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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疑虑(一) ...

  •   裴念再醒来时已是次日临近正午。

      揉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坐到铜镜前,心里不免感激长老们体恤此次捉鬼辛苦,免去了她这几日的早课。

      她仔细束起发丝,又理了理额前碎发,对镜中模样满意了,才伸着懒腰推门而出。

      阳光和煦,山间的空气清新且令人心旷神怡,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四周一片静谧。

      裴念最先去了夜巧灵的住处。

      还未抬手叩门,就见那扇木门轻轻开启。夜巧灵站在门内,今日的她没有束起麻花辫,青丝全散,神情柔和。

      “巧灵是要出去吗?”裴念疑惑道。

      夜巧灵温婉一笑,摇头轻语:“不,是蜘蛛。它感知到有人来了,我猜是你,便来迎你。”

      裴念虽有些意外,却转念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她随着夜巧灵走进屋内,少女的伤势尚未痊愈,依旧不能大幅度活动。

      这是裴念第一次踏入夜巧灵的住处。

      少女的居所采光极好,门框上垂着几串竹编帘子,细密的竹条在光照下透出暖黄色的光泽。

      推门而入时,微风轻拂帘动,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临窗而设的那张桌案,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坐在案前,抬眼便能望见窗外的远山叠翠。

      “这些是什么?”裴念放下食篮,好奇地走到桌边,询问正在沏茶的夜巧灵。

      夜巧灵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将刚沏好的茶盏端到裴念面前,轻描淡写道:“毒药。”

      裴念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将刚才碰乱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摆回原处。

      夜巧灵见她神色谨慎,又温声解释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怕你不小心沾染到,这些瓶罐中有些毒性颇烈。”

      裴念好奇道:“你私下也常研究这些吗?”想起与她初遇便是在丹药房。

      夜巧灵先是摇头,继而微微颔首:“算是吧。不过是自幼养成的习惯,我向来喜欢钻研这些。”

      裴念点头表示理解,目光却被一只奇特的瓶子吸引,里面盛着猩红色的液体。

      “这是....”她忍不住伸手欲碰,却在半空停住,转头询问道:“什么?”

      夜巧灵闻言,唇边笑意忽然染上几分深意。她并未打算隐瞒,依旧温声解释道:“是我的血。”

      裴念顿时面露诧异。

      少女却已转眸望向窗外,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她虽不打算掩饰,却也没有要向裴念解释更多的意思。

      未等裴念再问,夜巧灵已轻牵她的衣袖将人引至桌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说起些制药调香的闲话。

      毒药与血。

      裴念虽未追问,心中却不由浮现出许多往日未曾留意的细节。

      莫非是要提取血液,研究毒药对人体产生的影响?

      她大胆猜测。

      这般钻研,着实细致入微,裴念在心中暗自赞叹。

      从夜巧灵处离开后,裴念信步来到了裴逸的住处。

      透过墙上的扇形瓦片花窗,隐约可见屋内一道清瘦的身影。

      凑近了看,只见一幅刚写好的大字正悬在窗外迎风微动,墨迹淋漓的静水深流四字在风中轻展。

      这字不错,她暗道。

      裴念的到来并未打扰到裴逸。

      少年半束发丝,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挺拔的背影。听得脚步声,他默然回首,眸光依旧温润如水。

      “哥哥是在下棋?”裴念走近了才看清裴逸的举动,不由微讶,“一个人下?”

      少年面前的围棋盘上局势错综复杂,黑白双子纠缠厮杀,竟是一局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棋局。

      裴逸手执黑子,轻轻颔首:“与自我对弈,是修行的一种。”说着,将洗净的苹果递与裴念。

      裴念瞥见他被衣袖妥善遮掩的手腕。

      忽然心念一动,蹲身凑近裴逸道:“哥哥,我陪你下一局吧。”语气间满是跃跃欲试。

      裴逸无奈一笑,点头应允,正要收拾棋盘,却被少女拦下。

      “我们就接着这局继续下,”裴念眨眨眼,带着几分俏皮,“不过我要在哥哥这边,执黑子。”

      裴逸轻叹一声无奈道:“好,都依你。”说着便起身移至对面,从容落座。

      兄妹二人相对而坐,棋盘上未尽的战局静静铺展。

      裴逸这番与自己对弈的说辞,裴念面上虽是信了。

      心中却另有一番猜测:在她到来之前,与裴逸对弈的或许并非他自己,或许是那个蛰伏在他臂间的黑影。

      这段时间过去,说不定它早已突破了只能在月下现形的限制?

      疑云重重。眼前这局棋厮杀得异常激烈,黑白二子如双剑交锋,招招凌厉,毫不容情,全然不似一人之手所出。

      “哥哥。”裴念借着落子的时机忽然抬眸,“你会对我说谎吗?”

      “会。”裴逸眉峰未动,答得干脆利落,白子随之落下。

      这般坦诚,反倒出乎裴念的预料。

      “哦?”她挑眉,黑子悬在半空。

      “任何人都会有不愿言说之事。”裴逸语气沉静,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但念念,我绝不会害你,这是很多年前,我们就约定好的。”

      不信。

      棋局对裴念极为不利。

      她随意地坐着,将黑子在手心抛玩。

      即便换了位置,裴逸下棋依旧从容不迫,步步为营。

      裴念心知再走下去必输无疑,抬头道:“好吧好吧,哥哥有小秘密,我尊重就是。”

      裴逸抬眼望来,眸中带着歉意,随即却蹙眉道:“念念,不许偷偷悔棋!”话音未落,他并未低头,只凭余光便精准地轻拍向裴念正要作乱的手。

      “哇!我偏要悔!”裴念惊呼着缩回手。

      裴念这般耍赖的举动,倒让裴逸想起之前在平汝镇的事。

      他忽然抬眸问道:“说起来,念念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叶子牌?”

      “哎呀!”裴念立刻站起身,顺手捞起那个苹果,“突然想起还得去宁辰清那儿一趟,先走了啊哥哥!这字真不错啊!”

      语毕,临走顺带夸了一嘴,她趁着裴逸还未开口,赶忙将带来的药和食物放在案上,头也不回地匆匆溜走了。

      宁辰清今日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雷诀带来的后果让他的身体超出负荷,这钻心的疼痛不过是代价之一。

      少年仰面躺在床上,以手背遮挡住眼眸,顺带阻隔了从外透进的日光,只留耳朵捕捉着鸟鸣,试图分散注意。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聒噪的呼喊:“宁辰清!我又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啃苹果的清脆嘎吱声。

      宁辰清皱起眉头,满脸不悦地望去,只见那扰人清静的罪魁祸首正巧站在门口,身影恰好挡住了刺目的光线。

      “没想到啊~照顾你这差事还真是沾上手就甩不脱了。”裴念一边说着,一边将丹药放在桌上,自来熟地往桌边椅上一坐,翘起了腿。

      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在裴念对面坐下,接过丹药时眼尾微微一瞟,“又是你。”

      宁辰清轻啧一声,嗓音还带着点刚醒的低哑:“怎么不去叨扰旁人?我这里可不需要你。”

      “好了好了,知道您不待见。”裴念难得没跟他顶嘴,只单手支着下巴,眨眨眼道,“我这不是遵循长幼有序、轻重缓急嘛,自然是都探望过一遍,最后才轮到你这最难搞的呀。”

      闻言宁辰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语带讥诮:“哦?原来我竟是排在最后?那更不必劳您大驾了。等你慢悠悠送饭上门的工夫,够我自行解决吃食问题了。”

      “哎哟,这还不是为了把时间多留给你些么?”

      裴念想了想岌岌可危的好感度,立刻换上一副贴心至极的表情,“你伤得最重,我自然该多费些心思。之前你眼睛不舒服的时候,我不也天天任劳任怨给你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嘛?瞧,这次我还特意带了新出的话本,保证安安静静,绝不吵着你,还随叫随到,贴心吧?”

      她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几册话本,献宝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用不着。”宁辰清看都没看那些话本,照旧冷声拒绝,“东西放下,人回去便是。”

      “偏不!”

      裴念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起身,几步走到一旁的软榻边,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还扯过一个小毯子盖住自己,有几分耍赖的委屈道;“夜巧灵和我哥都各有各的事要忙,我一个人多无聊。练功场我也不愿去,就你这儿最清静,勉强能容我待着。”

      “我也不容。”

      宁辰清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但话虽如此,他到底没再出声赶人,只是别过脸,不再看她。

      此刻他正难受得紧,也懒得费力将她撵出去,只默然躺回床上阖目休息。

      裴念倒不吵闹,安安静静翻起话本来。

      但宁辰清也不是白让裴念留下的。

      待头疼渐消,他闭着那双好看的眼眸,不咸不淡地问道:“说起来,你是怎么想到要随身准备糯米的?”

      他顿了顿,倏然睁眼,目光清凌凌地扫过来,“该不会是早就盘算着什么,或者,另有什么别的目的吧?”
      因隔着些距离,语调叫人辨不分明,但从少年倚靠床榻的角度,却能清晰地将少女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裴念预想过对方或许会这么发问。

      她并未立刻回应,注意力甚至都未曾从话本上移开,只是缓缓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捉鬼术实在是差得很。不像你们有独自应对的能力,我要是不未雨绸缪、多做些准备,早就被鬼魅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宁辰清听了这番解释,一时没有作声,依旧盯着她。

      说实话,裴念心里对这番说辞并没十足把握。

      抛开系统所言宁辰清是话本男主这点不提,单就他本人而言,也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这一点她早已深有体会。
      但转念一想,即便对方觉得蹊跷,横竖没有实证,终究还是会觉得她的解释合乎情理。
      随后,便听宁辰清淡淡道:“这样啊.....”

      少年嘁了一声。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不过,下次再想偷偷准备什么,或是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记得谨慎点。这回是我恰好发现了糯米。若是换成个粗心大意的,或是那糯米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那就麻烦了。”

      这话说得平静,但字字都像敲在裴念心上。

      裴念见系统没有跳出来煞风景,暗自松了口气,心思一转,索性把憋了许久的话直截了当地抛了出来,“宁辰清,你以后能不能少用点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捉鬼术?捉个鬼而已,又不是拼命,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裴念是真怕,怕他路子太野,没等走到最后,就先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不成想,宁辰清闻言,非但没领情,眉头反而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直白的关切给烫到了,又或者,是压根不习惯有人用这种语气关心他的死活。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裴念的目光,侧过脸,声音压得低低的,“.....知道了。”

      裴念瞪着他的后脑勺,低声自语道:“好心被当驴肝肺。”

      然而,裴念在那日被宁辰清赶出去之后,又过了几日,待其伤势稍有好转,便在练功场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剑招尽显萧杀之气,他本就生得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容貌,练剑时更是意气风发。

      若说先前宁辰清眼疾时,不乏奚落之声,如今他们解决红煞之事传开,重返练功场习剑,倒是引来不少赞叹。

      不少弟子纷纷上前搭话,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宁辰清虽不喜被人叨扰,却仍维持着基本礼数,对每一句问话都予以回应。

      裴念立在远处的小坡上,树丛恰好掩去了她的身影。

      她抱臂望着那俊逸的少年,风吹过时,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眼眸在宁辰清的面容与剑招间流转,将他与旁人交谈的情形尽收眼底。

      心中不由暗骂:“装模作样,坏脸色全给了我,扣好感时倒也从不手软。”

      她嘁了一声,转身离去。

      宁辰清似有所察觉,蓦地抬首望向她方才伫立之处,只见树影摇曳,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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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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