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日行一丧》小禾喵

9、露馅

　　楚灵犀揍完袁洛骁，回到三楼雅间，两人一前一后入内。
　　袁寰正准备出去找她，见人回来松一口气。
　　赵嫣然笑着招手道：“要上菜了，五妹妹快过来。”
　　“二嫂喊我名字就好。”楚灵犀乖乖过去落座。

　　“直接叫你灵犀吗？”赵嫣然迟疑。
　　“嗯。”她习惯身边人叫名字，整天妹妹妹听得头疼。
　　也不是什么大事，袁寰和赵嫣然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传唤了小二开始上菜。

　　后边慢吞吞挪回来的袁洛骁，果然是敢怒不敢言。
　　一来是他理亏，害得楚灵犀从楼梯上摔下，幸而有绥王搭把手才没受伤。
　　可此事竟然被殿下给撞见了，兴许已经损了伯府的形象，倘若六姐姐知道定会气恼……
　　二来，他自诩小男子汉，结果被姑娘家给揍了，还要去跟兄长告状吗？
　　未免也太丢脸了！

　　袁洛骁闭上嘴巴，楚灵犀就更不可能主动提及楼梯口的事。
　　于是小小插曲，就在二人的缄默中掩盖了过去。

　　菜肴美味，袁泠梧心不在焉的吃完，才鼓起勇气去拜见绥王殿下。
　　无缘无故去找他显得有些不矜持，但是她怕殿下没能记住她……毕竟只在花宴上见过两次，话都说不上……

　　可惜袁泠梧过去时扑了个空，越无烬的雅间内已经没人了。
　　小姑娘不免有些失望，暗恼自己的犹豫，回程路上都不想说话了。

　　楚灵犀吃完饭没跟他们一起回去，回府之前要拐个道去看看婆婆。
　　这不是过分的要求，袁寰也不拦着，主动送她过去。

　　马车内，袁寰打着腹稿。
　　他在楼上看到那位探花郎对楚灵犀的态度了，一直忍着，这会儿四下无人才出言询问。
　　袁寰委婉开口：“寇长明青年才俊，家里是否为他定亲了？”
　　“不知道。”楚灵犀回视他，软糯的脸蛋并无神色波动。

　　袁寰不禁叹了口气，寇长明临走之前频频回头，怕是对她心有所属。
　　他作为兄长，妹妹刚认回来尚未热乎，自然不希望她太早出嫁。
　　可是，楚灵犀已经十六岁了，别家小娘子这个年岁皆已相看定亲，他也不能耽误了她……

　　袁寰想了想，道：“过几日如意公主要办一场马球赛，二哥带你去露个脸。”
　　娘那边兴许是不会领着五妹妹见人，那他得空时带她多走走便是。
　　总得让外人知晓，伯府有个五娘子。

　　楚灵犀不想去，不过如今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只能点头说好。
　　“我会配合的。”
　　袁寰知道她的心性，看似无礼，但不会主动去惹事，何况今日袁泠梧和袁洛骁两人言辞不敬，她都没放心上。
　　这怎么不算是好脾气，不把人惹急了根本懒得搭理你。

　　提及如意公主，袁寰少不得多说两句。
　　“这位是陛下的胞妹，太子殿下和绥王的亲姑姑。”
　　他道：“公主喜欢设宴饮酒，擅长音律，热情好客，对骑射也有所涉猎，尤其喜欢替人保媒。”

　　如意公主自己的孩子年岁尚小，她就给皇室宗亲拉媒说亲，如今轮到亲侄子，越发上心了。
　　她办的马球赛，自然会邀请许多名门贵女，青年才俊。

　　楚灵犀听着，发出浅浅的感慨：“这般场合，也就只有你敢让我去了。”
　　“……”袁寰艰难发声：“灵犀，多顾虑一下我们伯府吧。”
　　楚灵犀秀气的小眉头揪了起来，同样艰难点头：“我尽力而为。”

　　******

　　楚婆婆对于她三天两头的过来，已经习惯了。
　　楚灵犀进门时，她正在院子里忙活酿酒。
　　虽说答应袁寰不做这些，但她不需要拦着婆婆做，习惯忙碌的老人，一夕之间要像那些老夫人一样养尊处优，是待不住的。

　　楚婆婆倒不是完全闲不下来，她又不是什么天生劳碌命，当然不会给自己安排太多事情。
　　不过是当做打发时间罢了。

　　楚灵犀在院子里转悠一圈，问能不能弄一个秋千。
　　楚婆婆随她折腾，嘴里反而问起其他事：“前两日你戴着面具外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指的是楚灵犀去工部尚书府蹲守的那几天。
　　年纪大了，却依然敏锐。

　　楚灵犀把自己窝在竹椅上，道：“还请不要过多留意我的动向。”
　　“我看你是有事瞒着我。”楚婆婆洗了一盘樱桃端过来，“我说了，京城这地卧虎藏龙，与石泉村不一样，你不该戴面具外出。”
　　万一露馅了，这手本事，指不定招来的是人是鬼。

　　石泉村位置僻静，便是当南县的人见识也不太多，一般情况下无人会识破伪装。
　　再者当初楚灵犀容貌出众无人庇护，楚婆婆怕惹来觊觎，戴上面具外出反而便宜。
　　可京城不同，天子脚下治安好，光鲜亮丽之人随处可见，不至于看到貌美的就垂涎，她背后还有个伯府。
　　即便无甚权势，也能引起忌惮。

　　这种情况下，戴人皮面具反而有些冒险。
　　总有那么些能人异士，见识过这一手。

　　楚灵犀鼓了鼓粉润的腮帮子，她也不能一直瞒着婆婆。
　　“既然婆婆问了，那我告诉你一件事。”
　　便把发现罗焕这个人说给婆婆听，包括她目前仅有的情报。
　　作为尚书府的女婿，对岳父岳母很是孝顺，还疼爱妻子，妻子病弱不宜生养，他就无儿无女，也不纳妾。
　　目前在绥王府做幕僚，风评甚好。

　　楚婆婆听完，眉头就皱起来了，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竟敢贸然去查他？”
　　“没查呢，”楚灵犀直想叹气：“我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偷摸摸查过人。”
　　都有些无从下手了。
　　“你才吃多少盐，就敢说‘一生’？”楚婆婆两眼一瞪，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他辜负了小满，转头迎娶尚书府的千金了？”

　　楚灵犀缓缓一摇头：“不好说，我见不着工部尚书，他家千金更是不管事不见客。”
　　是那种病弱的大小姐，还真有可能被罗焕给哄住了。
　　尚书府只有一个独生女，因为体弱没有孩子，也就没有小辈与别家往来，即便是通过宴会什么的，估计也不好接近。

　　因为年龄差较大，罗焕三四十岁，老尚书辈分还要高，与他们结识然后旁敲侧击的机会很是渺茫。
　　楚灵犀没有贸然出面，怕弄巧成拙。
　　她有点自知之明，自己这张嘴，不是很适合与人套近乎。

　　“此事不急，我来想想办法。”楚婆婆道。
　　楚灵犀眨巴着眼睛看她：“婆婆就是太心软了，一把年纪还要操心。”
　　“我不操心，那不然你自己来？”楚婆婆根本放心不下，严肃道：“他既然认识小满，就一定见识过人皮面具，你不准去。”
　　这实在太危险了，倘若是对方把小满害成这样，估计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但凡知晓了丁点楚灵犀和小满的联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楚灵犀没答应：“若有危险，对婆婆而言也是一样。”
　　疯娘是婆婆捡回去的，给取名为小满，没人知道她的身世，只能从她癫狂的泪水中推测出她的不幸。
　　她的过往被掩盖，唯有接近罗焕，才能将它一点一点挖掘出来。

　　楚婆婆深知楚灵犀的性子，平日里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管，可当她知道躲不掉的时候，就会去做。
　　她一定会查罗焕，根本拦不住。
　　只能退让道：“你莫要独自行事，与我商量着来。”

　　楚灵犀乖乖点头。
　　楚婆婆又问起她和家里相处如何，“你的脾气，想来不会吃亏。”
　　“他们很热衷与我交流。”楚灵犀回道。
　　“行，”楚婆婆放心了，开始赶人：“没事就回吧。”

　　******

　　楚灵犀闲了两天，就学会阳奉阴违。
　　也不跟婆婆商量，戴上面具到绥王府外头溜达两圈。
　　王府气派，街道宽阔，周围皆是高门大户，非富即贵。
　　楚灵犀跟在货郎后头，并不打眼。

　　大宅子住着那么多仆役，时常会买些小东西小零嘴，货郎们的生意很好。
　　他们走街串巷，手中掌握的小道消息非常多。
　　楚灵犀却不敢拿银钱收买哪个。
　　正因为他们接触的人太多，指不定有什么亲友门道，为了表忠心卖个好，就将她供出来。
　　顶多是旁敲侧击，探听一二。

　　罗焕确实住在王府，他博文好学，闲时喜欢去九华书斋待着。
　　那是京城最大的书屋，许多文人学子流连忘返。
　　楚灵犀默默记下来，少不得要去这个书斋看一看。

　　她见好就收，已完成今日份努力，有点收获便打道回府。
　　却不知，这样小心翼翼的迂回，也没能逃过绥王府的眼睛。
　　或者说，她低估了看似无害的绥王府，暗中有哪些部署。

　　杨铖接到暗卫的消息后，神色略为凝重，立即将此事禀报给越无烬。
　　“殿下，府外来了一个探子，卫风说……是袁家五娘子。”

　　卫风武艺高强细致入微，过目不忘，谁在门口来回两三遍他都能记住。
　　楚灵犀不仅往返，还有一个原因：容貌修饰得再普通，一个人的身形也很难改变，除非经过专业的训练。
　　他出于谨慎跟上去瞧瞧，然后就发现了她兜兜转转卸下伪装一事。

　　越无烬缓缓掀起眼帘：“她手上有人皮面具？”
　　“是，”杨铖回道：“若非卫风见过罗先生做的面具，今日估计抓不住她。”
　　换张脸出来，谁能猜得到，饶是卫风都会失手。

　　杨铖立即往天乌的方向想：“使臣团遭遇山匪的消息尚未传达京城，难不成有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无缘无故，谁会到绥王府外头来探视？
　　巧合的是，这位五娘子是丢失多年寻回的，又有人皮面具，指不定是细作利用这个身份来京城谋事……

　　越无烬不认为天乌有这等本事，他修长的指节轻敲桌面，问道：“她会去马球赛？”
　　杨铖被问住了：“伯府受邀，不一定会带上她。”
　　“给她一个接近本王的机会。”
　　“属下派人去公主府说一声，给她单独下帖子？”杨铖提醒道：“公主可能会疑心殿下对五娘子感兴趣……”
　　毕竟以前从未有过……

　　“无妨。”
　　越无烬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