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青是草色新

45、旧友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馆人还不少。不过奕奕姐的店定位是社区店，店里这会的客人大多都是周边的邻居。

　　四五点的光线最柔和，餐具在阳光下泛着光，这个点，眼前的事物都带着点朦胧辉光。

　　一家咖啡馆最美好的时刻就在当下。

　　除了，店里小孩的哭声。

　　“哇哇哇……”一位妈妈抱着她的孩子，她似乎是位新手妈妈，怎么哄小孩都不见好，店里不少客人都往她的方向看过去，她忙着哄小孩，没怎么注意到周边人的视线。

　　一只米老鼠娃娃出现在小孩的眼前，它晃动了两下，小孩的哭声渐止。

　　是奕奕姐，她拿了店里柜子上那只娃娃。孩子的妈妈终于点好了想要的东西，找到一处角落坐下。许优点好单到一边的水槽继续擦杯子了，这两天许优只做些简单的饮料，帮着萃取浓缩液，其他的饮品，更多还是奕奕姐在忙。

　　那位妈妈坐在角落逗着她的孩子，许优边擦边看着她的动作。孩子哭时，她本能地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实在止不住哭泣时，她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孩子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妈妈真是很不容易。”奕奕姐站在咖啡机前，许优听到她说：“从出生到长大，妈妈几乎没有轻松的时候。”

　　许优点点头，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她专注地擦着手上的杯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的另一半呢。”

　　奕奕姐倒入浓缩液，说：“在工作。她之前也经常一个人来店里。”

　　“帮我拿块蛋糕好吗，你刚刚点的那单。”奕奕姐的饮料已经准备好了，还差一块蛋糕，许优拿了个新的盘子去冰柜里取蛋糕。

　　“这单你送下吧。”许优把蛋糕放上托盘，小心地端过，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餐盘放置在木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闷闷的响声。孩子似乎睡着了，妈妈正看着孩子的睡颜。

　　“你好，请慢用。”许优扫了一眼她们。这位妈妈的眼下淤青很重，看到许优过来抬头说了声：“抱歉。”

　　“刚才在店里发出了那么大的噪音。”

　　许优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吧台。

　　“小孩子真是好可爱。”奕奕姐这会靠在柜子边，这会单子都做完了，她们闲下来喘口气。

　　许优并不认同，但她也不想自找没趣。人家说可爱，她心里觉得如何，并不重要，因此她没接话茬。

　　“奕奕姐，你结婚了吗？”

　　奕奕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回答说没有。又说：“我并不想那么早结婚。”奕奕姐看起来年龄也就比许优稍微大三四岁的样子。长济这边的女性很多都是晚婚，这两年大有不婚的势头。

　　“小优，你是哪里人？”

　　许优想了下，说：“我是定海人。”

　　“定海那边的海景很美丽。”奕奕姐目视前方，显然是在想定海的风景，她转头又问许优：“怎么想到来长济？”

　　“长济发展好。”

　　“你一个人来吗？”

　　许优回答得慢了些：“不是。”

　　大四那年，毕业时，周边都是这届毕业生摆的小摊子，多数是离开校园后带不走的物件。许优和陈茸最后逛了一遍校园，两个人走在树荫下的石板路上。

　　“四年居然这么快。”陈茸看着周边的树叶，忍不住发出感叹：“这些树木风景也没有什么变化啊。”

　　沿着石板路往里面走，鹅卵石铺出小跑道来，鹅卵石的两边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些长椅。两个人走到长椅边坐下。

　　“许优，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哪？”

　　许优说：“还没想好。”

　　陈茸看着远处的树干，这周边没人，就她们两个人，她开口，似有哽咽：“其实这话我不想问的。”

　　许优看着她，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舍。

　　问出这句话，就预示着分离不远了。

　　“你呢？”许优反问。

　　“我可能会去长济。”宿舍里的基本上都去了宁杨要不就是长济，很少有人待在定海。

　　“长济发展很好。”

　　许优和陈茸说完，陈茸控制不了情绪，她一下没忍住哭出来，边哭边说话，许优还是听清了：“许优，我真希望我们俩能做一辈子朋友，一辈子玩在一起。”

　　许优没说话，陈茸转过脸来，哭腔里带着些不满：“你呢？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许优很平静，她目视着前方的树林，大学四年，其实陈茸也知道许优是个什么性格。她又说：“我们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坐在旁边的人把视线转移到陈茸身上，陈茸被她盯着，一时间停住了哭泣。许优面对离别，好像总是这样，淡淡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也许你在那边很快会认识新的朋友。”良久，许优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成了她们在校园的最后一句，虽然后来俩人还是在VX上保持联系。

　　那时候陈茸听这话有些来气，回过神来，许优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她也许连这句话也不会说。

　　许优是在陈茸之后来的长济。

　　在定海的最后一天，她回了高中。那家饮料店居然还开着，也是，一拨人走了，总还有下一拨人涌入，这家店的位置这么好，应该能开很久。她看着那个玻璃窗，决定不在定海待了。

　　她决定去长济。

　　这个消息没有告诉陈茸，是陈茸和她打视频才知道的。

　　许优蓦地笑了，陈茸在电话里骂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个人是你的？”一边奕奕姐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的表情回到正常。

　　“一个朋友。”

　　咖啡馆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太阳渐渐西落，一道身影走进咖啡馆，吧台两个人齐刷刷看了过去，做好迎接客户的准备。许优靠着柜门，看向来人。

　　“奕奕姐，我来吧。”许优先一步走向收银柜，来人脸上有些惊讶，似乎就要发出“你怎么在这里”的疑问。许优在她问出来之前发话：“哈喽，看下菜单，需要点什么呢？”

　　陈茸好不容易压住自己的疑问，看向收银柜前那张菜单，有些心虚地说：“我想要一杯百香苏打，一块草莓蛋糕。”

　　许优按下了几个餐品打单。

　　“请先入座，稍后会送到您的餐桌上。”

　　陈茸有些呆愣，反应过来之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在窗边坐下，这会已经不晒了，她坐在一侧偷偷地往吧台瞄。许优对着单子，不知道在和一边的女生说什么。

　　她看着许优站在吧台前，手边一堆材料，她想起刚才忘记和她说去冰了。她这会好像已经做下去了，正在对着吧台上的一个杯子倒入气泡水，拿着搅拌棒慢慢搅拌。她没敢一直看着吧台，生怕许优发现她的目光。等到再一看，许优已经端着托盘朝她走来了。

　　许优和这家咖啡馆的氛围还挺适配的。

　　“你好，请慢用。”她听见许优平静地对她说话，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客户来对待。上完餐之后，许优的背影离去。

　　陈茸有很多想说的话，在见到许优之后又难以开口了。

　　比如，许优怎么在这里。

　　她不好开口，但又不舍得离去。在把饮料一口一口喝完，蛋糕一块一块吃掉之后，已经是晚上19:00多。这会店里人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起来，她在座位上看着许优忙前忙后，像个真正的咖啡师一样做着服务。

　　她还是不肯放弃今天这个机会，又多点了一杯饮料。不同的是，这次许优在水槽前洗杯子，由另一个女生给她点单。

　　店里的客人又走一拨，只剩下两桌，其中一桌是陈茸。

　　“小优，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就可以了。”奕奕姐走到许优身边，准备结果水槽里那一半还没洗完的杯子。

　　许优没让奕奕姐接手，对她说：“我把这些杯子洗完吧。”

　　陈茸偷瞄好几回，终于看到许优从吧台里出来，向另一个女生道别。经过她身边，却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地走出了咖啡馆，陈茸当即站起身往外走去，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她往外看，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了许优的身影，她站在原地，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下次找个机会见她了。

　　“喂。”她正要离去，身后有道声音叫住了她，她一愣，脚步一停。

　　“你不是在等我吗？”不满于陈茸的不回答，身后之人又问。

　　这会陈茸才转过身，她看着站在咖啡馆左侧的许优，倚靠在墙边，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优。”陈茸叫出声。

　　“嗯？”许优发出疑问，眼神也是。

　　两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缄默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你还好？”许优试探性地问，陈茸进店里的时候，除了见到她的惊讶，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她想要是因为孟连，她说什么也要让他们两个分开。

　　“我挺好的。”陈茸回复，很快地接上话题：“你看上去，比较不好……”昨晚酒馆的事情陈茸还记着，今天细看，发现许优身上有几处挂彩，再看到许优这样了还在咖啡馆工作，她不免乱想，又是一阵心酸。

　　“工作时受了点伤，公司放了我三天假期。”

　　“啊？什么工作伤成这样？！”

　　“已经没事了，都是皮外伤。”

　　车经过她们面前，两个人站着等待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