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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都是戏 ...

  •   以镰刀为武器的修士没能吐露重要信息,赵夫人倒是携人赶来。

      脚步声匆匆靠近。

      训练有素地包抄而来。

      各面合围,屋顶也埋伏上五位。

      陈西又闭上眼,这样紧追不放,是他们谁的身上有印记?

      她用灵力上下察探自己,未发现端倪,眼神探向身前约莫在争身体控制权的无名道友:“赵府的法阵框定了我们?”

      镰刀修士直起身,从地上捡起那把镰刀,语气莫名萧索:“框定的是我。”

      陈西又警戒地看着他动作。

      她看着他拿手扼着自己的喉咙,像是体内的自我厌弃太拥挤了,随时都要爆开。

      他握着镰刀,看向她。

      月亮的影子是萧条的墨蓝,她的神气像只提着气的鸟。

      他这样想着,又是把兵器勾住了她的脖子。

      下意识地。

      陈西又望着他,低眼看光亮的兵刃侧面上自己的倒影,她向远离镰刀的一侧歪头:“?”

      外间声响越近。

      镰刀修士倒吸了一口气,听着是破罐破摔的绝望。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陈西又塞进了床底。

      门外人开始敲门了。

      镰刀修士注意到一角裙摆,直觉便要伸手推进床底,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伸出的是脚。

      好在先于他碾上那裙角前,陈西又已自己抽回了裙摆。

      镰刀修士闭目,不过一个时辰,这角色的素质实在是给了他一回又一回惊喜。

      他被敲门声催得烦心,大步迈过去打开了门:“赵夫人,有何贵干?”

      他的语句是毫不作伪的阴阳怪气。

      陈西又在床下竖耳聆听。

      那道神出鬼没的说书声又来了:【那头赵公子为着盏精巧灯笼两步一灯谜,赢得看客夸赞声声,这头赵夫人携家中卫士严阵以待,来会为她布此大阵的神秘道人。】

      这说书声着实聒噪,还犹为喜欢添油加醋。

      陈西又只分一点心神给它,泰半心神放在房外赵夫人同镰刀修士的交锋上。

      以及琢磨这场秘境大戏的要点。

      从她一路经历来看,故事以赵府两位看门少女的死亡为正式开场,赵夫人杀她们,是因为两位少女出府闲逛,破坏了赵府阵法。

      但其实没有这两位少女,赵府这阵法也是安生不了的。

      也在今夜,赵公子为给心上人赠灯私逃出府,紧跟着便是三方势力突入赵府。

      从与镰刀修士的短暂沟通看,那三方势力或有可能是同她一般误入秘境的修士。

      现在尚摸不清的是,赵夫人在道人指点下布的这阵法,到底有何用处。

      想到这里,陈西又更为小心地听起镰刀修士和赵夫人的对话。

      说是对话,镰刀修士除了开场的七个字招呼,余下时间都是缄默。

      只赵夫人一人喃喃,像是呓语。

      “道君为何回来?不是说万事妥当,过了今晚阵成,便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了?”

      “你回来,是因为阵法有异动?”

      “可这不是我的问题!”赵夫人蓦然激动,在屋内绕着走,忿忿地踩来踩去,想在地上找出那块让她心气不平的砖,“我做得够多了,够多了,我什么都做了!我这样的阵法都布,我又没说我不偿债,为什么就不能放了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了我!”

      赵夫人出离激动,声泪俱下,声音猛地扬高,像块裂了的帛。

      镰刀修士全程没有声音。

      陈西又只得从说书声的【那道人只冷冷一哼】【全无动静】【如同石头】判断,不是她错漏了什么细节,是镰刀修士的确不曾辩解。

      或者说,以镰刀修士表现出来的暴戾好斗、阴狠残忍来看,他应是在忍。

      不。

      陈西又想着镰刀修士一触即燃乃至不触也燃的爆竹性子,一惊,他为何要忍?

      不待她想清,赵夫人已在顾自的癫狂里找到出路,她抬起手:“无论道君是何想法,既然道君已然入府,想必也是改了主意的。”

      赵夫人强压下先前的震怒,只在语调不受控的昂扬里透出某种冰冷的情绪。

      那份情绪在赵夫人的话语间被拉扯,一句一句逼近崩毁的界限。

      危险的,一触即发的。

      说书声仿佛期待,慢条斯理地吊起胃口,用意有所指的言语挑动着不知何处听众的兴趣:【赵夫人终是下定了决心。】

      【这很不容易,赵夫人不似寻常穷苦人家,大不了鱼死网破的狗急跳墙于她极为罕见,她慈悲了一辈子,从容了一辈子,她这样子的体面人,怎么就也走到这一步了呢?】

      【但到这一步了,就要把事做绝。】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能再拖延了。】

      陈西又屏息以待。

      赵夫人的影子经月光拉长,在地上斜斜淌过,陈西又看着这道影子,看着这道影子抬起的手。。

      那双手像是要托起发髻,像是要整理耳坠,又像是要扶上那张妆点齐整的脸,却都没有。

      那双手无精打采地落下,赵夫人的声音也跟着落下:“杀了他!”

      四方埋伏的人手顿时弹射而出。

      阵法华光四起

      兵刃携灵力炸开,将空气挤出尖锐啸声。

      陈西又小心地调动灵力预备,不知应不应该出面加入。

      说书声的讲述激昂了起来:【虽说赵府卫士平日里也是一打三个的好手,但如今日一般,出手便是劈山裂石是不能的,也不知这赵府阵法有何玄机,竟能有此奇效。】

      【若是代价不大,在场诸位各往家宅中布下一个,这下还有何人要吃修仙的苦,走那通天的荆棘路?】

      说书声竟是在热场。

      陈西又小心窥探床缝外一闪而过的法阵样式,在脑中反复推算阵法用途原理,这些小阵法却和赵府阵法一样,难以推出原理用途。

      这些阵法是俱已失传,还是她学业不精尚未涉猎?

      书到用时方恨少,陈西又无暇懊恼,只飞速记下几个关键阵法节点,留待事后推演。

      这厢交战正酣。

      那厢赵夫人却不曾避出。

      她立在镰刀修士同卫士的交战点正中间,却像被双方忘记了一般。

      兵戈相击撞出的火星落上她裙摆的花鸟纹,她避也不避。

      陈西又伴着丁零当啷的交战声和抑扬顿挫的说书声猜着战局,想着谁是上风谁是下风。

      同时很头疼这故事。

      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切了好几回人了仍是云里雾里,光吊胃口不上菜。

      留白至此,是等着他们这些被赶鸭子上架的外来人自己演吗?

      陈西又猫在床下这方小小角落。

      借着月光看外头那几双闪躲腾挪的鞋。

      许是其他鞋都在动的原因,她的视线不觉落到赵夫人的鞋上。

      赵夫人静静站着,鞋尖朝向她的方向。

      一阵晚风掠过,陈西又忽而察觉到某种危机。

      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就像是一只蚂蚁随风掉进了衣服。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变动。

      却莫名奇妙地,给了陈西又一阵无可名状的恶寒。

      仿佛某种不幸寻上门来,倚着门拍打身上的尘土,门内的住客分明对接下来的一切一无所知,却失手掉了竹箸。

      弯腰要捡,发觉它摆成了个若有似无的卦象。

      尚未辨出是何卦象,一只手搭上了肩头,温热地。

      如同不幸到来前最后的温存。

      也像是不择手段的命运穷尽一切后佯装无事的问候。

      它说。

      它们说。

      ‘我来了。’

      ‘我来啦。’

      ‘不欢迎我吗?’

      陈西又给这预兆激得心脏急跳,立时用灵力压住。

      她紧张地觑向那双鞋。

      本想确认无事求个心安,却发现一线垂下的晶莹玉饰。

      头饰?

      赵夫人?

      赵夫人怎会突然往下看?!

      说书声停了它你来我往的热烈讲述,发出愉悦至极的笑声。

      那笑声如附骨之疽,自陈西又背后粘腻地滑下。

      陈西又一手杵着身侧墙面,盯着赵夫人的垂下的发丝。

      一瞬在那一瞬息被拉得很长,犹如一生。

      急促的呼吸被关在体内,敛息的灵力运转不休。

      但无论如何,她是没法隐身的。

      打破这长而绝望的等待的,是一柄砸向地面的镰刀。

      镰刀修士一镰刀直插向地,术法灵光大炽。

      正正隔开陈西又同赵夫人。

      镰刀柄再次扬起时,弯腰看向床底的赵夫人,只见到一片明朗的月光。

      陈西又本想借镰刀修士的法术光亮冒险脱身,发觉出口被堵,紧急掠上房檐。

      却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

      说书声不说书了,只是吃吃地笑。

      它一点也不担心。

      为什么呢?

      陈西又恍惚地,向下看了一眼。

      她看见赵夫人的脸。

      陈西又这才发觉不对,将脚尖正对床的赵夫人,是怎么不侧身,把弯到双腿前的头拧到她的方向的?

      心脏缓慢地一下,一下。

      将血液泵入耳膜。

      陈西又听见尖锐的、让人脑中一空的嗡鸣。

      赵夫人的腰仍弯着,但不显得柔软,更像是被折断成这个形状。

      当然,与赵夫人的腰相比,赵夫人的头问题更大,赵夫人慢慢地,把头从一百八十度转角换到九十度转角,正对她的方向。

      这压根就不是人了。

      镰刀修士的镰刀仍在舞动,做出一些花哨的会被说书人用词藻形容的招式,卫士们纷纷持兵刃抵抗,两方合起来,舞出了花团锦簇的热闹。

      这么看来,这场打斗完全就是儿戏。

      本也不需要多少水平。

      既然是戏。

      赵夫人怎么会突然抓她这个戏外的人?

      说书声这时反倒不管了?

      或者说——

      不需要管。

      该到她上场了?

      陈西又心如乱麻,看见赵夫人蹒跚着向她走来,敞开了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都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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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甲流,倒下(我很难解释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药瓶 ——2025.12.16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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