,鼾声四起,有这呼噜声十面埋伏,我自然是从未听过那先生讲的什么闲话。”

      陈西又幽幽:“石师兄和林师姐学得都不错。”

      乔澜起弯起眼:“他们的法诀心途可没我学得顺。”

      陈西又也不说话,只望着师兄笑,直笑到乔澜起再掌不住,别开脑袋:“确是逃了不少课,那时剑宗大课的考核不严,乔师叔朱笔一挥,谁都判过,这才让我混了过去。”

      陈西又:“后来呢?”

      “后来?是说我后面有没有补课?没有,便就这么放我过了。你从前不也在剑宗大课学的方圆界通识,我那时原想偷你出去玩的,结果遇上冷师祖掌大课考核,”乔澜起想起这名号便摇头,“没见过那么噤若寒蝉的大课,我在树上蹲了半天,竟是找不出一个将你偷出的空子,可怕得很。”

      陈西又支吾一声,想起那时每日记背,两日一考,还不能落了剑招修炼,也是面露土色。

      师兄妹二人说话间,从街头走到街尾,竟不见一家客栈。

      乔澜起奇道:“这邱老庄是没有游人还是怎么,怎么连家客栈也找不出?”

      陈西又左右观瞧,冲路旁一位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摊主笑:“老先生可知附近旅店客栈一类生意在何处做?”

      摊主摸了把花白的胡子,左右看看,竟是探身过来,声量亦压低:“道君这可是问对了人,这当中的事,啊,难说得很,若方便,道君不若移步,同我到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细谈?”

      乔澜起蓦地停步,将摊主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嘴角一翘:“走着。”

      深不见人的小巷,扑通跪下对“宁折不弯”的膝盖。

      老摊主举起双手:“道君留手啊留手,不敢了真不敢了,误会哪,都是误会。”

      乔澜起一抖莫想剑上的血,十天半个月里好容易打一场痛快架,眼中带笑,很愿意听两句辩白:“什么误会,说来听听?”

      老摊主寻来的埋伏帮手血流如注、气喘如牛,堪堪保住点命,听到这动静,惶恐地将自己镶墙角。

      陈西又背对师兄守空门,持握乐剑,静静看着他。

      帮手不敢再动,露出个难看的笑脸。

      陈西又回了他一个笑。

      老摊主咽一口唾沫:“实在是邱老庄住宿的规矩奇怪,不然我也不能出此下策。”

      乔澜起收了剑,摸出把匕首顺着老摊主的额头向下划,顺势片下这摊主的假胡子:“老摊主?老先生?九山外还是小六流的弟子?”

      “老摊主”心内悔不当初,好容易堆出笑来要回话。

      乔澜起摇头:“管你哪的。还是老规矩,既然敢劫人,翻船了也要记得认。”

      “慢慢慢!”“老摊主”嗓子险些喊劈,一缩头也未躲过乔澜起威吓的一刀,血流得欢实,他眼泪淌得更欢,“道君饶命,真不是有意冒犯您!是邱老庄的住房有定数,有人住进,必有人迁出,我见您二人面生,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起歹心,哪成想您二人有这本事,我实在是——”

      “冤枉?”乔澜起笑,“你要给我们立规矩的时候,也有人拿剑指着你了?”

      “欺软怕硬就欺软怕硬,承认嘛,”陈西又帮腔,“又不丢人。”

      “好,剩下的话去土里想吧。”乔澜起道,按下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老摊主”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个挺身。

      疼痛却未如期而来,他眨了眨眼:“怎?”

      “长个教训也差不多了,”乔澜起不知笑个什么,收起匕首直起身,“街上碰上人问住店就着急慌地下手,想来是有地方住,位置和门禁给我。”

      “啊……”“老摊主”余惊未消,瞪着一双眼睛犯懵。

      “老头当久了真耳背了?”乔澜起踢了他一脚。

      “这,这,”“老摊主”忙不迭,抖着手摸出个玉牌,“顺着玉牌一直走就是,但这是下下房,以两位道君的本事,不只能住这类房。”

      乔澜起抽了玉牌,漫不经心:“谢你忠告。”

      “老摊主”见真无人拦他,鬼鬼祟祟摸干净地上掉的假胡子,搀上一旁声也不敢吭的帮手,一壁道谢一壁走,走得飞快。

      乔澜起反手扶师妹:“你是知道这人有鬼还是正好撞上了?”

      陈西又:“正好遇上?”

      乔澜起抛了抛到手的住处玉牌:“运气不错。”

      师兄妹沿着玉牌所指方向一路行去,到了个破落小楼的破败小屋。

      楼是破得彻底,周围却是热闹。

      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法衣的摊子为铺开,一路长过卖灵果灵植的,自扯旗算命的修士头顶横过,末了搭满一口上好棺椁,贴张“一口价二百灵石”的条。

      乔澜起自棺材边路过,恐屋内有埋伏,要陈西又在此地候着。

      钱夹落入手心,陈西又抬眼望师兄:“嗯?”

      乔澜起嘱咐:“有想吃的就买,那衣服想买也买,有兴致的话,算命也随你。”

      陈西又捧着钱夹:“不带我吗?”

      乔澜起斜来一眼,反问:“我敢带你?”

      陈西又收拢手指,讪讪地笑:“我在此处等师兄。”

      乔澜起径自进屋探路。

      陈西又坐定在算命的修士身前。

      算命修士原本支着手打哈欠,有客落座却热络,一双眼睛晶亮:“道友要算什么?都是小算,摇个签五块,加解签二百,加到五百,我什么都给你算算。”

      陈西又捧起签筒,不忙摇,笑问:“有几支下下签?”

      修士笑得见牙不见眼:“只管摇就是,我学得不很深,小凶却都有得转。”

      陈西又遂摇签。

      日头炽亮,将她发丝描画得耀眼,修士原是看签筒,一不留神就只顾盯着来客的脸看个不停,狼狈撕开眼睛。

      晃眼阳光犹驻眼底,一支竹签落上桌。

      修士摸过签定眼瞧,下下签。

      她眼珠骨碌一转,想起师傅的教导,将签往桌下一塞:“开门第一签要弃的,这个不算,道友只管重来。”

      陈西又一手托着下巴,手指在一溜竹签上轻轻转,像在逗玩小猫尾巴:“里面可还有下下签?”

      修士听陈西又这话,回过味来,觉眼前这客人许是从来运道也不好,已是习惯成自然,但不信邪,观过陈西又面相,只道:“有的,但道友尽管摇。”

      陈西又拿起签筒,又是掉出一支签。

      下下签。

      修士不信,眼睛向下看签,又向上看陈西又,嘀咕:“不对啊,面上也不显面相,真是那样摇个签也出不了好果的霉运人,应会显在脸上才对。”

      话说一半,察觉话说错,算命修士找补回一句:“这不算哈,这几天邱老庄星位不正,风邪两相冲,因这缘故,才有这错漏,等着。”

      算命修士将签筒摸到桌下,将签筒中的中签下签一气抽出,俱换成上签,心内默诵:师傅,从前实在是徒儿不懂事,竟说你这手段是旁门左道,今日遇上事才知,师傅不愧是师傅。

      这回是胸有成竹了。

      修士将签筒放回陈西又手中,眼神热切:“再试试?”

      陈西又自她做小动作起便忍笑,接了签筒,笑出个太好看的梨涡:“我试试。”

      修士看得人都定了,觉脸热,只想往脸上扇风。

      陈西又未摇出签,肩头搭上一只手。

      师兄的声音紧跟着:“来摇签?我也来?”

      陈西又松了防备:“等我摇过再师兄。”

      乔澜起不在意先后:“行。”

      算命修士乐得多笔生意:“我一看这二位道友就有缘,今早问了一卦,说我今日得遇良缘,原是应在这。”

      说话间,陈西又.又摇出一支签。

      算命修士提来一看,面上笑都僵了。

      是支上上签不假,却是支裂了的。

      纵是她修为不济,好歹也是修士,不应出这纰漏。

      对面的客人倒不在意,抬手讨过她亲自摇出的开裂上上签,仿佛早有预料,笑得一派明媚:“到师兄了,师兄请。”

      乔澜起看一眼师妹捏着的签,随手摇签,道:“我不信这些,管它好坏,能杀人不成。”

      若是平时,听到这坏生意的话,算命修士是要反驳的。

      可今日境状邪门,她忖度一番,决定不多话。

      乔澜起摇出个中签,笑:“也不用解了。”

      师兄妹结了账走远,算命修士看着签,一拍脑门:“不是,该给那道友细说说怎么化煞的,怎么就给忘了。”

      *

      乔澜起引陈西又入落脚点:“暂且住这,那两人倒没说谎,这房确是下下房,只不漏风,潦草得很。”

      陈西又走进房间,迎面一扇纸糊的窗,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并两张一高一低的凳子。

      为使三条腿的桌子立住,不知哪位房客灵机一动,将土墙刨出个恰到好处的凹槽,将桌面抬了上去,如此,三条腿的桌子也立得稳当。

      乔澜起:“那两人交代得没错,邱老庄住宿的规矩确实是麻烦,一进这屋玉牌就响了,之乎者也一顿,意思是这屋子七天内归我们,七天后旁人可来挑战我们夺屋子,我们也可以循玉牌夺其他人的住处。”

      陈西又:“怎么把人当蛐蛐斗?”

      乔澜起要笑这说法,恍觉不对,捉了师妹的手探脉象,叹气:“你病又起了。”

      “说来,”陈西又烧得视物不清,被师兄搬上桌,“师兄师姐们是怎么将我治回来的?我从望鹤寨禁地出来,其实——伤得不清?”

      “何止不轻,根底都亏了,莫谦虚,你伤得颇重。”乔澜起低眉敛目,一瓶一罐往陈西又身旁码药,连针灸的套针也摸出来看了看。

      “所以,”陈西又探过身来,万事不愁的模样,像只好奇的鸟,追着问,“所以,是如何治好的?”

      乔澜起一时失神,三人一筹莫展捞人的图景在脑中一晃而过,他强自定神,“……观音丝,用了观音丝,观音丝种满要裂的肝胆脾脏,堪堪捡回你一条命。”

      “听着像石师兄的主意。”陈西又笑,笑声哑了。

      “也别什么都笑罢,”乔澜起烦得很,手又不能停,给烦透了,拿头轻撞陈西又额头,“你也醒醒,活长久些难道不好?”

      “好啊,”陈西又就这乔澜起的手喝药,药液自舌根绕过,苦得拼尽全力,依旧苦不过人间,“自然是好事。”

      “倒是别说‘你也想啊可没办法’这丧气话。”乔澜起道。

      陈西又睫毛一动,又笑,高热将她催出一层燃烧般的红:“这样在桌上治病,好像在拿料酒腌制,备菜。”

      乔澜起手一顿,没奈何望着师妹。

      而后,他无意间流出个苦笑:“又又,你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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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甲流,倒下(我很难解释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药瓶 ——2025.12.16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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