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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桃神(三) ...

  •   打发了王敬则,谢浮玉顶着两个豆大的黑眼圈进了房门,迫不及待换下这身奔丧的衣服,陷入温暖的床铺中去。

      王敬则乍一进门,陆含璋正闭眼假寐,抬眼瞧见这人进来,许是太过疲惫,他只点了点头,又继续闭目养神。

      房中放了两张床,王敬则压低声音道:“含璋,你回去睡会吧,这里我守着,他们若是醒了我再叫你。”

      陆含璋想了想,欣然点头,“劳烦师兄了。”

      说罢,起身让开。

      这里的隔音不大好,王敬则还能隐约听见清晨集市的叫卖声,混着牛羊此起彼伏的鸣叫。

      不同于夜里的静寂,小镇开始新一天的繁忙,街角卖面条的大爷撸起袖子,为客官呈上热气腾腾的汤面,包子铺的老板就着裹满面粉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后厨里端出新鲜出炉的热包子。

      大抵凡界普通百姓的生活,不过是茶米油盐酱醋茶。

      谢浮玉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完美地错过了员外家的午饭。

      他推辞了员外让厨房重做一桌饭的好意,去厢房看了看情况,那两人还没醒,于是转身去了街上。

      不知是哪家的羊杂汤,隔着围墙勾起了谢浮玉肚子里的馋虫。

      出了员外家的门,谢浮玉循着香味拐到巷子处,俗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要是做的好,再偏都会有馋鬼闻着味上门。

      这是家小店,店面不似临街的铺子大,但五脏俱全。

      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人,谢浮玉找了张桌子坐下,问道:“老板,你这有什么招牌的么?”

      老板从后厨探出头来,笑起来时,眼尾的褶皱愈发明显,“客官要不尝尝我这的臊子面,再配上碗羊杂汤,保准您吃了念念不忘。”

      “好,就依您的,一碗臊子面一碗羊杂汤。”谢浮玉爽快道,顺便从兜里掏了几枚钱币递给老板。

      这边老板还在备菜,谢浮玉忍不住打量起店里的装横。

      店面虽小,但干净整洁,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不远处还有个神龛,似是供着什么。

      谢浮玉皱了皱眉,上前探去,这座神龛面前供着香火,龛中立了个神像,这神像浑身白纱,脸上覆一面具,面具的表情似笑非笑,无喜无悲。

      他摸着下巴,从小进寺庙道观里,所见塑像或是慈眉善目,或是怒目威严。可眼前这神像带个面具,看不清面具下的神情,又或是这面具的表情便是神像的神情也未可知。

      “老板,我看你这神龛中的神像好生奇特,这是拜的哪路神仙啊?”谢浮玉提高了音量询问。

      老板把面和汤端来桌上,朝神龛走来,“小兄弟是外地人罢,这是吊门神。”

      “吊门神?”

      谢浮玉皱着眉,门神还要吊吗?这又是哪门子民俗?

      老板笑道:“这是吊门的吊门神,拜了吊门神,可保家宅平安,长命百岁呢!”

      “是么?”谢浮玉深深看了老板一眼,见老板深信不疑的样子,他忍了忍,终是没有说出来。

      好在老板的手艺挽救了谢浮玉暂时的感伤。

      “好吃!”谢浮玉将汤喝得一干二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老板你要不开连锁店吧?”

      “连锁店是啥?”老板问他,谢浮玉竖起食指,“就是你这个店,越开越多,然后让凡界所有人都能吃到你的手艺。”

      老板联想了一下,连连摇头摆手:“那不得忙死,我还是守着这小店算了。”

      从店里出来后,谢浮玉脸色沉了下来,午后的阳光晃得谢浮玉睁不开眼。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记忆里的高中夹杂了夏天的闷热,教室里遮太阳的窗帘,做不完的习题卷被风吹得哗哗响,他俯身捡起散落的试卷,风卷起窗帘,偷渡的那一抹骄阳恰好刺到他的眼睛。

      于是习惯性抬起手遮住那强光,可再放下手来时,熟悉的教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又热闹的街道。

      是了,他如梦初醒般想起来,他穿越了。

      兴许是这晃眼的阳光给了谢浮玉一些放松的机会,他竟然久违地怀念起他的家人了,连带着那只肥猫。

      说是家人,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谢浮玉是被一个道观捡到的。

      那时谢浮玉还太小,只是脖子上挂了个平安锁,上面刻了谢字,于是老道士打卦,为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末法时代的道士比起修法术,更注重修心。值殿的师兄常喜欢同他讲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等等若干,从天南扯到地北,最后往往以一句“福生无量天尊”收尾

      但谢浮玉不信这些,比起看师兄们搞科仪,他更喜欢和道观里的肥猫聊天。

      肥猫叫归藏,特别喜欢趴在某个地方,如同主人一般审视着道观的一草一木。师兄们说这猫有灵性,谢浮玉只觉得怎么能有猫那么肥。

      当然,也许这猫真能听懂人说话吧,否则怎么会在谢浮玉每次感叹它好肥时,精准伸出胖爪直攻谢浮玉的面门呢?

      谢浮玉被挠了也不生气,一会儿便从后山上折了朵野花给归藏戴上,装饰完后托着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归藏并不搭理,懒懒转了个身,换作屁股对着他。

      路过的师兄手上还拿着燃尽的香,瞧了谢浮玉的杰作,碍着小朋友的面子,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嘴角,煞有介事点评了一句“不错。”,而后捂着嘴快步走开,结果吃了满嘴的香灰。

      谢浮玉的童年就在日复一日的道观生活中流逝。

      上了学经过唯物主义的洗礼后,谢浮玉对神鬼之事就更不感兴趣。

      奈何吃喝拉撒在道观,日常耳濡目染惯了,有时还真能看看面相算个梅花易数之类的。

      他看面相的本事在这处就更突出了。

      比如谢浮玉刚才所见的老板,脚步虚浮,印堂发黑,嘴唇也发黑。

      看来吊门神也不能让人长命百岁,谢浮玉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无论在哪里,被人恭恭敬敬供奉的神明只能起到心灵安慰的效果。

      个人生死,不过蜉蝣一粟。

      他兀自往员外府上走去,而身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陆含璋用了午饭,又回房间补觉。他睡得浅,外头来往的侍女脚步声都能将他惊醒,翻来覆去把睡意折腾没了,索性穿了鞋子,去那边看看二人有无醒转的迹象。

      入了厢房,王敬则正打盹,一边床上的人睁着眼,另一边床上的人还在昏迷。

      他这一进来,醒着的那人便看过来,那眼神毫无波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陆含璋心想,于是他走到那人床边,拖了张椅子坐下,“好些没?”

      那人点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陆含璋知晓他的性子,便继续道:“你们二人迟迟未归,门内便派了我们来寻,我们师承望舒长老,望舒长老也来了,只是他这会儿不在府上。”

      他顿了顿,“你们在桃神庙发生了什么?”

      那人垂下眼,看了看隔壁床的人,终于开口,“我叫白石,他叫凌峰,我二人师承剑英长老。”

      “原是剑英长老座下弟子,我唤陆含璋。”

      白石继续道:“我与凌峰受命前来调查,在桃神庙发现了瓦罐坟,而后被一个老人袭击,醒来时就在此处。”

      他言简意赅说完全貌,只听得隔壁床发出动静,唤作凌峰的男子“哎哟”了一声,把王敬则吓得一蹦三尺高。

      少年也未曾想自己出个声音,便把面前的人吓成这副样子,他下意识喊“白石!?”

      “在。”白石应道。

      少年转过头来,瞧见白石的样子,登时舒了口气,“太好了,咱们都没死。”

      他环顾四周,除了刚才被吓了跌坐在地上的人,白石身边还有个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拱手道:“我与师兄皆师承望舒长老,这次门内特意派我们来寻你们的。”

      他解释完后,凌峰便迫不及待问道:“了解了解,这位师兄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交个朋友!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和白石都还出不来呢!”

      听了这话,白石也看向陆含璋,尽管眸中蒙上一层失落,仍道:“多谢。”

      陆含璋没接话,他在等凌峰的下文,果不其然,凌峰忙对白石解释道:“不是说你不行!如果不是你,咱们早在林里迷路了,哪还找得到桃神庙!”

      白石点点头,“嗯。”算是对凌峰的回应。但那层失落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陆含璋在一旁看够了戏,看了眼还在揉屁股的王敬则,终于开口,“我叫陆含璋,他叫王敬则。”

      “方才听白师兄所言,你们是到了桃神庙后,被一个老人袭击?”陆含璋抛出疑问:“可剑英长老座下的弟子以修习剑术为主,身手了得,怎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偷袭?”

      凌峰摇摇头,撇了撇嘴,“白石跟你说那是老人?”

      “额,好像也算吧,那老人瘦骨嶙峋的,脸上为数不多的肉都成褶子挤一块了,我想想啊,比戒律的褶子还多。力气大得惊人,但走起路来没声的。”

      "唉,当时白石扛了许久,但它的力量太强悍了,我还以为我们……"

      “没想到被救出来了,回惊鹤门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想上的课,都可以找我给你代,包括机甲课!怎么样,够仗义吧!”凌峰觉得自己真是太知恩图报了,哪不防门外有声音突兀响起。

      “怎么,你们对机甲课有意见?”黄衫青年踏入房门,声音慵懒。

      屋内众人抖了一抖,身板也比方才挺得更直了些。

      “望,望舒长老……”凌峰上过几次望舒的课,自然见过这位童颜长老。

      “听说,你要找代课?”谢浮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向陆含璋。

      陆含璋忙摆手,“师尊,不是我。”

      他把目光投向一边的王敬则,王敬则愣了愣,后知后觉道:“师尊,也不是我。”

      “哦?看来我的二位爱徒对为师的机甲课都很喜欢啊,那下次来上课,我亲自盯着你们。”谢浮玉皮笑肉不笑道。

      王敬则瘪起嘴,不情不愿,“知道了,师尊。”

      “好的师尊。”相比起来,陆含璋就更从顺些。

      调侃完,谢浮玉把目光重新放在凌峰和白石二人身上。

      这二人都是日后陆含璋的同行伙伴,在小说里面,这两人与陆含璋在桃源镇相识,结成好友。
      后陆含璋魔族血统暴露,被迫离开师门时,他俩也跟了来,于是三人成行,组成了最初的小团队。

      凌峰其人,是个十足的小太阳,情绪价值到位,为凡界凌家的小公子。

      白石在凡界时是他的护卫,后来一同来到惊鹤门中,凌峰便解了他的人身契,两人共同拜于剑英门下,情谊深厚,非比寻常。

      说起凌家,是最先采用琉璃金制作的一批人,也是乘着琉璃金的东风一跃成为豪族。虽非名门士族,但也是家财万贯。

      偏偏凌家这位公子不爱捣鼓琉璃金机甲,日日寻仙问道,没成想还真去了惊鹤门。

      从前令人头痛的纨绔子弟误打误撞,倒成了街坊邻居夸赞的仙君,只有凌家父母挂念着自家儿子,时不时便寄信嘘寒问暖。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跟着陆含璋干出一番事业。

      谢浮玉颇为惋惜,于是顺理成章又骂上了那停更的作者,他还没能看龙傲天去制霸三界啊!

      到了此时,或许是因为近来他与陆含璋的关系近了些,他竟也萌生出自己开金手指辅助主角登上至尊之位的想法。

      咳咳,小说看多了难免会以为自己是孔明军师。

      但谢浮玉一想起陆含璋的血痣,这个美好的幻想还是破灭了。

      还是先保住小命再说吧。谢浮玉无不凄凉地想到,毕竟自己连半分法力也无。

      屋内的几人并不知道望舒长老丰富的心理活动,陆含璋将位子让给谢浮玉坐下,而后开口:“师尊……”

      而后将刚才白、凌二人所说悉告之。

      谢浮玉神色凝重,“你们见那老人穿了什么吗?”

      凌峰皱起眉,回想道:“好像,好像穿着?但又不太像衣服……嘶,像……”

      “寿衣。”白石替凌峰回答。

      这话一出,众人皆冷汗直冒,寻常人不会平白穿寿衣,那么答案便清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桃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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