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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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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毅哥吗,我快到学校了......之前留了一把钥匙在宿管那儿,你跟怕怕要是等不及就先找宿管,开门进去休息下。”
“我马上回来。”
他说得认真——
对面只一声就挂断。
纪言看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又抬头睨向公交车顶上的显示屏。
等还差一站就到学校,车上人少些了他就给张柏柏回电话过去。
那边没人接。
他就给人发了条微信:
[纪言:怕怕,你们到了么?]
依旧没人回复。
纪言以为他是又拉肚子了,就没再往那边发消息。
新宿舍离东大门更近,纪言下车以后到门口扫了辆小黄车,顺着这条路骑回去。
结果刚到路口——
就看到宿舍楼底下站着几个穿警服的,学校保卫处的工作人员。
红色的警戒线拉得长长一条,旁边还站着院学生会的老师。
对方还是涂教授的助教。
发现纪言也住在这,立刻过来告诉他是有人在偷东西,刚才被人举报了。
就让他到楼上看看,宿舍有没有丢的。
纪言没想到自己搬过来第一天宿舍里就招小偷。
一愣。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他的宿舍就在二楼,结果还没等上去就听到张柏柏的吼声:
“我看你才是个疯子吧?!”
“你明明知道那群人就在里头乱翻乱拿,把好好的一个宿舍砸得稀巴烂,你就在外面眼睁睁地干看着?!”
“好,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不是这个宿舍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那你总可以跑楼下喊人吧?”
“喊完你再跑都行啊??在这站着算怎么回事!看笑话呢啊?!”
纪言这个时候已经冲到楼上。
站在楼梯口,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宿舍对面,靠墙站着的傅盛尧。
后者从表面看没受丝毫影响,被骂了一大串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要不是因为我,他桌上那些东西早就被人拿走了。”傅盛尧瞥一眼不远处刚刚跑上来的纪言:
“他应该感谢我。”
“我感谢你大爷的感谢!”张柏柏又要冲上去!
被站在旁边的邹毅一下拽回来。
双腿在空中胡乱一蹬,气得满脸通红,跟被砸的是他宿舍一样:“你他娘的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啊?!”
“你是我们学校的嘛,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张怕怕同志当年拼老命才考上的华江,倍儿自豪,对学校里的一切都带着滤镜。
邹毅先是在看傅盛尧,后来也在看纪言。
纪言原地站了会儿,刚走过来就被张柏柏扯着手。
“小言......你看看你这屋儿,都被嚯嚯成什么样了!”
纪言仍然看着傅盛尧。
“有人偷东西,我和毅哥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就报了警。”张柏柏继续说,“你赶紧进去看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说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傅盛尧:
“还有这个人,当时有人进你宿舍偷东西,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那帮人在里头又翻又摔的......”
“那事不关己的臭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人是他雇来的!”
“得亏我和毅哥来得及时,要不然那帮人就直接抱着你电脑跑了!”
提到电脑,纪言赶紧扭头看一眼自己的宿舍。
书被撕烂了,地上全是碎玻璃碴子,角落里,被他洗过抹布的塑料桶也倒在旁边,脏水撒了一地。
和他走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用“一片狼藉”形容都算轻的。
唯一的就是电脑没事。
纪言先是看着,就又扭头去看傅盛尧。
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
滞了几秒后走过去,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么?”
执着的语气和眼神,又像是随时准备接受各种任务的木偶小人。
对方提一下动一下,不会有任何反抗。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盛尧扫视他,和张柏柏。
最后把目光放在邹毅身上。
邹毅在接收到他视线的同时回视过去。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傅盛尧眯眯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垂下脸,贴着纪言的耳朵。
意有所指的语气带着讽刺,
“让你现在做什么你都愿意?”
“你受得了么?”
他这样很容易让人往深处想。
想起之前在医务室的时候傅盛尧也是这样,纪言登时一愣,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瞳孔微缩。
明显是不愿意的。
后者就收回目光:“做不到就不用在这里说了。”
瞥了眼已经稀巴烂的宿舍:“也不用觉得有多委屈,自己的东西随便什么人都能给出去,最后就是这个下场。”
纪言垂了下眼睛,没吭声。
傅盛尧也没再接着往下说。
只拿出手机,解锁,摁两下后又收起来。
等到屏幕里的光由亮到暗。
才转身。
从他的宿舍门口走了。
要是这里只有纪言一个人他肯定会去送送。
此时此刻,也只是抬脚往对方离开的方向一挪,一直盯着傅盛尧的背影,直到最前面的那个楼梯口。
完全追不到了才顿住。
几乎是在纪言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旁边一直骂骂咧咧的怕怕同志就没再出声。
等到傅盛尧走了,他才慢吞吞挪到纪言旁边,冲他:
“言儿,你俩这是,认识啊......?”
又问说:“是之前有什么过节么?”
问是这么问,但张柏柏也实在想不到这情况。
就纪言这性格,对谁都是能让就让,能避就避的,谁会跟他有矛盾呢。
纪言摇摇头,“没过节。”
说完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取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两包新鲜的草果,递给怕怕:
“这个,你拿回去用水泡着喝,喝个两次肚子就不疼了。”
“哎我没事没事,打完针就没什么事了。”
张柏柏看起来状态确实比之前好,说话口气都中气十足。
又要继续问他刚才那个人的事。
一直沉默的邹毅就开口:“行了,刚路上不是还说想上厕所么。”
“哦对对对,就是刚那个针打的,打得我身体里全是水。”
“憋死了都快。”
张柏柏说着也没跟人客气。
已经踮着脚,进去纪言的时候就跳着往里走,绕开地上的玻璃碴,和水,一直绕到最里边。
纪言看着他进厕所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抹布拖把。
一点点收拾起自己的床上床下。
“我帮你吧。”邹毅走到他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地上的几本书捡起来。
纪言接过这些东西以后往桌上一搁,道:“没关系,也没多少东西要弄的。”
“毅哥你先歇一会。”
邹毅从刚才一直在看他,欲言又止了一阵,还是开了口:
“小言。”
“你和傅盛尧,你们是很多年前就认识么。”
他眼里有些复杂。
纪言拖地的手顿一下。
邹毅就接着后面说:“我没有刻意打听过你们,但就是有次我去给实验室的老师送东西,碰见过他一次......”
“他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父亲吧......之前百年校庆的时候还在台上发过言。”
他说的这些纪言都没法接。
主要以他在傅家的这个情况,也确实没有立场。
他没有办法说傅盛尧是谁,也没办法详细解释他和傅盛尧的关系。
就一直沉默着,把倒在旁边的水桶扶起来。
搁之前邹毅不会继续问他。
但也许是刚刚才被人拒绝过,现在见人总是一副依依不舍,好像特别难过的模样,此刻就有些失控。
语气也比之前要重:
“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纪言说。
邹毅就又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呢?”
除了情绪上的,他看着纪言这样也有些失望:
“你是他养的小狗吗?”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他......这根本就不是你!”
“他什么都没办法给你,你总这样不就是送上门给他欺负?”
这句话挺伤人的。
纪言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朝对方看过去:
“因为是我先伤害的他。”
眼角低垂,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却有种决绝的偏执:
“所以他可以欺负我。”
一句话是把自己的自尊心踩到脚底下。
连带着也把本来就揣着一些私心,试图要把人叫醒的邹毅推开:
“你喜欢优秀的人,但我确实......真的和你想象当中的不一样。”
纪言说完这句就没再说了。
搬了个凳子让邹毅坐,自己继续打扫宿舍。
邹毅没坐。
就定定站在旁边。
最后看了纪言一眼就准备出去。
临走时也没跟纪言多说话,只是进去和张柏柏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在楼下等他。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张柏柏出来的时候,纪言已经快要收拾好了。
但收拾好归收拾好,张柏柏还是想让人跟他们一起回去住。
“别啊,你今晚就跟我们一块回去吧,你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纪言推辞说:
“况且我宿舍都退了,过两天学校还得安排新人住进去,现在回去太麻烦。”
张柏柏也知道这个理,劝了两次以后就没再劝了。
又扭扭捏捏地赖在这陪他说了几句话。
说让纪言等一段时间。
等他考上研了就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又吐槽了校医务室昂贵的医药费。
走的时候顺便帮纪言把垃圾带下去了。
他走以后——
纪言先给自己点了碗泡菜炒饭当夜宵。
吃完以后走到宿舍的窗户旁边,将一些下午全湿了以后,被他晒在窗台上的书一起都收进来。
除了书还有那封订婚的请柬。
请柬也湿透了,从中间到两边,表面几个难看的手指印。
纪言刚才把他拿到窗户上吹风,现在已经干了一些。
偏污的水渍干掉以后,露出了两张脸,体态优雅、风姿绰约,身着昂贵华丽的礼服,俨然一对恩爱璧人。
他们两个,一个是做地产实业的公司老董。
一个是在民安福利院里多年的钢琴老师。
原本地位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此刻却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
对方甚至还在傅盛尧妈妈的葬礼上弹过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