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青是草色新

34、粉条汤

　　何见明的妈妈手上提着两袋塑料袋子，里面还有东西在跳动着，估计是生鲜。她把东西放在门口，又把那件被大雨淋透的雨衣脱掉。何见明帮着拿去一双拖鞋。

　　“妈，这么大雨你还过来？”这会有点晚了，雨又大，老年人出门是有点危险的。

　　“把这两袋放速冻吧。今天在菜市场看到的很新鲜。”袋子里装着虾，何见明提起来那袋子又蹦跶了一下。她提着袋子走进厨房，她妈妈刚走进来就看见家里还有个没见过的人。

　　见到许优时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张脸，但终归还是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何妈妈点点头，许优回声：“阿姨好。”

　　何妈妈走到厨房去了，母女俩这会在厨房里收拾。

　　许优转身回了卧室。

　　“妈，今晚就在这里住吧。”何见明边把东西放进冰箱边说。

　　“不了。还是回家里住比较自在。”何妈妈和所有这个年纪的人一样，都有些旁人不懂的执拗，往常何见明也不会强求，但是今天雨势太大，她还是很担心：“雨太大了，你回去我不放心。”

　　外面的雨确实很大，穿着雨衣前胸还是湿透了。考量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何见明今晚住下。

　　“不过你朋友不是在家里？”家里能睡的就两间房间。

　　“妈和我睡。”

　　“多大了还一起睡。”何妈妈皱了皱眉。

　　“那我睡沙发。”

　　何妈妈摇了摇头，走向何见明的房间拿了件自己的衣服就去洗漱了。何见明站在茶水台前，今天出门前烧了点藏红花茶来喝，这种天气喝一杯再合适不过，喝下去之后减轻了疲惫感。她看着走廊里那扇关上的房门，许优应该是休息了吧。

　　她从房间里抱了一条毯子，客厅的沙发上随意拿了一个抱枕，侧边的沙发一边没有扶手，适合睡觉。有时回到定海这个家里，下午的时候，何见明总会打开阳台的门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会儿。

　　她把茶倒好放在一边的茶几上，躺在枕头上，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虽然放假了，但她已经习惯了下班之后再看一下工作。

　　雨夜好眠，喝点红花茶之后，就着外边的雨声，在室内小风扇转动下睡着了。

　　许优躺在床上，她已经关灯很久了。闭着眼睛让自己入睡却没能睡着。

　　她责怪窗户外雨点噼啪响。

　　手机上显示着已经是十一点半，许优想着玩会手机吧。打开床头灯，玩了会儿游戏。在玩了两三局之后，今天的游戏手感实在一般，她决定不玩了。嘴巴也有些口渴，于是起床去客厅给自己倒点水喝。

　　走廊黑漆漆的，许优按了一边的按钮，总算看得清了。这会房子里静悄悄的，估计母女俩都睡了，许优趿着拖鞋走到茶水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

　　何见明怎么睡在这儿。

　　她放下水杯，静悄悄走到何见明身边。沙发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的样子。她睡得很安稳，眉宇舒缓。睡姿是那种很正式的睡姿，双手交叉放置在肚子上。

　　许优看着她的姿势无声地笑了一下。何总监睡觉也这么规范。睡得这么香，真让人觉得伤心。她都睡不着呢。

　　空气中有一股花香味，许优循着香味看到了茶几上那杯红花茶。她想到茶水台边烧着一壶，边上的袋子似乎写着藏红花。

　　视线又落到何见明眼睛下的淤青。

　　许优注视着，若有所思。

　　今天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托了雨天的福，昨晚休息的还不错，何见明如往常一般早起，收拾完之后，准备给家里人和自己做一份早餐。三个人都是定海人，何见明选做了定海最经典的早餐，粉条汤。

　　把水烧开，把粉条加进去，再加一些小碎肉，一些蔬菜，煮上几分钟，粉条汤就做好了。

　　这个时候，何妈妈也起来了。

　　“妈。煮了粉条汤在锅里，洗漱完来吃。”何见明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碗里冒着热气，这会正热着，她想着喊许优过来吃。走到许优房门前才想起许优这会可能还在睡，现在才快九点。

　　犹豫一番后还是叫了许优。

　　“许优。”她敲了敲门。

　　许优抱着枕头，昨天快一点多才睡觉，这会起床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早了。听到房门口的敲门声含糊地应声：“嗯？”

　　“你起来了吗？出来吃早饭吧。”何见明的声音透过门板听起来有点模糊。

　　早饭，许优假期里就从来没吃过早饭。她一般都一觉睡到快中午，早午饭一起解决。她还是想再睡会，就让何见明她们先吃，不用管自己。

　　何见明听到许优的答复，回了餐桌上坐着，何妈妈这时候也已经洗漱完，盛了粉条汤坐在一边。

　　“你朋友不吃早餐吗？”何妈妈问了下。

　　“嗯，估计没休息好，我们吃吧。”何见明吹了吹碗里的粉条汤，听她妈妈在一边说话。

　　“晚明，这几年你一直在外地，许多事情我也无从过问。”她把粉条夹起来，又说：“但有一件事，妈妈一直很操心。”

　　听到这句，何见明大概知道妈妈要和她说什么话题。

　　“你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何见明吃着粉条，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爸爸去世得早。我一个人把你从小拉扯到大，妈妈一直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依靠。”

　　“妈，我现在一个人也很好。”

　　“你还年轻。”妈妈顿了顿，把手上的筷子放置在碗上：“这些年我们母女俩怎么过的你也清楚，你也应该知道找到一个能够依靠下半生的男人有多重要。”

　　“妈。我已经能赚钱了，甚至能养得起这个家。这个家并不需要男人。”何见明还是想和妈妈讲讲理。不过何妈妈并不太能听得进去，听见何见明的话摇了摇头。

　　她一脸担忧地说：“你爸去世那几年里，都是你叔叔在照顾我们。”

　　一提到叔叔，何见明搅了搅碗里的粉条。

　　“因他是你爸爸的兄弟，又对我们母女俩有照顾。”何妈妈的表情又严肃又担忧：“有些事情我虽然知道，但也不好说破。”

　　何见明听着妈妈语气里那一丝愧疚，唤醒了她深处某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有人照顾你，妈妈才能放心，叔叔才能放心。”何见明听着那声加重了的“叔叔才能放心。”面上像蒙了一层灰。

　　“妈……我不。”

　　“何总监不需要找什么合适的男人照顾她。”身后一道声音，把正在说话的母女俩都吓得一怔。

　　许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头发还没扎起来，脸上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眼睛却很有神。她看着何妈妈，何妈妈也看着她。

　　“这个时代了，不婚女性多得多。何况是何总监这样条件的，她一个人在长济打拼，几年下来买了车买了房，阿姨你又何必让何总监再找个什么累赘。”

　　何见明看着她妈的脸色，听到许优说“不需要”，妈妈的脸色就不好看，再听见许优把男的说是累赘，脸上更是几乎压制不住的怒意。

　　“晚明，你带出来的好下属？”碍于许优是外人，不好和她直接发火，转而质问起何见明。

　　何见明回视妈妈，笑了笑：“公司需要这样的新力量。”

　　说完，何妈妈把碗搁置，站起来拿上东西出了家门。临走前还不忘说：“下次回来，我这个做妈妈的，就希望你能带个对象回来。”

　　许优不在意妈妈说的话里有话，反正下次也不可能再来这儿了。

　　“你把我妈气跑了。”何见明坐在座位上。

　　许优站在原位，这会外面天晴了，阳台的光穿过玻璃门照亮了屋子，她问：“那怎么办？”

　　何见明缓缓转过身，许优站着看她低垂着的睫毛，睫毛又慢慢地抬起，这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带着些笑意说：“按她说的那样，下次带个对象回来见她。”

　　她觉得自己没睡醒，听到何见明说“对象”字眼，总觉得在暗示自己。她又摇了摇头，问：“还有粉条汤吗？”

　　“还有，在锅里。我帮你盛一碗？”

　　许优自己走进厨房，厨房里还漫着粉条汤的香气，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定海的粉条汤，心底微微有些期待，打开锅盖看到那锅依旧温热的粉条汤，她蓦地有些感动。

　　上一次吃粉条汤是什么时候？

　　大四和陈茸找了家粉条汤吃，说是在告别定海前再吃一次粉条汤。结果那家粉条汤很难吃，很难吃。印象里最好吃的还是田阿姨做的粉条汤，汤色干净、味道鲜美。

　　不知道眼前这份粉条汤味道怎么样。

　　许优盛好坐到何见明身边，家里这会又只有她们二人。粉条汤上腾的热气，让这一幕有些不真实的美好。她夹起粉条，微微吹了吹，吃进嘴巴里。

　　“味道还好吗？”何见明问。

　　许优没有回她，只顾着吃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