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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云南的夏季,风里总裹着股甜丝丝的玫瑰香。

      江平仕那个捣蛋鬼今早就被接回家了,说是昨晚做噩梦吓到了,不想在这里了,就闹着要回家。

      今天一大早就被三伯伯送走了。

      江止闲坐在榕树底下的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浅灰色棉麻裤的纹路,那是他回来之前特意选好的款式,布料软和舒服,又耐脏,适合在村里干活的时候穿。

      他刚把最后一只青瓷碗放进碗柜,袖口还挽在小臂上,露出一段清瘦却结实的手腕。

      身旁的梁严清比他坐得直些,深蓝色的修身针织衫衬得他肩背宽阔,腰线利落。

      他刚从城里那家玫瑰鲜花收购公司辞职,行李箱还放在余森家里,此刻手指间夹着一片刚从院角摘的玫瑰花瓣,无意识地捻着,眼神落在院门口的石板路上,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想心事。

      他生得周正,眉骨高,眼尾微垂时带着点温和的弧度,只是此刻唇线抿得紧,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压平了,显然藏着事。

      “风里的花香好像淡了点。”

      江止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被晚风裹着似的。

      他其实是注意到梁严清坐了半小时没说话,才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梁严清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头上。

      江止闲总是这样,自己有委屈从不肯说,却总想着照顾别人的情绪,这些年一定都没有变。

      “可能是这几天下雨,花瓣的香气散得快。”

      梁严清笑了笑,把手里的花瓣丢进旁边的竹筐里

      “刚才你炒的腊肉真好吃,比城里餐馆做的香。”

      江止闲耳尖微微发烫,低下头,手指蜷了蜷

      “你要是喜欢,明天再给你做。”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摩托车的响声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

      江止闲和梁严清同时站起来,就看见江运升推开门走进来。

      江伯母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布袋子,脸色不太好,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拉着,眼角的皱纹都比平时深了些。

      江运升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额头上渗着汗,头发都湿了贴在头皮上。

      他看见两个小辈,原本凝重的脸色缓和了点,把自行车靠在墙根,声音有些沙哑

      “饭做好了?”

      “做好了,刚热过,三伯伯你和三伯母洗洗手就吃。”

      江止闲迎上去,接过江伯母手里的布袋子,里面是刚买的盐和酱油,他指尖碰到布袋子,感觉有点凉。

      江伯母肯定是一路攥着,手都冰了。

      他心里猜着,大概是早上卖玫瑰出了问题,把布袋子放进厨房,又端了盆温水出来

      “三伯伯,您擦擦汗。”

      江伯母走进厨房,看着锅里温着的菜,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是把碗筷又摆了一遍。

      梁严清站在旁边,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在那家公司待了两年,知道今年公司为了压成本,故意把收购价压到了往年的一半,还找了各种理由挑玫瑰的毛病,好多花农的玫瑰都卖不上价。

      他刚辞职就是因为看不惯公司的做法,可现在看着江伯母的样子,却没敢把实话说出来,怕江伯伯江伯母更上火,也怕江止闲担心。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还有偶尔小侄子的说话声。

      江止闲给江伯伯夹了块腊肉,又给三伯母盛了碗番茄蛋汤,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他看着江伯伯扒拉着米饭,眉头一直没松开,心里已经有了数。

      三伯母昨天偷偷跟他说,今年玫瑰收购价低得离谱,好多人家都愁坏了。

      他知道梁严清在那家公司上班,这几天梁严清没怎么笑,他也猜到大概是公司出了问题,只是没敢问,怕戳到梁严清的难处。

      “小严,城里的公司最近忙不忙?”

      江运升忽然开口,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梁严清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江运升,语气平稳

      “还行,就是最近有点事,我先回来待几天。”

      他没说辞职的事,怕江伯伯多想。

      江止闲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很快低下头,把碗里的饭扒了一口。

      他知道梁严清没说实话,但没戳破,只是心里有点疼,觉得梁严清大概是受了委屈。

      吃完饭,江止闲抢着洗碗,梁严清要帮忙,他却摇了摇头

      “你坐着歇会儿,我很快就好。”

      厨房的窗户对着院子,江止闲一边洗碗,一边看着院子里的江伯伯。

      江运升坐在石凳上,拿出烟筒,装了烟丝,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烟雾慢悠悠地升起来,裹着他凝重的脸。

      梁严清走到江运升旁边,拉了把小凳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江运升

      “伯伯,抽这个试试。”

      江运升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叹了口气

      “今天去卖玫瑰,收购价比去年低了一半还多,说我们的玫瑰品相不好,可明明跟去年一样的……”

      他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眼里满是无奈。

      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家里还要带孩子。

      家里种了很多玫瑰,还指望着靠种玫瑰过活,也给江远浔攒些上学的学费还有将来有用处的地方。

      梁严清心里沉了沉,他知道是公司故意压价,却没敢说,只是拍了拍江运升的肩膀

      “总会有办法的。”

      他陪着江运升抽完了一根烟,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烟筒的咕噜声。

      江止闲洗完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手指攥着围裙的边角。

      他都听见了。

      心里莫名闷闷的。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雾气还没散,绕着村外的玫瑰花棚,像一层薄纱。

      江止闲穿着件白色的短袖T恤,外面套了件浅卡其色的薄外套,手里拎着两个包子,走到梁严清的房门口

      “该走了,去镇上。”

      梁严清打开门,穿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刚洗过,还带着点湿意,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等你呢,刚泡的豆浆,你喝。”

      他把保温杯递给江止闲,指尖碰到江止闲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江止闲接过保温杯,指尖有点烫,心里却暖暖的,他低头喝了一口,甜丝丝的。

      两人骑着三轮车沿着村路往镇上走,路边的玫瑰花棚里一片粉红,雾气里的花香更浓了。

      “三伯母昨天跟我说,收购价的事了。”

      江止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梁严清顿了一下,转头看他

      “你知道了?”

      “嗯。”

      江止闲点点头,看着前面的路

      “你是不是……在公司受委屈了?”

      他没直接问辞职的事,怕梁严清不舒服。

      梁严清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江止闲的头,动作很轻

      “没事,就是觉得那家公司做法不地道,不想干了。以后我想在村里做点事,比如帮着大家找更好的收购渠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亮,带着点笃定。

      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之前没下定决心,现在辞职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你看好前面的路,我可不想一会儿睡沟里”

      江止闲知道梁严清有商业头脑,要是梁严清能帮村里,大家的玫瑰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到了镇上,集市已经热闹起来了,卖菜的、卖水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梁严清要给刚简单收拾过的小洋楼买家具,拉着江止闲一家家逛。

      他选家具的时候很细心,选沙发要选软和的,说江止闲偶尔来坐也舒服。

      选桌子要选实木的,耐磕碰。

      江止闲话不多,却总在关键时候提建议

      “这个衣柜可以选推拉门的,省空间。”

      “这个床垫软硬度刚好,睡起来不腰疼。”

      梁严清都听他的,每次选好,都问他

      “你觉得怎么样?”

      江止闲点头,他就付钱。

      两人逛到二手市场的时候,江止闲在一个摊位前停住了。

      摊位上摆着个陶瓷黄玫瑰摆件,花瓣雕得很精致,阳光照在上面,像是真的一样有光泽。

      他看了好一会儿,手指都快碰到摆件了,又缩了回来,转身想走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下次再来带回去吧,再等等。

      梁严清注意到他的眼神,心里记着,等江止闲往前走了几步,他快步回到摊位前,把那个陶瓷黄玫瑰买了下来,塞进随身的包里,没让江止闲看见。

      从早上逛到傍晚,两人买了满满一三轮车的家具,是跟江运升借的大红色帝豪三轮车,车身擦得锃亮,在夕阳下特别惹眼。

      梁严清骑车,江止闲坐在旁边,手里抱着个小凳子,怕路上颠掉。

      “冷不冷?”

      梁严清问,把车速放慢了点。

      “不冷。”

      江止闲小声说。

      摩托车的轰鸣声和耳边呼啸的风声盖住了江止闲的声音。

      回到村里,两人先把家具拉到梁严清买下的小洋楼,然后去江运升家吃饭。

      江远浔早就等着了,看见江止闲就跑过来,抱着他的腿

      “小江表哥,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江远浔穿着件黄色的小T恤,圆圆的脸,眼睛跟江止闲很像,都是大大的,透着机灵。

      “吃完饭带你去。”

      江止闲弯腰抱起江远浔,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眼里满是笑意。

      梁严清看着他们,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温馨。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小洋楼打扫。

      小洋楼是两层的旧楼,之前没人住,落了层厚厚的灰。

      前两天江止闲和梁严清刚收拾过屋外,屋内只是把旧东西搬出去,还有用的就给陈旭桉寄了过去,没用的家具大多被砍成了柴火堆在院子里,没准那天就用上了。

      屋子里还没有仔细打扫过。

      梁严清拿出抹布,想自己打扫

      “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太晚了。”

      “我帮你。”

      江止闲把江远浔放下来,拿起扫帚

      “人多快。”

      江远浔也跟着点头,拿起个小抹布,踮着脚擦桌子

      “梁叔叔,我也帮忙,我能擦干净。”

      梁严清没再拒绝,心里暖暖的。

      三人分工合作,江止闲扫地、擦窗户,梁严清擦家具、摆东西,江远浔帮忙递抹布、倒垃圾。

      江止闲擦窗户的时候,够不到上面,梁严清走过去,从后面扶住他的腰,温暖有力的手掌贴着他的腰,把他举高了点

      “小心点,别摔了。”

      江止闲的腰一下子僵了,能感觉到梁严清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过来,他赶紧擦完窗户,下来的时候差点踩空,梁严清眼疾手快扶住他

      “慢点。”

      等把一楼收拾干净,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

      村子的夜里很静,只有虫鸣声,小洋楼里的灯是旧的,光线很暗,照在干净的地板上,却透着温馨。

      梁严清送他们回去,江止闲走到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的挂锁和钥匙,递给梁严清

      “这是我今天赶集的时候配的,锁上安全一点。”

      钥匙和锁都是银色的,钥匙还搭配了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个小小的玫瑰挂件,是他特意选的。

      搭配起来好看一点。

      梁严清接过钥匙,指尖碰到江止闲的手指,心里一暖

      “谢谢你。”

      梁严清把江止闲送到江运升家门外,他看着江止闲抱着江远浔的背影,在夜色里慢慢走远,才转身回了小洋楼。

      回到家,梁严清看着焕然一新的一楼,沙发摆得整整齐齐,桌子擦得锃亮,窗户上没有一点灰尘。

      今天扫了住几天,再过些日子陈旭桉帮忙找的装修队就要来了。

      他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那个陶瓷黄玫瑰摆件,放在桌子上。

      还没送,现在还不是时候。

      外面村子的灯光星星点点,屋里的灯却很暗。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玫瑰的香气,梁严清看着陶瓷黄玫瑰。

      “明天得换个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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