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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异变 ...

  •   这村子是齐齐生有什么遗传病不成,陈西又想着,硬着头皮上前寒暄几句,切入正题。

      “带人吗?”

      “不带。”

      “带信吗?”

      “今日不带。”

      “您记得我吗?”

      “您?村子小,”男人面朝牛欠身,脖子长长伸出,像是不知道往哪里放,“经不起这重词。”

      “我接到了村里的信,送信人却不在,我想出村。”

      男人的瞳孔翻动一下,光照进那纯黑瞳仁,像被活埋。

      一时没了动作,仅仅弓着身子等,仿佛恭谨。

      却像有石子拥堵气管,让人无来由喘不上气。

      仿佛踩上陷阱的引发装置,心往下落,落到无从打捞的深处。

      男人对着那头牛,缓慢笑了,皮肉隆起,皱纹逼真绽开,却是文不对题:“送信的人要是在,怎么会去信找人。”

      话罢,他踩上牛车,缰绳一扯,牛刨地向前,车轮辚辚作响。

      陈西又留在原地,听那牛车板材嘎吱响,陈说它如何委屈,主人如何粗野,末了牛车说:‘别跟来,主人吃人哩,活吃。’

      吃人?

      陈西又正要尾随而上,忽觉一道视线,自右前侧小二层窗户缝隙后来,认为追牛车事可暂缓,便走到小二层门前,伸手,敲了两下门。

      门后有惊慌的喘息声,进气多,出气少。

      “可是需要帮忙?”陈西又如是说着,拨弄门锁,“村东陈家,原想着替人看鸡,初来乍到,待人做事总有些生涩,若能有人说些体己话,是再好不过了。”

      门内气息抖作一团,张嘴却是失声,连个“滚”字都憋不出。

      村落古旧,门锁也老式,简简单单敞开肚腹,门扇晃了晃,自便让开路。

      那人已踉踉跄跄上了二楼。

      屋内只尘土味,并一串歪七扭八的足印。

      陈西又对门说“叨扰了”,追上那道就差把陷阱顶脑门上的身影。

      二楼不高,堪堪够人直立。

      窗户由木条胡乱钉起,漏了些许光。

      那身影身形矮小,抱膝蜷在窗前,披了身破布烂衫,一张整脸藏在头发后,哆哆嗦嗦。

      陈西又蹑步上前,口头道:“见您在窗前观望,像是知道那牛家人为何突停了送信的活计,这才冒昧前来,是我想错了?”

      那身影不语,似乎呲了牙。

      陈西又顿住步子。

      “或者,”满室昏暗,她形单影只,独自晴朗到格格不入,“与我说说村中黑眼珠的事情,如何?”

      那身影尖叫,扑了过来。

      陈西又反握乐剑,侧身避过,顺势送剑而出。

      但听两声闷响,重物落地。

      身影在地上扭动着散作两团,一团裹着头发,一团挟上衣服,满地板四处飞,将腿蹬得影子也看不见,是抱头鼠窜。

      陈西又早有所觉,不见异色,正要用术法逮来细细探问。

      屋外沉沉一声闷雷,雨声骤起,竟是忽然下起雨来。

      那两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木僵住,砰咚倒地,柔软脊柱贴着木地板,四肢抽抽着,在满布灰尘的木地板上蹭开片扇形的干净地。

      陈西又正愕然,忽觉喉头一甜。

      腿脚失了气力,软趴着往下滑,双膝触地,掌心自发去捂嘴,血液大口大口呛出,奔着杀人去,没给施术服药的余地。

      胸中绞痛,体温急降。

      窗外隐约的光暗下。

      似有庞然巨物路过,实力骇人,光是灵压也迫得人呛出血来。

      她听见屋子惨叫。

      木呆子赠她与木石同调的感知,阙碧予她摧枯拉朽的通感。

      于是腿弯颤抖,血液横纵成溪。

      木地板、木墙在嚎叫,一声又一声,每声比上一声更催心剖肝,仿佛每道缝都沤满血,年轮抠进无数双折断的指头。

      木石没有父母,无从哭爹喊娘,于是就惨叫,仿若擂断的鼓槌继续敲,碎裂的镲片继续撞,吹爆的唢呐继续响。

      疼痛将世界吹成个欲要胀裂的血色泡泡。

      再在天旋地转的耳鸣中炸开。

      “砰”的一声——

      轻轻落了地。

      那么轻。

      屋内倒下一具无功而卒的尸体。

      屋外,巨物心无旁骛,甚至不曾投来一瞥。

      *

      陈西又恍然抬眼,血从肘弯滑落至指尖,一医修提着她胳膊,拍来完备一套医疗术法,口中念念有词:“由里及表,先重后轻。”

      将病患的手按上圆球。

      “好,莹然生晕,正宜直捣黄龙,乘胜破关。”

      背过口诀,捏住陈西又牙关,灌下瓶苦口的药,疗效生猛,体内有如油泼。

      趁病患痛得一僵,不及挣扎,抬手便将人推回青试秘境。

      一气呵成,下一位。

      *

      陈西又未及品味死亡与获救的滋味,已是又躺在方才死去的二层地板上。

      血泊积在身下,衣裳沾了血,湿哒哒贴在皮上。

      “满长老实在是,”她坐起来,一道诀洗净血,“忘记把弟子当人。”

      雨停了,那庞大不知来处的巨型生物已然离去,骨头里的惊惧仍在作乱,骨髓冒出软弱的泡泡,密密挨着,瑟瑟颤抖。

      陈西又摆对双腿位置,抬手捏住布满毛刺的钉窗木条,硬将软骨头一把的双腿扶上墙,摇晃走去那两团先前还乱窜与抱头的活物前,拨开衣裳和头发,见到两具猫尸。

      两只几乎瘦成老鼠的猫。

      各枕各的血泊。

      各有各的尖嘴猴腮,骨瘦如柴。

      陈西又细察两猫死状,皮肉似从内撕开,血肉喷出,主要是血,血液濡染猫毛,遍体通红,两眼赤红,死不瞑目。

      无术法痕迹,仿佛某种恶疾。

      揣起猫尸,在村内转一圈,尸体成堆,死状与猫尸类同,捡一具头朝下倒栽进井的尸体,擦干净小姑娘脸上的血,摸摸小姑娘大睁的眼皮,合不上。

      淡红井水沿小姑娘发梢滴落,落在颈上、肩上。

      陈西又抬眼看她:“多有冒犯,抱歉。”

      小姑娘面无血色,眼睫蘸饱水,湿润地耷拉。

      陈西又探入灵力,发觉女尸的眼皮褶皱古怪地粘在一处,无法抻开,哪怕强行撕开,怕也和死而不怨无关。

      仍旧不见术法痕迹。

      扶着小姑娘冰凉无热气的尸体,再说一次抱歉,将人收进储物符。

      回屋,三具尸体一字排开。

      袖袢束好衣修,剖尸工具逐个落地,先是猫,再是人,能看的位置都看,能翻找的都翻找。

      血色爬上手腕,几乎一无所获,垂眼凝神想。

      人猫胃肠都干净,胃中无食物积存,肠中无食物残渣,巧合?

      均无修炼痕迹。

      苦思之际,一道满斥怨恨的视线钉来,毫无避忌。

      陈西又寒毛一炸,扭头看去,树冠往上,邻舍窗后,邻居婶子腮帮鼓起,将牙关紧咬,臼齿深深嵌入牙槽,怨毒盯住她。

      陈西又偏头。

      邻居两只伤手支在窗沿,身子往外探,腰弯成直角,一张脸几乎与地平行,直勾勾看着她。

      陈西又想了想,朝她道:“过、来、吗?”

      恐她听不清,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口型饱满。

      并弯弯眼睛。

      邻居瞪得目眦欲裂,眼球凸出几要脱眶,两腿翻上窗棂,一蹬窗框便头朝下掉了下来,。

      摔出一颗眼睛,骨头不知断几根,哼哧哼哧喷着气,怒气冲天,一下一下蹭爬过来。

      很用力,身体一抽又一抽。

      沙土地上拖出条不规则的血印。

      陈西又蹲下洗手,等着她过来。

      “小宝……我小宝,还没长大……”婶子的舌头断了一节,字眼出口就是糊涂的,“是你,是你!是你!!”

      她忽地暴起,张嘴扑咬而来。

      陈西又推她肩颈,侧身卸力,一剑鞘敲在她脊骨。

      婶子饮恨而倒。

      牙齿却从口腔飞出,咔嚓列成张大张的嘴。

      陈西又拔出乐剑,铿琅几声,牙齿纷落在地。

      陈西又踩住半颗,低着头看。

      婶子抓住把黄土,猛一扬手。

      陈西又未避身,风诀将沙子扬了回去,旋手将乐剑刺入婶子桡骨与尺骨缝隙,换个匕首对左手依法炮制。

      血在婶子口中冒泡,咕噜噜,噜咕咕。

      她在骂人。

      眼见婶子的指骨隐有钻出皮囊的迹象。

      陈西又一脚踩在婶子两腿之间,单膝跪上婶子胸腹,反手扣住她手,掌心相对,五指嵌入她指缝,灵力密匝而上,桎梏她动作。

      “老实一点,”她一手持乐剑,一手与人质十指相扣,补上后半句,“对你会好些。”

      婶子:“唔、呜呸!”

      没了牙齿,缺损的舌头孤掌难鸣,话更是说不清。

      陈西又轻轻笑起来,捆仙索将人捆好,摸着婶子脖颈与颌下:“您还是这样说话更讨人喜欢,好端端装出个热心样子,我总拿不准该不该翻脸。”

      婶子更大声地张嘴,字句伴着带血的唾沫溅出来。

      陈西又就看她,柔软发丝落下一小缕,跟着风微荡,遮去点简直欺世盗名的眼睛。

      “小宝的走和我无关,既想将人找回来,不如多说两句,我许能帮着猜上一二,或者最少,将我家鸡还回来。”

      无修炼痕迹、无灵力介入,与桃源无关。

      陈西又摸索着检查。

      婶子喷出一串惊异质问,惊诧瞪大仅剩独眼,没想过她听得懂。

      陈西又浅笑,齿列整齐,“我如何知道?您偷吃嘴也不知道擦,我要怎么不知道?那些鸡啊鸟啊,”她这样谴词,模样竟是娇憨,“真的一只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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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甲流,倒下(我很难解释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药瓶 ——2025.12.16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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